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无关风月(散文)
风
起风了。虽然已过了清明,还是有点冷。
早上还不觉得,也许是因为急着上班的缘故。下课了,从教室出来,在五楼的走廊上,感觉风很大,单薄的春衫被吹得紧紧地贴在身上,眼睛本能地眯小了些,脸上虽觉不到北风针扎般的刺痛,但也不是吹面不寒。
其实,昨天傍晚就起了风,而且是一阵阵的。当时,我和儿子正在打羽毛球,没觉得冷,只觉得这风很讨厌。干嘛在傍晚的时候跑出来,打扰人家锻炼?
今天的风比昨天更大。风从广场上走过,白色塑料袋跟着它飞跑,孩子们在塑料袋后面追,爷爷奶奶跟着孩子跑,跑得气喘吁吁埋怨连连。风从阳台上走过,衣服跳起了欢快的舞蹈,凌空前进后退旋转摇摆,一不小心飞进了风里,晾衣服的女人急得直跳脚。风从花园里走过,红的白的花瓣落了一地,像下了一场花瓣雨,头戴蝴蝶结眼睛明亮的小姑娘,仰头等待着下一场花瓣雨,任妈妈着急上火不肯离开。风欢快地从人们面前飞跑而过,弄乱了人家的头发,掀起了女孩的裙角,有点像顽皮的孩子,明明看见大人生气的表情,还要故意弄出让人心烦的动静。
谁家的阳台上,有一朵蓝色的鸢尾在风中摇曳。风太大,我真担心花枝会折断。我小的时候,常常把鸢尾称作蝴蝶兰,可能是见的花太少,觉得它像蝴蝶,就想当然地认为它是。我艳羡于她的美丽,从同学处讨来一株,种在自家门前。来年春天,土里钻出了好几株,每一株都抽出了花穗,开出了一片妖娆的蓝色,像一群振翅欲飞的蝴蝶。风大的时候,我常常紧张地盯着它们,仿佛一眨眼它们就会飞走了似的。在我小小的心里,总担心风儿嫉妒蝴蝶花的美丽,会把她掳了去。许是受了民间神话故事的影响。后来见到真正的蝴蝶花,却发现它并没有鸢尾漂亮。多年没有见到鸢尾了,这一枝站在高高的阳台上,在风里摇摆着纤细的花枝,依然像一只暂时驻足的蝴蝶,美丽而高贵。风,这么大,会把她带走吗?
桌上放着一本书,风把它掀开了,许是看不懂,或者是不感兴趣,哗哗地翻得那么快。“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这再平常不过的情景,却让一个读书人丢了性命,这不是风的本意,风儿,只是太顽皮了!
顽皮的风,有时候带了无数的乐器出门。喜欢音乐,却奏不出悦耳的曲调,整天弄出些铛铛、哗哗、匡匡、啪啪的声音,有交响乐的动静,却缺乏交响乐的灵魂,吵得人心烦,梦都被吓跑了。顽皮的风,有时候藏了尖尖的针出门疯跑,看谁穿得少露得多,就偷偷的在她脸上、手上、腿上扎几下,得意地看着人家缩着脖子缩着手脚。偶尔,风会变身滑溜的蛇,悄没声的钻进贴身的衣服里,鼓起腮帮子猛吹一口气,衣服立刻像鼓胀的风帆,仿佛随时都会随风飞去。
风,也有受欢迎的时候。记得小时候,夏天,在田野里锄草、插秧、割稻子,最喜欢最企盼的,就是风了。一阵风来,赶紧挺起腰,仰着脸,享受风儿扑面的舒爽畅快,趁机偷偷懒。七月的南洋风,总是吹得呼啦啦响,把高高的树吹得像狂风中的大伞,田埂上苗条的野蒿像上了发条般疯狂地扭动着身子,随时都要折断了似的。这时,帽子就成了恼人的物件,戴也不是,不戴也不是,不知该如何是好。有性急的人,干脆摘了甩在一边。有爱美的人,就用带子把它牢牢地系在下巴上,风最喜欢和这些人作对,想尽办法,硬要把她们的帽子掀翻。当然偶尔也有得逞的时候,人家手忙脚乱抱怨连连,它却最为得意。
风,终究还是快活的。
月
傍晚八点左右,去河边散步。时间已晚,行人寥寥。不远处的小广场上,广场舞的音乐还在继续,但屈指可数的舞者,却暗示着曲终人散就在眼前。空气中有浓郁的香气,那是高大的泡桐树的喇叭花发出的。这种花,白中透着浅紫,要命的是,白得不亮,紫得不透,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在早春竞艳的百花中,毫无姿色的它,难以吸引眷顾的目光。但在晚上,它散发的香气浮动在夜色里,像一个盛装夜行的女子,透着一丝暧昧的味道。月亮挂在河对岸的高楼顶上,像一块洁白微瑕的玉璧,散发出明亮但柔和的光芒,照得近旁羽毛样的云纤毫毕现。可我周围的树木,影影绰绰,没有被清辉照到的痕迹。
记忆中,也有一轮这样明亮的月,不同的是,月的清辉洒在床头,窗外的花花草草都清晰可辩,周围除了同学们的呼吸声,只有青蛙的鸣叫声。那时的月,和今天的月,是同一轮月,又不是同一轮月。“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穿过了二十年的光阴,那轮圆月怎么可能毫发无改?
其实,改变的又岂止是那轮明月?我一直记得念初中时与一位英语老师的对话。那时候我们住校,学校地处偏僻的乡村,条件艰苦,经常停电。老师就说,好好读书,以后住到城里去,晚上到处灯光明亮。当时正痴迷于月亮和虫鸣的我,极不以为然地说,为什么要住到城里,农村不是挺好吗?没有明亮的电灯,不是还有月亮吗?可是后来,我还是来了城里。城里其实也有明月,只是找不到清辉的影子。
记忆中的明月,都与清辉相伴。犹记得高中时,每个停电的夜晚,总爱跑到宿舍前的空地上,有月看月,无月静坐。春夜和秋夜的明月最好。月光闪着水银的光泽,从高远幽深的天幕流泻而下。空地、房子、树木、我们都被镀上银光,泛着安静柔和的气息,静谧而祥和。地上有影子,我们的,树木的,看不清细节,只有轮廓,像一幅剪影画。大家都不说话,安静地看着月光,很享受这样的夜。我常常想,李白看见的床前明月光,为什么会那么清冷,那么沉重?张若虚笔下的春江花月夜是那么的美妙,可他为什么要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有月相伴,享受当下的闲适便是,偏要写那些凄清感伤的诗句,看得人心思沉重。那时候,喜欢苏轼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同样是写明月,人家苏轼就比较照顾大众的心情,诗意情意两全。还有徐小凤的歌《明月千里寄相思》,尽管缺乏诗意,但不缺情意。
我仰头看月,月低头看我,一如多年前的那些夜晚,只是,地上没有我的影子。
这文字很朴实,贴近生活的文字往往更能打动人!
(*^__^*)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