【心音】友情(小说)
李伟和张涛是村里有名的铁杆哥们,李伟比张涛年长两岁,两个人也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还和小时候那样,经常在一起谈天说地,天天都有说不完的话,诉不了的情。即使赶个集会,逛逛县城也是同来同往。村上人都说李伟和张涛俩人是撕不烂的套儿,比一母同胞的亲弟兄还亲。
一天,张涛骑着自行车去县城办事,半路上被一个名叫李刚的男青年骑的摩托车撞翻倒地,鼻口流血,张涛被男青年弄到医院抢救,并主动向110报了案。张涛的妻子朱秀珍接到通知后,吓得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便立即找到李伟说明了情况,李伟马不停蹄带着秀珍来到医院。由于张涛内脏出血过多,抢救无效而身亡。在肇事调解处理过程中,李伟担当被害人张涛的全权代理人。通过有关司法部门几天的多次调解,肇事人李刚赔偿受害方张涛家属一万七千元,除已预付的一万元,肇事人再支付受害方现金七千元。肇事双方和代理人李伟分别在协议书上签了名画了押。
张涛的妻子朱秀珍犹豫好长时间才从事故科长手里接过来李刚赔偿的七千元钱,仍然呆若木鸡地坐在那里一动没动,当李伟拍拍她的肩头要她走时,她才木然地站起身上,趔趔趄趄地走出事故科办公室。
朱秀珍跟着李伟走在大街上,她手提包里装着那七千元钱好像装着张涛的身躯,一双手紧紧地搂在怀里,是那样的亲切那样的沉重,满眼热泪扑蔌簌落在胸怀,却没有一声哭叫。李伟见她这样悲伤的情景,再也找不到一句能够安慰她的合适话语了,只是哽咽地说了一句:“秀珍,你就放声哭出来吧,蹩在心里会出病的。”朱秀珍再也控制不住了,坐在大街上痛痛快快哭了一场。李伟站在一旁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流着泪。路过的人不知为了什么事,女人在痛哭,男人在落泪,有位好心人上前劝解,李伟说,我兄弟被车撞死了,让她哭出来吧,请大家各自去忙自己的事吧。
围观的人各自散去,秀珍也止住了哭泣,站起来看着李伟说:“李哥,这个手提包我拿不动了,给你拿着吧!”
李伟一句话也没说,接过装钱的手提包继续往前走。
两个人走到路边打油脂火烧炉的时,李伟买了四个油脂火烧递给秀珍说:“秀珍,你几天都没吃饭了,买个火烧垫垫吧。”
秀珍说:“我不饿,你这几天为张涛这事来回跑,没睡个安稳觉,也都没好好吃饭了,你迁就着吃点东西吧。”
李伟说:“我早晨吃饭了,现在也不饿,你可不能不吃不喝,两个孩子就只望你咧,饿坏了身体,你受罪,孩子也得跟着你受罪。”
秀珍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流出来,李伟心里非常清楚,每当秀珍哭泣时,更不能用语言相劝,你越劝她会越掉泪,就说句“咱赶路吧,天不早了。”
朱秀珍两腿艰难地跟着李伟默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过来一辆公交车,李伟问道:“咱要不要坐公交车?”
秀珍说:“我想走路回去,委屈你了李哥。”
李伟说:“我没事,我是怕你吃不消。”
秀珍说:“我也没事,咱走路回家吧。”
两个人仍然默默地走着。不一会,秀珍似自言自语又好像问李伟:“张涛走了,两个孩子还小,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李伟说:“别害怕,有我呢,只要有我吃的,就不会让你和两个孩饿肚子。”
秀珍说:“前几年借你那三百块钱到现在也没还给你,女儿考上中专,1500元的学杂费又是借你的钱,这都成了我和张涛的一块心病……”
李伟没等秀珍把话说完,就抢白道:“去年张涛说这事时我同您两口的面就说过,村上人都说俺俩比亲兄弟还亲,在我心里你的困难就是我的困难,你的欢喜就是我的欢喜,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办事用钱不能用借字。难道你都忘了,今天你咋又说借长借短呢!张涛走了,你和我耍起客气了是不是。”
秀珍一时没有想好怎么回答李伟的关心和关爱,沉默中满脑袋却翻腾着过去的往事……
七十年代的农村,农业生产比较落后,粮食产量低,生活困难,加上市场刚刚开放,许多农民骑着自行车到焦作、温县一带贩卖粮食都赚了钱,张涛也想试试,可是自己手里没钱又没自行车,是李伟给了300元钱作本,又把新买的加重永久车叫张涛去贩卖粮食。
特别令人难忘的是女儿考取中专后,因拿不出1500元的学杂费,没让女儿上中专。李伟听说后,把张涛两口子吵了一顿,又从兜里掏出1500元钱,带点命令的口气说:“明天你必须把妞儿送到学校。”
张涛说:“我贩卖粮食借你那300元钱还没还给你,我不能再借你的钱了,你的情俺两口领了,女儿长大结了婚还是人家的人,上不上中专无所谓。”
李伟一听张涛如此说,倏地急了:“我咋说你吧张涛,怎么越大越糊涂,你从哪学来这混蛋理论,你为人父,怎么不盼儿女有知识有出息呀,你说这样的话,我都替你害臊。”
张涛犹犹豫豫地接过李伟那1500元钱,既感激又内疚地说:“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谢你,我欠你的情欠你的债太多了......”
李伟说:“你这个人怎么能说这话呀,你知道什么是情什么是债吗?父子情、兄弟姐妹情重不重?你也能面对父母或兄弟姐妹这样说吗?村上人都说咱俩比亲兄弟还亲,在我心里你的困难就是我的困难,你的欢喜就是我的欢喜,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几十年来我们都过来了,你怎么和我耍起外气,和我玩起客气话来了,这是为什么吗?”
张涛低下头说:“你办个服装厂,天天没日没夜的干,挣个钱也不容易,我没文化又没才料,还得借你的钱过活,旧债没还,再借你的钱供孩子上学,我心里过意不去。”
李伟说:“以后不允许再用‘借’字和我说话,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咱俩谁跟谁呀!好了,我还有点事,我走了,明天一定把孩子送到学校,开学几天了,可不能再耽误了。”
李伟走后,张涛蹲在地上双手捧住头痛心地大哭起来,他的妻子朱秀珍非常理解、也十分明白自己的丈夫为什么如此痛心而哭,也没有好言相劝,更没去阻止,只是默默地坐在张涛身边轻轻地抚摸丈夫的头颅和后背。
一场车祸夺走了张涛的性命后,在张涛埋葬前的五天时间里,李伟日日夜夜为张涛守灵,寸步都没离开过一会,秀珍哭孩子哭,李伟也在一旁偷偷落泪。
更使朱秀珍感动的是送走张涛入土后的那天晚间,她和两个孩子更孤单更寂寞,又有点害怕,李伟妻秀兰便同秀珍和两个孩子住在一起作伴。孩子睡熟了,她却翻来复去怎么也难入睡,秀兰便起床披着衣服坐在秀珍身边,说了许多暖心话贴心语。秀兰和秀珍受李伟和张涛的影响,也和亲姐妹一样,相处得亲密无间,自然不会拒绝秀兰的关心和关爱。
朱秀珍想着她结婚以来,张涛和李伟的友情一桩桩一件件过电影似的呈现在眼前的这些往事,便指指装钱的手提包说:“李哥,过去的事我不能不想,也不能不提,我有钱了,得给你一千八,叫我心里也安生安生,有钱了再背债我心里过意不去。”
李伟说:“你有多少钱,不就是这七千块钱吗,以后你和两个孩子还得吃还得化是不是。”
朱秀珍说:“我有两支手,还有几亩地,打的粮食够俺娘仨吃化。我放着钱再背债心里不安生。”
李伟犹豫片刻说:“那好,我正想找钱进一批劳动布,这七千块都给我用吧。”
朱秀珍强装笑颜地笑着说:“中,那你就都拿去用吧。”
其实,李伟并不是进劳动布缺钱,要用秀珍那七千元钱。他是为了抚平秀珍的心,他要把这七千元死钱变成“钱赚钱”的服装厂股金,也能定期参加服装厂的股金分红,秀珍也有资格入厂干活了。因为李伟创办的这个服装厂是一个规模不大而经营管理体制实行“风险同担,利益共赢”的民营企业,全厂三十多名员工,全员均是带资进厂参加生产劳动,没有不入股清干活拿工资的人,更没有吃闲饭的人。这对朱秀珍来说,不仅可以进厂干活了,而且也能参加服装厂的分红,这也算是给好友张涛留下的妻子儿女增加了一项补贴家用的额外收入。
李伟想到这里,便对秀珍说道:“以后秋麦忙时,你就张罗地里的庄稼活,农闲时候也可以进厂当工人挣钱了。”
秀珍说:“我知道厂里的规矩,我没钱入股,不能因照顾我给你找麻,让你违犯厂里的规矩。”
李伟解释说:“这七千元钱就作为进厂股金,虽然厂里定的入股份额上不封顶,下是一万元保底,你的差额三千我给你补齐。按往年经济效益,每年股金分红都在18%到25%,按最保守的分红比例15%计算,这七千元钱每年就能分到1500元,加上每月300元的工资,您娘仨的吃喝穿化就都不愁了。”
秀珍觉得这法好是好,但心里愧疚再要李伟垫钱入股进厂着实有点不安,就说:“李哥的好意我领了,再让你为我垫钱入股俺心里有愧。俺就是不再说那1800元的老账,我也不能再占你的钱了。”
李伟非常理解秀珍的心情,便说了个折衷办法:“年底分红你就按7000元分利,我垫上的3000元,红利我得总可以了吧!”李伟这样说,才使秀珍勉强同意了。
俗话说得好“惺惺惜惺惺”。服装厂并不缺人手,李伟是为照顾朋友的遗孀和未成年的一双儿女。朱秀珍也不是为了挣钱,为了养家糊口,完全是对李伟的感恩而来服装厂的。李伟和秀珍心里这种“惺惺相惜”的相互理解,相互关爱与同情,可以说是过去情谊的继续和延伸。因此,她走进服装厂以来,勤谨吃苦,任劳任怨,上班早到,下班晚归。除了按时按量完成自己的定额外,还帮助别人干活。天天有使不完的劲,车间里的卫生都是她凑大家上班前或下班后打扫整理得井井有条,使车间面貌焕然一新。有人劝她管好自己的一片就行了,就别替别人忙活了。她总是说“闲着也是闲着,她们家里人多,又有小孩子,家务活重,我家里没事多干点,为工友们腾出点照管家务的时间,她们也不会嫌我吧!”
朱秀珍的一举一动,李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庆幸自己为厂里找了个好帮手。“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他把朱秀珍当作树新风促和谐的标杆,曾在职工会上多次表扬她,全厂上下自觉掀起学习朱秀珍热潮,李伟看到厂里的新变化,心里有说不清的高兴和喜悦。年终评比,大家一致推选朱秀珍为吃苦耐劳任劳任怨爱厂如家的先进员工。
正当李伟兴高彩烈地大干事业的时候,妻子秀兰却暴发疾病住院了。经专家会诊确诊为肝硬化后期,最佳的治疗期已经耽误了,只能采取保守治疗。既不能对妻子说明,又没挽救妻子性命的好办法,李伟陷入极度痛苦之中,茶不思饭不想,日夜陪伴在妻子病床前。这样以来,害苦的不仅仅是李伟和他的妻子儿女,朱秀珍也被卷入这场极度痛苦之中,她不单单是照料自己的家庭和照常到厂上班,还要忙活李伟家务,替李伟守护秀兰。尽管李伟不吃不喝,她还是一天三顿饭给李伟做好他最爱吃的饭菜送到医院。李伟不敢让妻子和秀珍看到他不吃不喝的沉闷心情,总是强装笑颜地端着饭菜先让秀兰吃两口,便向走廊里走去,趁人不防把饭菜倒进垃圾桶里一些,稍停片刻又把剩下的饭菜端回病房,还笑嘻嘻地说:“秀珍的手艺真不错,有滋有味很好吃。我就是吃不了这么多,秀珍别嫌我吃剩的嘴巴,就迁就点吃了吧!”
有一天秀珍往走廊里的垃圾桶内扔垃圾,却无意中发现垃圾桶里有点芹菜肉丁炸酱面,跟自己给李伟做的一样,她就怀疑是李伟扔掉的,又不好意思挑明,第二天她把饭菜交给李伟,李伟喂罢秀兰后,又端着饭菜边吃边去走廊了,秀珍偷偷跟在他背后,发现李伟确实扔了饭菜,更证实了她昨天的猜测。秀珍看到这些,并没有说一句埋怨李伟的话,她仍然静静地看着李伟。当李伟发现秀珍那全神关注的眼神时,心里着实也惭愧得难以自己,两眼含着热泪给秀珍摆了摆手,示意秀珍走过来。
秀珍十分理解李伟,来到李伟面前轻轻说了一句:“李哥,啥都别说了,我理解你的心。”
李伟说:“我实在吃不下去,又怕秀兰和你……”
秀珍抢白道:“怕嫂子和我担心你吃不饱饭是吧!就把垃圾桶当成了你的肚子是吧!我吃不下饭你劝我吃的时候,你心里是咋想的,咱还是想想老辈人那句话吧,‘当自己需要人劝时,就先去劝劝别人’,或许能好一点。”
李伟妻秀兰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恶心厌食,浑身无力,说话都没有了气力,疲倦嗜睡,眼睛、皮肤、尿色都是腊渣黄,医生给病人家属发出病危通知书。
李伟给妻子办了出院手续就搬回家来了。秀珍更是日夜守护在秀兰的病床前,喂药喂水,百般呵护。李伟夫妇感动的常常暗暗落泪,每当秀兰说一句感谢话时,秀珍总是说:“应该感谢的是李哥和嫂子,我一辈子也报答不完李哥和嫂子的大恩大德呀。”
一天,从来没有想吃点什么改样食品的秀兰忽然要李伟去县城买菠萝,李伟高兴地说不用去县城,集上水果店就有,叫我去买。秀兰说乡下卖的菠萝时间长叶都干了,不好吃,你还是去县城批发市场买新鲜的吧。李伟便把妻子托付给秀珍,立即骑上摩托车进城了。
我还要再说一次,姑娘的工作态度可说是“深圳速度”,我是13点发的稿,16:25就在网上发出来了,真为冰梅社长争光,为江山添彩!
遥祝工作顺利,创作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