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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苦币


作者:流风飞雪 童生,722.34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008发表时间:2013-11-05 12:10:22
摘要:发根忙把店门关了,两个人迫不及待的从毛毛脖颈上拉扯出那截红丝线,顿时都呆了!红丝线的另一头,贴在毛毛心窝上的那块东西换成了一个红布包包,那是乡下人惯常用来避邪的……

正当你对生活感觉枯燥乏味,甚至觉得活得没什么意思时,生活中常有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东西,像兴奋剂一样,刺激你一下,让你体味到生活的滋味……
   五月的一天傍晚,乡干部小文和祥云村村长武平坐在武平家院子里喝酒。院子里光线敞亮,从田野上吹来的阵阵微风给碗里的酒掺进一股稻花香味。却分明挑不起两个人的酒兴。小文那模样看上去哪是喝酒,分明是在喝药。武平看着也扫兴。这酒正喝得索然寡味,武平那在村小读一年级的儿子毛毛背着书包闯了进来,在小文眼前晃过一道亮光。
   毛毛长得虎头虎脑,皮肤白白亮亮的不像乡下人的孩子。眯着一对小眼睛,看人时要使劲才能睁开的样子。毛毛走过来叫了一声:“小文叔叔好!”小文轻轻拍了拍毛毛的头说:“真是个乖孩子!”目光却停留在毛毛胸前。他有些好奇,都上学的孩子了,胸前还带着这么个东西。其实这东西本身也很暗淡,一点也不引人注目。上面的几个字却像一道闪电划过,让小文猛然想起曾看到过的一本书上介绍过的一种古币。
   毛毛叫过叔叔好就像完成了一桩任务,背着书包得意地朝里屋走去,那带子过长的书包在屁股上一撞一撞的,像撞着小文的心,那颗心也想跟着毛毛进去再仔细看看他胸前的东西。
   五月的风已经有些滚烫了,吹得院子里几只苍蝇围着桌子嗡嗡乱飞。武平家那条大黄狗像往日一样在两人身边摇着尾巴,饶有兴致地蹭来蹭去。小文仍不动声色地和武平喝着酒。喝着喝着,他渐渐喝不下去了,那酒喝进嘴里热辣辣,难以下咽。他感觉一阵烦躁,有些坐不住。抬头看看天色,说不早了,回去老婆又要烦。就不再喝了,起身告辞。
   武平看他扶着摩托摇摇晃晃的样子纳闷,怎么会这样呢?以往两人坐在一起,哪一次不要喝个半斤八两。
   小文回到乡政府已是夜晚时分,一抹淡淡的月光笼罩着寂静的乡政府,院子里只有少数几只窗户像老人的眼睛发着浑浊的光。大多数乡干部此刻还在村民们的酒桌上。
   小文走过大楼时,二楼小会议室里传出一阵热闹的打牌声,大概又是书记、乡长在陪着县里的什么客人。他们总有陪不完的客人,县里的各色人等一拨一拨、走马灯似的。白天在办公室见到书记、乡长总是一副疲累的样子,那都是陪客陪的。小英常常说小文,你要是有本事混成这样天天陪陪客,我跟着你也算出了头。
   小英正在房里一边看电视一边织毛衣,小文进到屋里,就当没人进来似的,小文也已经习惯了。他知道小英近来心情不好,便尽量不去惹她,白天到村里对村民咋咋唬唬,晚上回来尽量小心。
   小英原来在县里有名的乌鸡酒厂上班,那酒厂后来被县里卖给了私人老板,小英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成了一个闲人。她把刚满周岁的女儿往婆婆身边一丢,一个人跑到乡里来,一身轻松地等着小文来处理她。每日里倒也少了许多事。小文下村去了,她去吃食堂,连买菜、做饭的事都省了。白天一个人坐在房里,冷清清间不禁想起县城那老的小的,想得心烦意乱。晚上小文回来了,她便不停地数落,要把闷了一天的话全说出来,说原来厂里的某某被丈夫想办法弄到哪里去了,某某某在开家什么店赚钱,唯独就她嫁了个没能耐的丈夫。小文听得脑袋发胀,他一个一般乡干部,能有多大的能耐呢?
   小文觉得窝囊,他想去冲个澡,让自己松爽些。正要走出房门,又突然想起什么,忙丢下手里的换洗衣服往床底下乱钻。原来他想起那本介绍古币的书塞在床底下。那是一本销量很旺的杂志,几枚古币像一群漂亮的模特儿在封面上排了一排,有黄的,有白的,上面印着不同年号的字样,还标明了不同的价值,那都是让人看了砰然心动的数目。当时他只是出于无聊从办公室里随手带回一本杂志在房间里无意中翻看到的,那只是些与他毫不相干的东西。看完后便像其它旧书一样,信手塞在床底下……
   小文在床底下老鼠打洞一样,折腾了半天,灰蒙蒙地探出头来,问:“那堆书呢?”
   “全卖破烂了。”说话时,小英两眼只盯着电视。小文的忙乱碎事与她毫不相干,除非他能从床底下挖出金元宝来。只可惜是几本旧书,几本旧书堆在床底下是废物,拿去卖了多少还能换回几个菜钱。
   小文在床底下差一点就要哭出来,爬出来后他冲着一脸无所谓的小英正要发作,突然想起墟场上的发根,心里那股无名火又渐渐消了下去。要在往日,面对小英那副神态,他免不了借几分酒劲,红着一双眼睛吼:“我明天就去抢银行!”小英也不相让:“有本事叫你家那老的小的别吃饭,吼什么你!”两人你来我往吵个不休,吵得生活都没了滋味……
   夜晚,依然那么宁静。在乡里,最令人迷恋的就是夜晚那份宁静,那份安祥。小文常说到了夜晚,夜幕一降临,人就轻爽了,就可以安安静静地进入到某种境界里去,萌生出各种怪诞的、令人振奋的念头来。
   这五月的夜晚,温和的风中挟带着一股清凉的水汽,撩得人更难入眠。窗外那月亮,有如白天看到的那个东西总在小文眼前不停地晃。那东西也许比月亮还金贵。他突然想起一句令人沮丧的话来:花儿虽好,可那是别人园子里的。那东西对他来说,有点像那水中的月亮。他恨不能跳下去不管水有多深把那东西捞上来。他太需要那东西了,有了那个东西,小英就不会用那毫无生气的背板对着他……
   第二天小文起得很晚,完全是被墟场上喧闹的墟声吵醒的。乡政府紧挨着墟场,那墟叫公和墟。乡依墟名,就叫公和乡。
   醒来后身边却冷冷清清的,今天是个墟日,小英一定又上墟场上转悠去了。每逢墟日,她总是像一叶浮萍在墟场上荡。小文常常在心情好的时候跟她开玩笑说,墟场上荡得这么烂熟,信手捡也能捡到钱的。她听了嘴一撅:“我就要坐在家里吃你的,不应该吗?”显得很理直气壮的样子,他倒反而有几分男儿气短了。
   小文想着也该上墟场去转转了,很想见到发根。以前他一个人在乡里时,常在闲暇时去发根店里泡泡茶,小英来后就少了那份闲情逸致。眼下正是农闲时节,墟场上少有的热闹。尤为红火的是那一排茶馆,男人们没事都爱坐在茶馆里,花上五块钱,一杯茶,那茶里放着白糖,还有一篾盘花生,一篾盘油炸粿子。狠劲的喝茶,慢慢地剥花生,尽那身上的臭汗一身身紧出,扯扯闲天,打打牌,消磨着农闲时的光阴。
   小文从发根的茶馆门前走过,见里面更是火爆,胜过外面的墟场。肥头大耳的发根正和一桌的人在推牌九,一副牌在店里砸得乒乓山响。小文也不便进去,只好漫不经心地朝前走,脑子里却不停地转着。
   从墟场上转一圈回来,小文手里已经拎着两瓶“堆花”酒和一大包小孩吃的零零碎碎的东西。已经从墟场上转回来的小英见了,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容,说早就该去找找人家了。她以为小文是要去找书记或者乡长,她曾经不止一次在小文面前说过,哪怕想办法把她弄进哪个乡办企业里,能挣一碗饭吃就行。可眼下不景气的乡办企业也不是那么好进,好点的能挣饭吃的位子早就被人家占住了。你一个城里国营企业干过的人跑到乡下来跟人家争饭碗算什么呢?小文丢不下这份脸,也不愿去亲近那书记乡长,他们才看不上你这点狗屁东西。
   中饭后,小英眼睁睁看着小文提着东西骑上那辆旧“嘉陵”,往祥云村去。
   武平家就住在祥云村村口,进村穿过一片竹林就进了他家。常常有乡干部到他家来,村里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唯有竹林中那群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今天是星期天,毛毛正好在家一个人不知道玩什么好,听到一阵摩托声,就跑到院子门口。小文把那包吃的往毛毛手里一塞,拎着两瓶酒对武平晃晃说:今天要好好喝一下。逗得武平兴致勃勃的,一个劲地叫老婆杀鸡。
   日头在西边起码还有一竿子高,两个人就坐到了桌边。两只细花瓷碗摆在桌上,一瓶“堆花”在武平手里咕嘟咕嘟就差不多分完了。两个人的情景似乎又回到了以往,小文端着碗一个劲的叫武平喝,喝!武平自然是你来我往应和着。两个人正喝得兴起,碗中酒眼看要见底了,小文忽然一下子又像是吞下了一口苦酒,望一眼站在一边吃着东西的毛毛,叹出一口气。惹得武平红着眼问他:“到底有什么心事?”
   小文满脸通红,不知是喝酒喝出来的还是憋出来的。他轻抿一口酒,润了润嗓子,借着几分酒劲,支支吾吾讲起了昨晚在床上和上午在墟场上脑子里反复编了好几遍的故事……
   小文一口气把故事说完后,猛喝一口酒,呛得他不停地咳了起来。身边那条大黄狗竖着尾巴看他咳过一阵后把头低了下去,便摇摇尾巴转到武平身边。
   “什么大不了的事!”武平根本就没听清小文支支吾吾了些什么,只知道他想要那么一块东西,要得还挺悲切的。他不想为这么点事败了酒兴,已经好久没有痛痛快快喝过酒了。他一口把碗中酒干了,说还是喝自家做的米酒爽口。便没再开白酒,换上了坛中米酒。小文忙捂住碗口,说不能再喝了。
   “你跟我客气什么?你就痛痛快快喝,喝尽兴了就把这块拿去。”武平说着就把毛毛叫了过来,取下他胸前的东西,说儿子这么大了,上学带着也不好看。
   小文看着武平手里的东西,搓着双手不敢去接,嘴里不停的:“这个……这个……”一脸惶恐不安。武平有些不耐烦,粗着嗓门叫了起来:“你这什么个!我们不是兄弟吗?”便硬把东西塞给了小文。小文连忙把那东西放进裤袋里,用手按着,嘴上说:“你真是我的好兄弟。”眼里竟有了泪花。
   从村里出来时,天傍黑。一路上小文的摩托车骑得风快,凉风一吹,他感到少有的惬意。他不时腾出手来摸一摸口袋里的东西,想不到这东西这么容易就到手了,那一夜的脑筋算是白伤了。武平那样子,你就是直接开口向他要也会给的,武平是真把他当兄弟了。“对不起了,兄弟。”小文不由得发出一声慨叹,身子底下的摩托恨不得飞起来。
   经过乡政府时,小文看到了自家房里透出的灯光。小英大概又坐在沙发上,一边织毛衣一边看电视。他暗自笑了笑,并不急于回家,而是直接来到墟场上。离发根家远远地就把车熄了火,黑暗中往前推去。
   发根家店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一道灯光来。望进去,小文觉得奇怪,平日里发根家总像逢墟一样,总有人打牌,今天却冰冷肃静的。只见发根躺在一张睡椅上看电视,边上一杯茶还冒一点热气,老婆也不知道在里面忙些什么。
   小文推门进去,对发根笑笑:“今天这么清闲?”
   发根忙坐起身来:“你也有兴趣玩玩?”
   “我们是真正的贫下中农,吃了上顿愁下顿,哪有闲钱玩?”
   说话时,发根老婆从后面走过来同小文打过招呼,泡过茶,不失时机地向小文诉起了苦:“天天赌,家里的锅都快要挂起来了……”
   “烂舌根!”发根喝一声,老婆便没了声响。发根家祖上可以说是这公和墟的开基祖,过去在墟场上开一家布店,是墟场上的大户。人们猜想那祖上一定给发根留下了不少家底,加上台湾的叔叔间七隔八寄些钱过来,发根的日子过得很富足。让墟场上人眼红死了。发根就像墟场上过去那公子爷,平日除了喝酒就是和人打牌。有时也倒腾些古玩、古币之类的东西。
   近段时间发根也不知走什么霉运,手气特别背,上桌就输钱。累计下来,输的数目一般人听了会咋舌。今天又是输得脱裤子下来,正有些心灰意冷,小文来了。他猜想一定是有什么事,没事小文不会这时候上他的门。他吩咐老婆去弄一些送茶的馃子来。
   小文忙说不用了,酒熏得他全身发躁。他站起身来,掏出那个东西对发根晃晃:“家传的,老婆没事做了,想拿出来换几个钱维持生计。你给看看。”说着打出一个酒嗝,两手不停地扫着肚子。
   发根接过小文手里的东西,眼内跳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芒。他很小心地将那东西在手里掂了掂,又对着光看了看,然后高深莫测地说,这东西很难说呀,一下子也难断真假。有的字号对花纹不对,有的花纹对字号又不对,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啦!说着便不经意将东西交还给小文。
   小文接过,竟就起身告辞,口口声声说喝醉了,改天来。发根很失望,望着小文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他深深感觉到这黑夜的空虚,仿佛又和人赌输了一场,心里空落落的。
   早晨,忽然下起雨来了。小文正在床上做着美梦,那久没有过的美梦正要有一个美妙的结局,却很不情愿的被惊醒了。昨晚上,他同样没睡好。回家时已经很晚了,小英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一进门就冲小英囔囔着要水喝,烧的难过。小英见他一脸压抑不住的喜色,就问他:“是不是路上捡到了金元宝?”他竟在小英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说:“你等着吧,马上就有你好过了。”上床后他扎扎实实把小英折腾了个够。小英也被他的情绪感染着,显出少有的亢奋,那久没有过的欢乐又回到了他们身上……
   外间传来小英招呼客人的声音,客人那熟悉的声音让小文的心情一下子变得非常坏,他真不愿意一睁开眼来就面对着这么一天。
   眼前的武平被雨淋得湿漉漉的,那目光有些躲躲闪闪的。他不停地摸着后脑勺,说昨天喝醉了。说话时,两眼望着脚下的泥水。小文也忘了招呼他坐,呆望着他好半天了又憋出一句:“真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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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武平的儿子毛毛脖颈上用红丝线挂着的一枚古币,引起了小文的关注。生活在社会底层生活的艰辛,让他动了打起古币的心思,先是情以要之,后被武平想明白是宝物之后又要了回去。发根颇懂古币的价值连城,和小文合计好了,要让古币失而复得。小文自己想办法准备拿回古币。于是把毛毛引到发根家,在毛毛睡熟时,才发现古币被换成了一枚普通的乡下人辟邪的红布包包,最后一场空欢喜。文章从生活的各种细节和环境衬托描写中,逐步把故事缓缓扩展开来,把生活中的几个人物的心理、形象、语言穿插其间,生动构思了一个想获得古币的“艰苦历程”。生活的苦,心里的苦,把希望都聚集在一枚珍贵的古币之上,镜花水月般的美好理想终是传奇般的南柯一梦。佳作赏读推荐!【编辑:雪伶珊】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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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雪伶珊        2013-11-05 12:14:35
  佳作赏读,问候作者!
艳不求名陌上花。
2 楼        文友:雪伶珊        2013-11-05 12:19:45
  祝您写作愉快!
艳不求名陌上花。
回复2 楼        文友:流风飞雪        2013-11-05 16:39:33
  编辑辛苦,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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