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财迷心窍！郑大毛的私家客车核定35人今天竟压缩饼干似地足足塞了百十号人。于是，满车人都在怨声载道。郑大毛眯缝着眼装作没有听见，狠命地踩着油门，车体颠三倒四，人们一会也就松散了。车内渐渐沉寂。
　　 郑大毛的车是刚刚贷款不久买的新车，他心里盘算着这次上郑州，多拉一多半人就可以多赚一倍多的钱，这样跑上一年，不愁还不上贷款。到了明年，自己就可以和相恋多年的情人结婚了。这年月，人分三六九等，手里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昨天到保险公司办保险，由于钱带的不够，保险也没有办成，开着没有保险的车，心里真是有点直打鼓，但想多挣钱，就必须多拉客人，这实在是一对矛盾呀！
　　 “司机同志，请你停一下车，我想方便一下。”一位60多岁的老大爷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打招呼。
　　 “车刚刚开多大一会，早点干啥哩！”郑大毛扭头撩了一句。
　　 “我有前列腺炎，老是憋不住。”老人回道。
　　 “那都像你这样到郑州天还不黑了。”郑大毛头也不回。
　　 “哎，我还有糖尿病，这个病也是尿多，憋不住尿。”
　　 “那你等一会儿。这会没有看到厕所。”郑大毛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愿停车，因为百十号人都下车，再遇上几个解大便的，没有半个小时，你就走不了。
　　 过了半个小时，老人又开腔了：“我说司机同志，怎么还没有看到厕所呢。我都快憋不住了。有点想尿裤子了。”
　　 “等等等等、这一会儿还没有厕所。”郑大毛很不耐烦。
　　 “那随便找个地方方便一下，没有人笑话我这个老头子的，我有病。”老人两脚交替，一个劲地跳着尿急舞。
　　 “不行，那还讲不讲精神文明了？！”郑大毛突然抓住救命稻草，理直气壮地驳斥老人的“荒唐”言论。
　　 “爷呀！你积积德不行吗？我实在是憋不住了！”老人的话振聋发聩，带写哭腔，说完，不顾尊严竟爬在地上磕起头来。
　　 于是人们再也沉默不下去了：
　　 “停车！再不停就揍死他个舅子！”很多有点想解小便的人们随声附和。面对着群情激昂，郑大毛只好刹车。顷刻，人们潮水一般地涌出车门，差一点把门挤破。
　　 20多分钟后，人们如释重负地上车归位。郑大毛蝎蜇火燎地发动汽车赶路，他暗暗发誓，非要把这损失的时间赶回来不可。车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疯狂地驰骋在公路上，由于路面渐好，车体相对稳定下来。几个年纪大些的人竟打起瞌睡来。一个满嘴酒气的红脸中年大汉左手夹着香烟，竟打起小呼噜起来，不知不觉间，他的烟头燃到了刚才嚷嚷的老人的小棉袄。
　　 一会儿，车内弥漫着呛人的糊味。人们惊骇地互相查看，还是一个小学生的眼尖，他指着老人说：
　　 “是他。身上都冒烟了！”
　　 “哎，他身上会不会有雷管？！”有人有些担忧。
　　 “呦，这不可不是闹着玩的，快停车！”有人这么一喊，顿时车内大乱，像泰坦尼克号即将沉船一般乱将起来。郑大毛首先拉开驾驶室，一个“鲤鱼打挺”从车上跳下去，他连滚打趴地跑到路边的水沟里，短短几十秒时间，他竟在烂泥里匍匐前进了十几米，等呛了几口污水才突然想起，客车的大门还没有打开，可此时是千钧一发，要是雷管爆炸......
　　 他终于趴在地下任它风吹雨打了。他听见人们砸玻璃的声音和跳车的声音混成一片，有几个老人高呼：
　　 “救救我们，我们出不来！”
　　 “你们快从驾驶室的门口出来。”有人在一边喊道。不一会就听不到什么动静了。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仍然听不到什么响声。郑大毛突然意识到什么：这可能是有人胡咧咧，使大家虚惊一场！他壮了壮胆，跑到汽车跟前。只见驾驶室冒起黑烟，一件破棉袄已开始燃烧，由于一个汽油壶不慎弄翻，一些汽油洒在地上，顷刻燃起熊熊大火。他惊呼大家救火，可无奈东风不与周郎便，一阵南风吹来，把驾驶室烧成了“包公脸”。人们虽然奋力扑救，可车仍烧得像一具残骸。
　　 郑大毛看着心爱的车变成这个样子，不禁嚎啕大哭起来。人们听到这狼一般的嚎啕，纷纷慷慨解囊。
　　 郑大毛突然跪在众人面前，把头磕得咚咚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