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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童年的滋味


作者:小怪物 举人,3486.33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734发表时间:2013-09-04 18:15:28
摘要:关于童年的一点小小回忆。

童年的滋味 人若是没心没肺如我,大抵在被人问及关于童年的种种之时,都会很茫然的回答:“童年啊,好像没什么能记得住的。”
   嘘,安静点儿,那就让童年的时光自己流淌出来——
   没有节日,没有礼物,没有零食,没有电影院,没有游乐场,没有托管班,没有图书馆,没有旅游……一言简之,就是什么都没有。
   唯一有的,就是快乐。
   (一)春天
   在我的记忆里,我除了上学以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大哥混在一起的。大哥是大伯家的,上有一姐姐,我喊大姐。但是他们姐弟俩儿从来没我和大哥两个亲近。
   记忆里几乎不存在写作业的片段,我们总是奔忙在各个小山头。不管放学后还是放假时,大哥领着一班喽啰(那时就我一个女生),我们喜欢每人拐着个铁丝筐(家乡人常用的一种筐子,硬铁丝以钳子扭曲编结成长方体状,外层裹以渔网,用鱼线绑牢固定,上有提手,方便拎携,多用于赶海)或者土篮子(一种棉槐条编制而成的半球形筐子),握着小锅铲子横行于山脊平缓亦或陡峭的坡度之上挖野菜。如今想来,鲁迅先生那句话未必没有爬山的经验在其中——山上本没有路,爬的人多了,就有了路。
   没有特殊情况的时候,我们一出来就是一下午。骨碌地满脸满身都是灰土,当然免不了会饿。筐子里的蒲公英啦,马齿苋啦,黄花菜等野菜是不能给人生吃的(我那时年纪小,只以为生熟都不能吃),拿回去只为了喂牲畜。这个时候,大哥便充分显现出他的领导才能。他领我们捡一处平坦地草坪坐下,将所有的篮篮筐筐有序地排放在一起,然后我们便开始搜寻食物。
   有一种根茎像人参似的植物,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它的学名是什么,原来以为是被叫做野人参的一种野菜,看了说明之后才知对不上号。野人参是开花的,而这个家伙不开花。初发嫩芽的时候是暗红色的,长大了逐渐转绿,叶片形状有点像紫苏叶,可是没有香气。大哥的一班喽啰们都能从那四五片叶子的形状寻出它来,然后操起从树上折来的硬树枝自它的叶根部位,四面掘土。挖出的根形状类似人参,外裹一层深褐色的皮儿,细细剥掉外皮,里面白生生的,韧劲儿像没煮过的金针菇,嚼起来一丝丝甜,满口生津。足以充饥。
   还有一种叫“山姜”的植物,我现在觉得,应该叫“酸浆”才对。叫姜就该有姜的样貌,它不是。它长出来的一丛一丛的,略略肥厚的叶子,逐层向外伸展,每一层的茎长有六七公分,短则三四公分,茎为红褐色或者绿色。大把薅下之后,坐在一边摘掉叶子,扒掉茎上透明的嫩皮,食之味酸。聊以解渴。
   大肆吃喝一番之后,各人提起篮筐。动作快的已经盆钵皆满,有人悠悠然一边晃一边采着紫色包袱花(桔梗),还有的在用软藤编草帽,有人帮助动作慢的补漏拾遗。我通常是被帮助的角色,最后还能落一顶大哥早就准备好的草帽。但是甭管快慢,最后都能满载而归,欢欢喜喜一路打闹回家。
   有时候大哥也带我们去人家收完了的土豆地或者地瓜(红薯)地里去“lan”——我现在理解这个“lan”的意思就是:搜罗,搜寻。也就是拾荒、捡漏吧。
   记得最清楚的一次,家里最小的堂弟自恃受宠,把大哥的镢头硬生生要去要自个儿“开荒”。这可是大不敬啊,大有篡权夺位之意,以致于引起小伙伴们的公愤,全体怏怏不快地准备丢下他一个人离去。我因为动作慢,所以走在最后面,就听身后一声怒吼:“我……”“啊!”我顿时捂头,应声而倒。直到今天,再说起被头发遮住的疤,我还经常乐不可支地跟大家感慨:“人吃了亏,记忆力就格外好。”
   (二)夏天
   也许因为家里世代渔民吧,大哥特别会钓鱼。当然,每次也都带着我,扛着他自制的钓竿和端网。
   钓竿很简单,就一根普通竹竿,要挑长得很顺溜,粗壮又结实的,用一根透明的鱼线系在竹梢那头,另一头拴着小卖部买来的廉价鱼钩。我一直搞不清楚浮漂和铅坠的位置,所以我做出的鱼竿,只是偶尔有小鱼光顾。端网也很简单,用硬铁丝绕成一个直径半米左右的圆形,覆之以渔网,用鱼线系牢。再将这个圆环平均分成四份,每个分界点上用钳子拧上一根硬铁丝,铁丝长度大约一米,直立起来,绑在一起,然后再拴上几个浮子。起网时只需延着浮子抓到铁丝,轻轻一提,鱼就被兜起来了。
   准备工作很重要。看管海滩的人凶神恶煞的,不允许我们带工具,因为海蛎子和蚬子都要收费。还好那个时候不收鱼钱,不然大伯和我爸也就少了很多下酒菜。我们不用工具,只用海边顺手捡来的石头就能劈下来一片片海蛎子。海蛎子是要拍碎了放在端网里诱惑鱼的,大哥说那叫“味子”。挖蚬子是个技术活儿,这个只能大哥来做。蚬子肉用来做鱼饵,都是大哥亲手挂上,我挂的通常都露着钩。大哥说鱼可精了,它们能看见。
   我的工作是负责在大哥把鱼钩甩上来的一刹那,眼疾手快拽住鱼线,摘掉那条上钩的倒运鬼。我每次做的都不完美,有时候那黏糊糊滑溜溜的鱼一个扭子就从我手里逃脱了,大哥也只好放下鱼竿亲自动手。要么就是等大哥把网起上来之后,我拿着小网兜等着装鱼。
   要是赶上涨潮,随着海水的涨势,大哥就一劲儿哄我们上岸,他自己却站在齐腰深的海水里,用脚踩个差不多的平滩放网。赶上退潮的时候,大哥得跟着潮水的退势,一直朝里走很远才能摸到足够深的水域把网放好。
   不管潮水涨退,大人总是不放心。约莫我们玩的浑身湿透的时候,就会有个大人站在山顶上大喊:“哎,XX,回家啦……”大哥在比较深的水域,当然听不见。这个时候,我们这些小传声筒,其中一个就会把肚子腆到快要仰身倒地的程度大喊:“大强哥,快上来,回家啦!”然后引来一片笑声。我们逐个负着小伤,凯旋而归。
   除了这些,捡泥螺特别有趣。很多人都不知道泥螺是什么东西。这是一种软体动物,就像蜗牛,但背着透明的小房子。它们和蜗牛长相不同,没有触角,腹足形状像伸出来的青灰色小舌头,缓缓蠕动在细软的沙滩上。你一碰它,它就缩起来不动。胆子大的孩子,比如我,这个时候就表现的像个小野人儿,会恶作剧的抓起一个泥螺,洗洗干净,眼睛瞟着大人,挑衅般放进嘴里。其实那一股酸酸的味道,真的不太好吸收,远不如炒着吃来的美味。
   诸如这样生吃海味的事情,我还干过不少。那砸开来血淋淋的毛蚶子,直到现在我还保留生吃的习惯,每次吃来,都有一种茹毛饮血的感觉。岩石缝里的小青虾,跟大哥学着,揪掉头,把尾部连皮放进嘴里,嚼一嚼,“噗”,吐皮。那别一番滋味,不是鲜字能够形容。
   (三)秋天
   收获的季节,大家都做了小偷儿。
   能被偷出来吃的东西,大抵都要经过火烤,而烧烤的时间多数选在中午大人午睡的时候。只因这个时候,火种会比较容易偷得到。偷火种的艰巨任务当然义不容辞的落在大哥身上,趁大人们熟睡之机……小心翼翼地,不亚于普罗米修斯。
   大哥身揣火柴,带我们穿过一片片玉米地,寻找着可以下手的地块儿——土豆地和地瓜地。想想好笑,虽然是二十几年前了,可任是谁家,丢了一两个地瓜和土豆,谅也不会感到痛心疾首。但我们还是小心的选取一个根部,挖出一个,继而培上土,尽量保持原样。然后再选择稍远的距离,重复同一动作。几番之后,我们便携带赃物逃出了田地,直奔海边。
   海边有的是破铁丝网和石头,挑上几块石头,捡上几方破网,转战山坡——这里尽有枯枝败叶可以生火。大哥的引火术还是很高明的,小伙伴们没人能学的会。现在我已经记不起当时那些地瓜和土豆是放在网上烤熟的还是被火炭烘熟的了。就能想起地瓜那半生不熟的白瓤,掰开之下还出水儿,嚼起来依旧咯吱咯吱响。
   还是海蛎子和蚬子比较好熟。放在铁丝网上,听着贝壳里的水滴在火炭上的刺啦声,烧糊了的贝壳香味儿窜入鼻腔,勾起了馋虫,口水直流。
   最成功的一次,大哥指挥我从我家冰箱里偷出一些冰冻的扇贝丁。那天中午,妈刚睡着,大哥趴在窗口,打着手势,示意我偷完之后塞在衣服里伪装好再出门。我超长发挥了自己的能力——那扇贝丁啊,刚从冰箱里拿出来,那可是挂着冰碴儿的呀,就这么被我揣在怀里,跑出了得有多远啊……到了目的地,大哥拿出准备好的易拉罐,切掉顶子。这一次终于没烤,煮着吃了。那个美啊,绝对是犯罪嫌疑人才能够体会到的滋味。至于扇贝丁是什么味道,早就记不住了。
   (四)冬天
   这个季节留下的印象是黑咕隆咚的。
   我妈说我们念书都是披星戴月的,两头不见日头。
   没有学生念书的家庭都还没起床,我就悄手蹑脚出门了。我家大门两侧是东北农村说的厦子,就是堆放杂物的小仓库。别家大门是那种铁管焊接成图案的铁门,可以直接看到大街上。我家大门是白钢板做的,加上两侧小厦子,完全遮挡了视线。我经常是一出门口就被邻居二奶家傻叔叔的招呼声给吓到:“上学啊?”我就没好气儿的回答:“嗯哪!”有时候他穿戴好了还会送我一段。他脑子从小高烧给烧坏了,智力不是很正常,但是对我却很好,好东西愿意给我吃,还喜欢把他跟别人玩的游戏讲给我听。也许我天生心智不成熟,长大之后,我一直觉得和这个傻叔叔在一起挺愉快的。
   我和大哥一起上学的时段,维持到他上了中学,也就是我四年级的时候。我人长的小,走路慢,因为怕黑,所以总爱走在别人前头这就把一行人都压在了后面。大姐脾气急,嫌我是个累赘,从来不愿搭理我,我就暗地里叫她“大泼妇”。大哥对我的呵护到了无微不至。有时候半路遇到他同学,半大小子打打闹闹的就蹿到前面去了。我被落在后面,一边小跑一边哭。这时候大哥就会跑到他们前面断了前路:“XX,你们跑慢点,等等我妹妹不行啊!”然后他再跑回来,拉着我的手,带我从结了冰的海面穿行过去。大哥说,这样比较近。我就瞎摸虎眼地跟着走,有些冰里混了海泥,黑乎乎的一片,你也辨不清厚薄,所以常掉进冰窟窿湿了棉鞋。因为这个,大哥没少挨大妈的骂。
   遇到大雪封路的时候,大伯就带着铁锨在前面开路。我跟大哥在后面背着小书包,撅哒撅哒跟着走。大伯有时候累了,停下来一歇,我们就直接撞在大伯大腿上了。一阵哈哈大笑之后,大伯就把我提起来了,几乎是扛在高大宽厚的肩膀上前进的。
   有一次,大概是我念幼儿班的时候。大哥要考试,也正赶上下大雪。路本来就不好走,我又磨磨叽叽的耽误时间。大伯说先把大哥送走再回来接我,让我在后面慢慢走着。我走着走着就把自个儿给走哭了,抹着眼泪儿原路返回。回到家被我妈一顿怒吼,我又乖乖回去了。究竟有没有遇上大伯,记不清了。
   记得那时候,我有个习惯。一到放学的时候,就不爱穿棉衣。有一件我称它为小熊猫皮的衣服(后来长大了,我知道那皮儿不管什么样都不可能是熊猫皮),毛绒绒的,还带个小帽子。我喜欢把小帽子顶在头上,两袖冷风呼呼哒哒甩在身后,一路乐颠颠地,直到家门口。据我妈说,那时候,我像个大侠。
  
   关于童年的记忆,大抵就是这样了。回忆的小闸门,每打开一次,就有许多未经琢磨的瞬间流淌出来。我没有丢沙包,没有跳房子,不会跳大绳,玩不好橡皮筋……可是,如果童年的快乐能够延伸,我希望它一直沿着小时候的路,寻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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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关于童年,总有数不清的记忆与乐趣,像诗与歌,给人回味,并经久不息。作者携时代背景,分别以春夏秋冬四季来着重叙述童年趣事,经历成长,享受亲人、兄长与儿时玩伴为自己带来的幸福与快乐,引发人对过往岁月的感思与怀念。文章语言自然生动,脉络清晰,匠心独具,值得一读,推荐!【编辑:冰煌雪舞】【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3090521】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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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冰煌雪舞        2013-09-04 20:58:54
  文字率性自然,具有浓郁的怀旧气息,引发人对过往岁月的深切怀念,欣赏!
作品见于《新民晚报》、《羊城晚报》《小小说选刊》《短篇小说》《青年教师》《椰城》《青少年与法》《深圳警察》《燕赵都市报》《北方作家》《做人与处世》《考试与招生》等全国各级报刊!
回复1 楼        文友:小怪物        2013-09-04 21:01:05
  我手写我心。感谢鼓励!
2 楼        文友:一笑了之        2014-09-23 16:34:12
  果真快乐,可惜回不去了!
闲暇时读书写作,诗歌散文小小说道尽生活的酸甜苦辣咸
回复2 楼        文友:小怪物        2014-09-24 18:30:30
  经历过,就不可惜。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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