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后半夜起就开始下雨了，这雨到天亮还未停。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不断传进来，困扰着五更的残梦，缠绕着往昔的憧憬。这绮丽的困扰和憧憬，使人懒散而且舒适，仿佛在美酒的微醉中穿行于人生的美景长廊，更像是毒品的幻境里沐浴在伊甸乐园。
　　 这样绮丽的雨声和梦境几乎贯穿了长长的岁月。
　　 儿童时代清晨窗外的雨，使人新奇，慵懒，还有淡淡的担忧，因为下雨天就不可能到外面去玩了。
　　 稍长，读书了，清晨的雨不由自主地使人融入诗境，那些刚学过的诗应景而出：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昨夜雨骤风疏，浓睡不消残酒。试总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
　　 《红楼梦》中的贾宝玉也写过关于晨雨的诗，有一联是：
　　 “枕上轻寒窗外雨，眼前春色梦中人”
　　 因眼前的春色而怀想梦中的情人，这已是情窦初开，情思绵绵的年龄了。这情景当然也经历过。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因为苛刻的政治和贫困的生活流浪到江西卖苦力。整天不是拉车就是扛石头，人疲累得几乎散架。清晨醒来听到窗外的雨声，忧愁中又有些许喜悦，忧愁的是因为下雨，不能出工，又失取了赚钱的机会，喜悦的是，因为下雨，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出工，疲乏的身体可以获得休息。
　　 在矛盾的心理下，在淅淅的雨声中又朦胧地进入睡乡，当时我已经开始会胡诌一些诗，因此在朦胧中也荡漾出诗的旋律：
　　 “去岁牵手西湖畔，紫燕双双，飞絮蒙蒙，碧波荡漾落花红。
　　 今年憔悴信江边，关山重重，音容茫茫，海誓山盟终成梦。”
　　 这也是一种“眼前春色梦中人”，只是这梦中的恋人变成了天涯断肠之人。而这清晨的雨景却依然如此，一样的枕上轻寒，一样的窗外淅沥。
　　 如今的晨雨，变成了一种残酷的回忆，，因为春天消逝了，一切都消逝了，那过去了的一切都已无从复回。
　　 而诗的旋律却似乎未变，推窗遥望，雨雾茫茫，感慨脱口而出：
　　 “雨绵绵，往事如梦似烟。”
　　
　　 2013年5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