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网恋(小说)
当鲁美打开空间,看到杜峰还没有上线,那种失落感仿佛经历一场远古洪荒。与杜峰在网络上相遇,是在半年前。当时,鲁美刚好和爱人离婚,情绪低落,而且又患上了失眠症。每天除了上班,其余时间都消磨在网络上。聊天成了鲁美麻醉不幸婚姻的良药,鲁美的男人,是这个小县城一家房地产公司的销售经理。鲁美只是乡政府的一名临时工,平时打扫乡政府各个办公室的卫生,中午在食堂拉下手。爱人一星期回家一次。回家了,和鲁美在夫妻生活上,也像应付差事似的。问他为什么打不起精神做,他敷衍说工作压力太大。鲁美也没多想,毕竟两个人是自由恋爱的,又是高中同学。彼此在高中校园时,就开始谈恋爱了。谈的轰轰烈烈,就像学校里那一丛丛盛开的丁香花。后来,鲁美没考上大学,就托人进了自己所在乡村的乡政府,而爱人呢,读了大学。本来鲁美对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抱希望了,天壤之别,一个大学生,一个临时工,差距太大。不过,有时候鲁美不得不相信宿命的安排。爱人在读大二时,得了尿毒症。上了国内好几家大医院,治疗,都说赶紧换肾,不然就得死亡。一时间又没有合适的肾源,在医院陪护的鲁美,就偷偷做了肾检查。机缘巧合,居然和中天明的肾功能极其相近!这一惊喜的发现,令鲁美和中天明在医院里,抱头痛苦。相爱的人,那里还在乎失去一个肾将意味着什么!在签字准备取下一个肾的时候,鲁美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父母,就是到现在,可怜的双亲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不是个完整的人,一个没有完整的肾,却被男人无情抛弃的鲁美。为了男人差点把性命都搭上的痴情女,结婚的第二个年头,因为鲁美的肚子,一直是一马平川,一项注重传宗接代,一脉单传的中天明,不得不向爹妈妥协。如果,再有一年,鲁美怀不上孩子,就趁早分道扬镳。
真正分手的原因,不是因为鲁美没有生育。这个时候,陷在两难境地的中天明,经常在网上徘徊。一天晚上,当他无聊的开了电脑,一个网名叫夜莺的女子,要加他为好友。因为寂寞,因为百无聊赖,中天明就随意加了夜莺,没想到,这个叫夜莺的女子,不仅能言善辩,又多才多艺,令中天明耳目一新。尤其是夜莺的小说,写得特别棒。两个人真有相见恨晚的遗憾。于是,每一天晚上与夜莺聊天,欣赏夜莺的文字,成了中天明的一大快事。都说,日久生情。中天明越来越喜欢网上这位未见面的女子,并在聊了半个月后,要了夜莺的电话号码。之后,已孤独为借口寻找精神刺激和感官寄托的中天明,把给夜莺打电话当做麻痹自己的突破口。
不久,中天明受公司委托,去了夜莺所在的城市。在那个城市所该发生的故事,便顺里成章。在那个城市的车站,中天明下了车,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看到了身穿水红连衣裙,长发飘飘的夜莺。两个人不顾来来往往的路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中天明没想到,夜莺是如此的美丽。而夜莺呢,也认为中天明比她想象的要完美得多。一拍即合的缘分,会是擦肩而过吗?在一连十几个晚上,夜莺对丈夫说,自己出差在外地,事实上,却是在这个城市,睡在另一个男人的床上!
当中天明,饮鸩止渴,殊不知泛滥成灾。将痴情的夜莺招来了他所在的县城。出现在公司,他的办公室时,夜莺已经决定抛弃所有,追随中天明。鲁美,这个结发妻子,这个一度为了救他,险些丢掉生命的女人,中天明在要离开她时,疼了很久。人非禽兽,可在妻子面前,他中天明不是禽兽是什么?当他向鲁美撕破了面皮说分手时,哪里料到鲁美什么也没说,拾掇自己的衣服就要走,良心未泯的中天明,把在乡下镇子上的一套三室一厅的楼房,还有存折留给了鲁美。鲁美望着他的背影,在他转身要离去的瞬间,轻轻地问了声,“中天明,那个女人真的爱你吗?”僵立在门口的中天明,眼里滚出了泪,他不否认鲁美为自己的付出,对自己的一往情深。可是,整个身心都被夜莺占据的中天明,难以自拔。在中天明砰地关上防盗门时,鲁美清楚,她再也留不住这个男人了。
一度沉寂在离婚阴影里的鲁美,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泄苦闷的地方,那就是上网。她和中天明离婚后,把爹妈接到了家里住。为了安慰女儿,老两口不得不把家里的几亩土地,鸡猪托付给分家另过的儿子鲁刚和媳妇西凤照管。身心俱焚的鲁美,辞掉了乡政府那份临时工作,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发闷。由于没了一个肾,重体力后根本不行。乡长老范,早对她心存不满。碍于书记张大年的面子上,一直未曾辞掉鲁美。张大年今年刚巧离休,加上鲁美这段时间干活疲疲塌塌的,老范就坡下驴,来个什么内部整改,就将鲁美辞退了。事实上鲁美不想走,这幢楼房距离乡政府,只有五百米远,上下班多方便,又有利于照顾爹妈。如今张大年这个远枝的姑父下来了,没了靠山,鲁美想呆也呆不了了。真是树倒猢狲散,这句俗话一点不假。
鲁美知道父母在这里也不会住长久,他们舍不得土地和老屋。走的绝决的中天明,从此就消失在鲁美的视线了吗?鲁美试图忘记,午夜借酒麻醉自己,但是,往昔的点点滴滴像过电影一样,在鲁美的面前闪烁。鲁美知道这一辈子也无法走出,中天明的情感漩涡了。
对杜峰的那份不舍,是很难与中天明相比的。尽管鲁美清楚网络是虚拟的,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一个绝望的女人,一个没有了明天的女人,也许,此刻抓住一棵稻草,也是救命的舢板。一开始,杜峰只是鲁美五百个网友中的一个。鲁美没有吸引男人眼球的地方,唯一的特长就是,她会制作动感空间。杜峰就是喜欢她空间那些,如梦如幻的画面。而且,鲁美擅长写诗词,每一张图片,鲁美都赋诗一首。就在杜锋一次次要求要与鲁美视频时,对男人已经失去信心的鲁美,心生一计,她找来墨汁,将自己的半边脸,涂上大部分墨汁,并拆散了头发,看上去跟街上,傻疯女人差不多,才开了视频。视频那端,一个面容清秀,穿着洁白衬衫的帅气男人,在那一霎那,鲁美真的有些怦然心动,甚至后悔自己的恶作剧。镜头前,鲁美想起了自己的男人,想起了那个负心汉,中天明。所以,鲁美很快冷静下来。对着屏幕那端的杜锋,说起了瞒天谎话:“杜峰,小时候我家里发生了一起火灾,我脸上的伤疤,就是那场火灾留下的。我现在没有爱的权利,我怕见世人,因此,我不想见阳光,不想出去工作,不想什么也不想!杜峰,你已经看到了我的真面目,你该从我的眼前消失吧!”鲁美说到这里,想起了自己的疼,居然呜呜的哭起来。
那边的杜峰,也潸然泪下。“不,鲁美,你应该得到幸福。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善良的好女人。听好了,鲁美,既然上苍让你我有缘相遇,我就有责任去管你,你等着我。我现在还是个打工仔,两年后,我去找你,带你到大医院,给你整容。”鲁美,没有把杜峰的话当真,网海深深,缘分清浅。关上电脑后,杜峰的形象,鬼使神差的在脑海晃动。
虽然鲁美,没有刻意制造什么浪漫的邂逅,但是,杜峰却动了心。在鲁美再一次打开网络,映入眼帘的是杜峰十几条信息。还有一束蓝色的玫瑰。鲁美知道蓝色玫瑰象征着什么。心里升起一股股暖意,在那个冬天里。杜峰的问候无疑是春天,令鲁美浑身燥热。人非草木,恕能无情。矛盾与自责又让鲁美纠结,伤透了心的鲁美,不相信这世上还会有真正的爱情。所以,无数个晚上,鲁美借酒浇愁,不上网,以为这样可以忘掉杜峰。却越来越刻骨铭心的想他,四天后,当鲁美上网,空间留言板上,杜峰留下了约有三十条留言!邮箱里是杜峰发过来的蓝色玫瑰,三朵蓝色玫瑰。预示着最深沉的爱情!盯着这美丽的蓝玫瑰,还有杜峰的留言。鲁美哭了,在离开中天明之后,这地狱般的半年时光,鲁美第一次感到自己活着,还活着。也许是心灵感应,就在鲁美刚上线,杜峰的问候就发了过来,鲁美清楚,这几天,杜峰满世界的在找她。为了鲁美,杜峰酗酒,把自己灌醉。“没有你的日子,鲁美,我度日如年,知道吗?”
“ 杜峰,我很丑,而且又结过婚。你还没成家,人也帅气,一定有很多女孩子追求你。”“行了,鲁美,一个人的外貌真的那么重要吗?我喜欢你,不是你的外貌,而是一个人的内心修养!鲁美不要拒绝我!”鲁美说:“可我不想成为你怜悯与同情的对象,如果你是真心爱我,那就接收时间的考验吧!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鲁美,我要去你的城市,见你!”“什么?杜峰,你疯了!你不用上班了,千里迢迢坐几天几夜的火车?你不累吗?你就不怕我在欺骗你吗?再比如,我是在设一个陷阱,让你钻?而且,我的这张脸,你怎会和一个丑八怪长相厮守,你不做噩梦吗?”荧屏那方停顿了很久,好像他在抽烟,他的呼吸均匀,仿佛就在鲁美的身边。然后他很吸了一口烟,说:“鲁美,我是用心去爱你的,希望你别把我的爱当成一种游戏!”鲁美无语。“还有,鲁美。三天后的黄昏,我会出现在你面前!不管你理不理我,我的主意已定!”说完,那边的杜峰关了电脑。
慌了神的鲁美,不知道该咋办。听人说,在网络上被人欺骗的事儿司空见惯。网络上的男女,一旦见面,很容易发生一夜情。鲁美不要一夜情,鲁美要的是天长地久。鲁美焦躁不安,又不能对爹妈说。一个陌生男人上门来找,在这里肯定会引起非议。鲁美,害怕见面又想见面,最后,只好把这事儿说给了一个女友听,女友说,别听他的,都是寂寞惹得祸,这个杜峰上网找你,只是为了消遣。不要过分相信网友,小心上当!鲁美就没说什么,摞下电话,鲁美最想做的就是,到镇上的美发店,做做头发。无法诉说这三天里,鲁美是如何度过的。极其矛盾的心理,使鲁美心绪烦躁。爹妈和她搭腔,也不愿理会。上网,杜峰又不在线。做好了的发型,怕被弄乱了,晚上睡觉时,将长长的如瀑的秀发,拢在枕套一边。梦里都是杜峰的身影,鲁美是个正常的女人,不可能对仪表堂堂的杜峰不动心,不可能拒绝杜峰在她孤独时,送来的春天般的温暖。鲁美本来就很水灵,加上自己魔鬼般的身材,如此一打扮仿佛出水芙蓉。但鲁美对自己缺乏自信,镜中的她,忧郁的眼神,白净的皮肤,柳叶眉常常紧锁,那种古典美的气质,曾经也令很多男人想入非非。可是,为什么就挽留不住一个负情的中天明?如何付出一个肾的代价,拯救不了这场婚姻?是否自开始,他们就注定了水火不容?既然注定了两个人最终各奔东西,上苍又为什么让彼此结合?!想不通,越想不通鲁美就越睡不着觉。杜峰对自己的好,就一幕幕浮现在面前。
北方的冬天,夜里异常寒冷。卷缩在床上的鲁美,睡眼朦胧,多想此刻,杜峰就在身旁。如果杜峰在身旁,鲁美也许会毫不犹豫的投入到杜峰的怀抱,一个男人的怀抱,因为鲁美太孤单了。孤单的鲁美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可想而知,接下来要延续的故事。
就在鲁美踟蹰在小镇街头,寒意浓浓的季节里,准备迎接杜峰到来时,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了月亮之上的音乐。鲁美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来电显示是鲁美所在的省。是谁呢?鲁美没有几个朋友,除了文化站的女友,再就是中天明的姐姐,以及中天明的电话。现在已经与他们隔断了姻亲,没再联系,即使是联系,中天明早换了电话号码。鲁美正纳闷呢,假如是杜峰,不会是杜峰。因为鲁美只是在一次聊天时,告诉过自己的电话号码,那是与杜峰刚在网上认识。电话响得很执著,鲁美不得不按了接键。“喂?你好。”电话那端是一阵沉默,接着一个很好听的带着柔的男中音,在鲁美耳畔震动。“你是,你是……”双方同时问了此话。“鲁美……是我。我是杜峰,我已经在你们县城的客运站。”“杜峰,你真的来了。”“是的,鲁美。在你家乡的小车站等我!不见不散。”“嗯嗯,杜峰,我怎样能认出你啊?”“鲁美,相信你的直觉,你的眼睛。挂了电话,鲁美,望着苍凉的小镇街头,风吹起鲁美披肩长发。顾不了那么多了,不管小镇上的人如何说。杜峰还是来了,从那片茫茫的黑土地,带着黑土地的粗狂与热情来了。
县城离鲁美的这个小镇,有六十里地,半小时就可以到达。小镇的车站冷冷清清,那几个的哥一劲问鲁美,“你坐车吗?不贵。”鲁美说,“我在等人,不坐车。”那些男人还不死心,大概天冷了,生意不好做,还在追问,“你等人,我用车送你们一程?”鲁美有些反感,摆摆手,站在一个卖水果的老太太摊子前。
这个新兴小镇,经济刚刚起步。但因有缫丝厂,还有罐头加工厂,群山环绕,大骨鸡与绒山羊的养殖,已成大规模趋势。所以,很有前景。新农村建设不是海市蜃楼,鲁美喜欢这个小镇,不仅是这里的风土人情,更重要的是,小镇留下了她太多往事。不堪回首,却又难以忘记。一段时间鲁美想离开这个伤心地,可离开这里又会去那里?何处是自己的归宿?天地之大,鲁美不知道还会遇上,真正的爱情?夕阳,染红了远山的天空。一抹抹彩霞如温暖的丝绸,几只昏鸦低低掠过半天,在鲁美的头顶打个旋。鲁美这时的心境,如被春雨荡涤过的田野,清新而明静。这份清新与明静,也许是因为,自己又遇上爱情?这是爱情吗?鲁美在等待杜峰到来时,内心掀起了狂澜。对于爱情,鲁美不敢奢望了,问题是自己与杜峰究竟会不会产生爱情?网络上的承诺,也许是一阵毛毛雨,下过之后,就淡了。不管怎样,杜峰还是不远几千里来了。即使是普通朋友,鲁美也得招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