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渴望诱惑

　　山南县一九九九年度水利总结表彰大会暨本年度工作布置大会，是在二00一年元月十六日上午召开。主席台中央坐着县分管水利副县长，右边是贾局长、曾副局长和汪主任。左边坐着农委胥主任、徐书记和章副局长。大会由汪主任主持。
　　首先贾局长做了上年度工作总结报告，接下来徐书记布置本年度工作安排，曾局长宣读上年度先进集体和先进个人，章副局长宣读了本年度考评办法。然后，音乐响起举行了办奖。最后，县政府分管副县长讲话，他充分肯定了水利局，一年来的工作和取得的成绩，接着提出的几点具体要求。
　　洪潮第一次参加年度大会，水利系统从局办公室、财务审核室、工程管理股、水利项目建设股、水政资源管理股、温泉干渠管理所、乡镇分管水利副乡、镇长，电灌站和水库管理工作人员，全部参加了会议。散会后，全体人员共贺新年聚会。席间，贾局长领着分管县长、农委主任给每个桌子职工、乡镇分管领导都敬了酒，徐书记、曾副局长、章副局长陪着。
　　山南县地域分界有明显特征，南边山区、东南和西南为丘陵，其余为圩区。南边只有几个水库，北边电灌站管理范围比较大，一个站管几个镇。今年，北边乡镇的奖状比南边的多。在饭桌上，南边几个乡镇干部不大高兴，说年年北边得奖、又弄到项目资金。南边来开会，陪北边人吃饭，又要陪笑脸祝贺，每年开会真丢人。回到乡镇，主要负责人还要批评自己，一年工作没干好。北边的干部，一个个拿着奖牌，脸上笑得嘴都合不拢。他们说，跟水利局干事，够意思、年初给项目、年终发奖牌，里子面子都是好看，回去乡镇一把手一定要在年度大会上表扬自己，能为农民办点事，干点事是很自豪高兴的。
　　有人笑就有人哭，有人喜就有人忧。一年项目经费就那么多，得奖也有名额限制，不能把一个项目分给几家吧，不能个个评先进单位，人人评先进个人吧！曾副局长在宣布先进集体和先进个人时，就解释了。目的是调动大家工作积极性，大家一年工作都顺利完成了，体现了热爱水利事业，热爱本职工作。表彰只是树立典型，受表彰的只代表这一年工作出色，没受表彰的是发扬风格。曾副局长说，我一次也没有授县里表彰，我对水利事业还是有贡献的，干了二十多年，领导都给予了肯定。今天，来参加会议的都为水利事业做出了贡献，默默奉献了自己。
　　贾局长的报告，最受鼓掌。特别是提到明年多争水利项目，多为基层办实事，让台下一片掌声。
　　干了一年工作，个人和单位没得到奖励，领导话在好听，别人听了也感到别扭。
　　一年比一年项目经费多，得到过项目的和没争到过项目，听了都诱惑。
　　总之，水利局总结和动员大会，是非常成功和顺利的。
　　“我以前真不知道，水利局一年还有这么多事情，项目还有这么多钱！工作政绩十几张纸，汪主任真会写。”洪潮跟黄艳说。
　　黄艳笑了笑。
　　“你是听了一次，听了几年就知道了！”她仍是笑了笑，还做了一个调脾的鬼脸。她接着说：“老一套！”
　　“每年的工作不会是一样的吧？”洪潮不解。
　　黄艳说：“部队每年训练不是一样吗？”
　　“有一样的，也有不一样的！”洪潮说。
　　“班进攻、排进攻、连进攻、营进攻、团进攻不是年年搞！”她说话的口气，好象就是从野战部队出来的一样。
　　洪潮有点服了。
　　“你懂得不少。”他说。
　　黄艳说自己是听曾局长说的。
　　“他对水利局怎么样？”洪潮故意问道。
　　黄艳说：“他又不是一把手，想干也不一定干得了。现在工作计划归计划，干和不干、怎么干，都是局长一个人说了算！”
　　“不是集体领导吗？”
　　“谁不听话，就靠边站！谁不想靠在大树下好乘凉。”黄艳接着说：“他从农委办公室主任来水利局，干了有十多年了，下面负责人都是他任命的。”她说着，望了望洪潮，眼睛里流露着一丝忧愁，洪潮似乎也明白她是在为自己担心着前途。
　　洪潮笑了笑说:“你不怕局长知道你在背后说他坏话呀！”
　　“我又不想在水利局干个股长、副股长什么的，有一份工资就行了。”
　　“你没想过当主任呀？”洪潮望着黄艳，玩笑地对她说。
　　“你想吧！”她对洪潮挑了一下眉毛说。
　　洪潮说我第一天来上班，看你一脸不高兴，我还以为你怕我抢了你的主任梦呢?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
　　黄艳说：“坏东西，那天让你看我出丑了是吧!”她脸上有了一份羞涩。
　　“吵架了吧?”洪潮问。
　　“是的。”
　　“小事以后少吵，伤感情。”他若有所思地说。
　　黄艳说：“你们吵过吗？”
　　“夫妻那有不吵架的。”他接着说：“要懂得享受生活，别和生活过不去!”
　　“早知道结婚是这么回事，不结婚好多了！”黄艳说。
　　“说傻话，人人都要结婚的，不结婚就有人说你变态，要么身体有问题。”洪潮以前听战友劝自己的话，他现在顺口就说了出来。倏然，他看到黄艳的脸说不出来的表情，他感到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脸红了起来说：“对不起！”
　　黄艳说：“你一直当我是男的呀！”她望着洪潮那可笑的表情，她一下又笑了起来，调皮地接着说：“那以后，咱们就是哥们好了。”
　　洪潮心情一下轻松了起来，他们一边聊着，一边在收拾着会议室，不时地说着家庭、婚姻、爱情、工作和事业的关系。
　　“小姑娘，说说你的爱情史！”洪潮说。
　　“什么?你叫我什么——小姑娘？”黄艳吃惊地叫道：“你没有那么老吧！想听我的爱情史，你有窥视别人瘾私的毛病呀！”
　　她说着，对洪潮望了望，接着“扑哧”地笑了起来。
　　“没赶上你的结婚宴，你在结婚时没说恋爱经过吗?”洪潮问。
　　“想听吗？”
　　“嗯！”
　　“你先准备好红包。”黄艳朝他说。
　　“一百元行吗?”洪潮问。
　　“那我哪天出一百元，听听你的爱情。”她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她绕了一圈，把洪潮给绕了进去，自己开心地笑着。
　　洪潮说，你真行。
　　黄艳说：“你不会，没有故事吧！”
　　“我的故事一定没有你的故事精彩。”
　　“为什么?”
　　“你是美女呀！”这次，洪潮笑了。他接着说：“漂亮的女人，故事多。”
　　“你原来也俗！”她说。
　　她从第一次贾局长和汪主任的对话，在她心里就感觉洪潮这人，一定是一个跟别人不一样的男人。他要么是一个单纯事业型的男人，要么是一个故事很多的男人。这两种男人，在这个世上，都是让人有暇想的男人。
　　当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这种想法被自己猜测到，她为自己高兴。他那种有点腼腆的样子，而且是有一种坚韧的个性，在他的举止和言语之中。
　　他是一个单纯而有事业心的男人，黄艳是这样感觉的。
　　从报到的第一天，到今天黄艳还是这样的感觉。不过，她从他的眼睛里，黄艳似乎看到他的内心，有着一种欲望在升华着。她一时不明白，这是什么欲望。是他转业时的理想追求，还是被幸福的渴望有一种诱惑，在他骚动的灵魂里若隐若现。
　　多年以后，她才明白自己为什么当时，那么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地喜欢上了他。
　　他那骚动不安的灵魂，深深地吸引了自己那同样是不安的灵魂。两颗不安的灵魂，碰撞到了一起，爱情的火花就燃烧了起来。
　　“有一天，你会把我的爱情写进你的书里吗？”她有点天真的问道。
　　洪潮说：“我不写身边的人。”
　　“你那部小说不是你的影子吗？”
　　“可以说有我的追求和梦想。”
　　“爱情故事呢?”她追问着。
　　洪潮说：“在我参军之前，我没有故事。”
　　“是说你懂事迟?”
　　他点着头。
　　“女人，在这方面比男人成熟早。”洪潮说着，向她抛了个媚眼。
　　黄艳下意识地害羞了起来。
　　“你要是当时是我们同学，可能我要成熟早点。”他说着“哈哈”地笑了起来。
　　黄艳说：“不许胡说。”
　　她红了脸，朝他望了一眼又说道：“忙完了快滚，战友们在等你了，也不看时间。”
　　洪潮一看时间，他做了一个鬼脸，朝她说了声：“谢谢！”飞快地下了楼。
　　春节刚过，洪潮接到李德宝的电话，上次说成立八三届战友联谊会的事，钱有余联系到了乡镇退伍人员好几十了。华志亮在县城也联系上了二十多人，加在一起有七、八十。德宝说：“怎么还有人没联系上？”
　　那年，他们从山南县入伍青年九十九人。
　　“春节，不都是回家过年，怎么没有联系上。”洪潮说。
　　“有的也不一定回来过年，今年先搞起来，以后慢慢联系。”德宝望着洪潮接着说，“抽个时间我们先开个预备会，到八一召开首届联谊会。”
　　洪潮说：“好！”
　　德宝说会长让高阳干，你当个副会长，我干秘书长最合适。
　　“你让他们干副会长好了，我没精力。”洪潮说。
　　“不行！”德宝说可以让他们当个理事，他们回来好几年了，谁也不出来组织，我们组织起来，就我们三个干，我们一定要负责到底。
　　“让董经理和方昆干有好处，有的战友有困难交不起会费，可以让他们企业赞助点。”洪潮听说有几个战友，退伍回来好几年，因家庭有特殊情况，一直还是没有致富起来，我们办联谊会，不能只是在一起吃吃喝喝，要组织对特困的战友帮助致富，要为全县的经济发展和精神文明建设，做出一份贡献。
　　“有钱的不赞助，我一个都饶不了他！”德宝说。
　　高阳说：“会费，是要大家自愿，你可不许糊来。”
　　“不抢、不拿，你放心。”德宝接着对高阳和洪潮说，我们商量一下，算个预备会议。
　　“现在叫筹备组。”到八一那天，成立了正式联谊会，选举出了会长、副会长、秘书长、理事会和理事，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分几个片最好，这样以后召开战友联谊会时，由片通知下去就行了。洪潮把意思对高阳和德宝说了，他接着对高阳说：“会长，你要是真不愿干，你得推荐一个人选。”德宝一听就有点来气，他说：“高阳你在部队不是天天想当官吗？现在转业了，在部队想升官是没机会了，现在给你一个官，你还不想干。你想当公安局长呀，那也要等待老局长升了，要么等他死了，你才要机会。”
　　高阳哭笑不得，他摇着头对洪潮说：“他这人也不积点口德，以后添孙子别没屁眼。”
　　“我什么时候，想当官了？”他转脸对德宝说。
　　“你不想当官，你考什么军校，三年退伍早不就回来了。”德宝直截了当地说。
　　洪潮说：“那叫理想，你把想当官与对理想的追求混为一谈了。”
　　“都是一个样！”德宝接着说：“就象婊子和妓女，都是让人想入非非，一个屌样！”
　　高阳直摇头。
　　洪潮大笑不止，他对德宝说：“你这个比喻真是疯牛马不象及。”
　　“洪潮，要么你干好了。”德宝说。
　　高阳不愿意，洪潮也不愿意。德宝真的很想生气，他说不是怕秘书长的位置无人能干得了，我自己干会长，你们就是想干，我也不给你们干，一个个还这么较劲。
　　“是我干不了。”洪潮提意还是让董小兵或方昆干最合适，他们都是企业家了，不能拿以前的眼光看，当兵的怎么了，我们不都是从当兵开始的吗？现在，我们转业才回来，他们在地方好多年了，比我们了解地方。要说军转和企业家相比，他们吃香多了，“要不是政府压着，我们无立足之地。”洪潮自嘲地说。
　　德宝说：“他们敢安排不好军转干部，否则没有这帮鸟人好日子过。”
　　高阳同意洪潮的观念，他接着说：“这是民间组织，还是由他们出面比较好，你当个秘书长就是了，具体安排你负责就行了。”
　　德宝听出，他们是在显示自己的官位置呢！要给他们一个所长、局长，你看他们干不干，“就你是公务员，七三年、七五年老兵联谊会，城关镇副镇长、城管局副局长，他们都是实职副科级，你还只是一个享受副科级，你比别人大些呀。”你高阳有什么担心的，我们是组织战友联谊会，又不是非法组织，是联系战友革命感情，共同携手致富，做合格公民！
　　洪潮见德宝那激动的样子，他挮过一支烟说：“吸支，消消火。”
　　他们一边吸了起来。
　　“德宝，你就别为难高阳了。”洪潮吸了一口烟，对德宝笑着，接着对高阳说：“我推荐董小兵，怎么样？”
　　高阳说:“我也是这个想法。”他接着对德宝说，你就是一根筋，他董小兵干，有好几个好处，他是企业家，又是县政府政协常委，他在场面上有地位，在经济上有钱，要想把我们战友联谊会办得有声有色，他是最佳人选。“我还担心，他是不是乐意干。”高阳说。
　　“德宝，行吗？”洪潮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
　　德宝说：“我一个人，你们两个人，少数服从多数，这是我党的组织原则呀！”
　　“你别扯那么多，这是民间组织，以少数服从多数，最终还是要选举产生。”
　　德宝说，我要是不组织，你看谁能组织起来。他对洪潮说：“你可不能跑掉了，你要是不干，我也不干了。”
　　高阳对洪潮说：“你干吧！不然德宝要和我们翻脸了。”他笑着说。
　　洪潮点头答应了。
　　“八月之前，把人员名单统计出来，打份战友通讯录，以便以后好联系。城区让华志亮负责通知，乡镇就以东南西北分四个片，具体让钱有余推荐片分会长，怎么样！”洪潮说。
　　他们两个都是同意，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德宝说会长不在，我们三个说了也不见得别人同意，我看还是要打个电话问下董小兵。高阳听出话中话，他说：“是要打个电话，听小兵的想法。”
　　德宝打通了小兵的电话，小兵先说好忙，一听说让他当会长，他当时就表示感谢，说这么看得起老战友，他现在就先定一桌，晚上在一起聚下，把事情在好好商量一下。让德宝打电话通知钱有余和华志亮，还有施仁怀。
　　“现在就买人心了呀！”德宝笑着接着说：“晚上定在哪里?”
　　“山南宾馆吧！我晚上在306订了一个包间，是要请政协老同志，这样你们就到308，我在打个电话去，这样晚上我好两边跑。”董小兵说。
　　晚上，他们都是喝得有点多，一共喝了五瓶酒。
　　德宝说：“晚上唱曲吧！”他提出去ok一下，高阳说明天小孩子还要上学，回家晚了影响小孩子明天上课。“都是喝不少了，晚上都回去休息吧！”高阳说。
　　“高阳，那你回去吧！”德宝一边拉住方昆不放手。
　　方昆说：“歌有什么唱头，部队时我歌唱够了！”
　　“那洗澡去！”施仁怀说。
　　董小兵说：“我昨晚才洗，那我不去了。”
　　“晚上让你偿仙去，德宝你敢吗？”方昆说。
　　“婊子、妓女，我不干！只洗澡。”德宝醉意地大声说道。
　　洪潮知道德宝真的有点醉了，怕他一个人去洗澡时糊闹，他敢紧说：“大过年的都回家去，别在外胡扯！”他说着，示意高阳和他们先走。
　　高阳说：“我先走了！”他和董小兵一起下了楼梯。
　　洪潮一手拉着德宝，一边对方昆和他们说。德宝酒有点多，你们都先走吧，有时间我和德宝去你家看看。方昆说：“好！”战友前后走了。
　　“德宝，都走了。”
　　德宝说：“你整天当好人，高阳说公安忙是假的，是怕联谊会搞不好。”
　　“不会吧！”
　　“他心里想什么，当我不知道，我是不想当面点破了他。”德宝接着说：“等筹备组搞好了，你哪里天陪我去找华志亮，到民政局民间事务局注册去。”
　　“好！”洪潮说。
　　他把德宝送到家，交给了红梅，自己一个人朝出租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