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缘】隔世的蝴蝶(散文)
那是南方才有的正午,油菜花黄灿灿的像提前到来的秋天。忧郁的村庄带着湿润的目光,平静地斜睨着梅雨之后金属一般抖动的阳光。在飞翔的动感里,沉静里的村庄闪现出生命的喜气。
无边的忧郁漫延在田野的上空,一对飘来的蝴蝶,带着一团芬芳透明的清风,起伏着中国古典音乐的旋律。它们上下交替着前行,在彩色的鳞片和纷飞的细雾里,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翻过水牛和牧童的身体,从日子的滴漏里亮闪着双翼,穿行而过。
总觉得眼前横亘着一条流动的溪水,温温柔柔,冲淡了一丛柳树下的时光,把人与蝶、蝶与水、生与死、梦与现实的问题留在了路边。而在有着水田的路边,花一样的眼睛,梦幻地涌动、翻舞着、起伏着,如风一般掠过了田野。
今世的花朵,火一般地绽开,仍旧拈有了昨天的露水和昔日的红颜。花朵之中,无名的昆虫,沿着歌声的旋律留给大地一片重叠的喧哗,留下了生命中那一份贴切的相逢。
那才是一对隔世的蝴蝶,却完整地成为一朵今世的花儿。正落足在南方油菜花地的茎干上,而低矮的爱情正在孕育和酝酿之间,坚守着曾经约定的承诺,正以茁壮的勇气,折叠着一场梅雨的冲动。
隔世的故事如云似烟,那些爱情的故事,露珠般滴落,在今世的花朵里若隐若现。歌台舞榭的曲折廊间,牵手的温馨,游走的情节,穿过清丽哀婉的旋律,完成了精灵一般柔若无骨的精致故事;那些今世的花朵,却伸出一只只胖乎乎的小手,试图把一个个路人的衣角轻轻地扯起。那些泛起的故事,那些绽出的雨季,是否还会有人残花一般重新拾起?那绽开的花蕊,那无望的分离,能否让你进入一场前世的梦境?
总有一份滴水的日子,走过江南才有的回环小桥,滋润地来过这里,湿透着一片充满了故事和情节的村庄。前世的蝴蝶随风而散的同时,花萼的面孔重又端起一杯雾气浓郁的茶茗,独自地饮啜,热汽的弥漫里,一张玫瑰的面孔显现而来。人都有一种怀着前世牵连的情缘,在走过一个世纪、一千年后的某个黄昏,与你相约而逢。当木屋的炊烟吹淡沉积已久的思念时,你的花朵如同逢春遇雨的剪影,在一瞬间生动地张翅站立,随飞来的蝴蝶盘旋,在倾诉的绵绵无期里,颤动着一片金黄的背景。面对着一张熟悉的面孔和一席温暖的话语,牵扯出那份曾经熄烬的情绪。
就在宁静又近乎寂寞的时光深处,那双飞双栖的蝴蝶,找到了归于前世守于心底的自己。那是双方触角相碰、翩翩起舞的姿态中,才会出现的如诉旋律;那是莲步滑动的起伏里,肢体在舞蹈展示的久违中,才会弥漫的亲切和贴近。谁也不可能在残损的时光之后,能全部找回一个细节完整的结局,但,却能在今世的花瓣里,以誓死捍卫爱情的方式,弯曲成一片片先于果实、感知春天的沁凉。那是花蕾才有的心情、花蕊泛起的羞涩。
是谁的纤纤细手,在古老的时光里,又推开了那扇记忆的木门?
稀疏的星光下,那隔世的蝴蝶却已走过了洇洇流水的石桥,那相伴的身影,碰落了竹叶上那串晶莹剔透的心情,如寓言中带着笑靥而来的花季。
每一次生命的转世,都选择在自己的心愿里,随着飘逸的脱离而落地成泥。那些久久禁锢的自由,冲破了凸凹的田野,一身清香,相约而来。此时,你知晓自己是谁么?那双飞双宿的昆虫,那并蒂开放的花朵,那盘桓不离的亲密,许许多多隔开很远的生命,我和我,你和你,你和我,都在一瞬之间,成了隔世的蝴蝶与前世的花朵。这些,都会因为你的飞翔,而显得神奇、诡秘。
时光之河在波动之间,又一次让心灵的惋惜增添了很多的情节。时光的转换里,我们再也不能以巫术的手段,把自己附于花间,附于蝴蝶之翼,附于一个柔软透明的叶片中。我们借着那情义俱全的昆虫,拥有了一个换换目光去看世界的机会,以花的心情感激蝴蝶的快乐,以蝴蝶的快乐感知生命的激情。
你,还是那一对曾经的蝴蝶么?
永不再来的农业时代,走过了数千年,重又把你的平静归于泥土,归于村庄,归于翩翩的油菜花田野上。甚至又一次以传说的方式和古典的爱情,把你的生命归于湮没的时光。那些木楼竹阁,那些雕栏曲径,那些池塘荷色,那些转世的人和植物。正以陌生的熟悉,带着古老的声音,残留在如花、如烟、如梦,又如诗词小令一样的轻盈之间。
古筝流水,引觞歌吟;旷世的记忆,感情如花。你仍是那朵听众一般香溢四溅的花儿吗?
人类对于自然,永远拥有着无限的想像和深度的向往,那是源自于前世的牧童短笛,那是源自于田园的清酒对饮,源自于细雨之间,赏稼扶蔬、荷锄归月之时的感受。
如果有来世,我是否就是那条石径上,轻步走过的书生,正怀抱着永远不散的古典心情?如果有来世,我们是否就是那一座座驿站边,转世之后,如期打开的花蕾?
隔世的蝴蝶今世的花,你如南方的细风吹过的光阴,那些沾满着飘然心情的阳光下,将会有一缕柔软的藤萝,在舞蹈着一条中国的翅膀,回环在农业的深处,带着风铃般的叮咚,作响着人生的梦想。
那隔世的生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