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江湖】
　　
　　 1、
　　 季玄武从来都没想到过江湖这个概念，他只是随遇而安随波逐流的一介布衣，或者，连布衣也算不上。自幼生长在一个普通的山村，自从记事起，爹和娘就以务农为生。务了半辈子农的爹娘，连属于自己的土地都没有。而且，欠东家的债还越来越多。尽管这样，爹和娘还苦苦哀求着东家，让他们继续租赁土地，以等待风调雨顺的好年景到来，好慢慢的抵消东家如山的债务。不这样，又能怎样？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村子里，不如他们家的大有人在。
　　 季玄武渐渐的大了，眼看着别的孩子都请了先生，上了私塾，爹和娘就有了让季玄武也上私塾的打算。但穷人家的孩子又怎么请的起先生，话说回来，上了私塾又能如何？还不照样得务农。生就没有贵族的血统，再努力也是白费功夫。但季玄武的娘和季玄武的爹看法不一致。娘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就让孩子上私塾去吧，或许，从此就改变了命运，不用呆在这穷山沟了。
　　 爹说：你看玄武文文弱弱的，没有一点阳刚之气的样子，能成什么大气候。
　　 娘说：有你这样的爹，孩子能怎么样呢？你不尝试，又如何知道？
　　 按说，在当时季玄武的村子里，男人是一家之主，是权力的象征，女人是不能有任何意见的。哪怕是男人错了，女人也只能忍让和迁就。但在季玄武的家里不一样，娘说的话是一就是一，是二就是二。村里很多的人都把季玄武的爹当成了笑话，觉得季玄武的爹给男人丢了脸，给村子抹了黑，伤了村子里的传统。有几个男人甚至有把这一家驱逐出村的想法。但迫于季玄武的娘的威力，也只好作罢。
　　 据说，季玄武的娘是季玄武的爹捡来的，没有季玄武的爹，就没有季玄武的娘的今天。既然是这样，难道季玄武的娘一点感念都没有，生生的就把季玄武的爹不当人看，随意使唤吗？据说那一年，季玄武的爹清早起来去地里干活，看见地边躺着一个姑娘，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样子。季玄武的爹就把姑娘背回了家，细心照顾。五天之后，都打算把姑娘放弃的季玄武的爹终于看到，姑娘似乎有了微弱的呼吸。惊喜的季玄武的爹就连声的呼唤着：姑娘，姑娘……
　　 在季玄武的爹的呼唤声中，姑娘渐渐地睁开了眼睛。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姑娘能下地了，能干活了。但季玄武的爹问及姑娘的身世及来历的时候，姑娘总是缄口不语。不是缄口不语，而是自打姑娘醒来，从来还没说过一句话。季玄武的爹最后问得疲惫了，就放弃了追问。季玄武的爹也从心里肯定，这姑娘，一定是个哑巴。不过，这是季玄武的爹的想法。因为自始至终，姑娘不但没说一句话，也没摇过一次头，更没点过一次头。
　　 季玄武的爹照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村里的人都怂恿着季玄武的爹把姑娘睡了，从此也就有了妻子，也就不再承受光棍的艰难了。季玄武的爹也有这样的想法，况且，姑娘很美，在他们村里，还没有这么美的女人，简直就是天上的神仙一样了。可惜，是哑巴了。尽管大家这样说，季玄武的爹也这样想，但季玄武的爹不敢付诸于行动。一个是姑娘真的太美了，不是凡人所能碰的那种美，另一个是每当季玄武的爹向姑娘讨好的笑笑，想用手去接触一下姑娘的什么地方，哪怕只是衣服的一角的时候，姑娘似乎从喉管内发出的一声怒喝，让季玄武的爹就打了个冷颤。说实话，季玄武的爹有点怕姑娘。他觉得自己就是往家里招了个怪物。本该，只要季玄武的爹狠狠心，就有权利将姑娘赶出家门。可是，姑娘自打能下地了，就屋里屋外的收拾着，让一个本该不像家的家有了家的模样，而且，还在季玄武的爹去地里的时候，会在家里做好了饭等季玄武的爹回来。因此，心肠有些软的季玄武的爹，尽管有点惧怕姑娘的奇怪。但还是不忍心不舍得赶姑娘走。
　　 一天，季玄武的爹从地里回来，姑娘照样做好了饭等着季玄武的爹回来一起吃。季玄武的爹照样接过姑娘递过来的饭碗，蹲在墙角品尝着南瓜汤的美味。就在这时，姑娘开口了：如果让我做你的老婆，你愿不愿意？
　　 季玄武的爹差点没把碗摔了，望着姑娘，他的脸上没有惊喜，而是惊恐：你不是哑巴啊？
　　 是哑巴我能说话吗？
　　 那我问了那么多次，你都不开口。
　　 我那时不想开口。
　　 季玄武的爹重新蹲了下去，端好碗重新吃起了饭。
　　 你到底愿不愿意啊？姑娘站在季玄武的爹的面前，加重了语气。
　　 望着面前明眸皓齿，婀娜多姿的姑娘，季玄武的爹点了点头。
　　 那你高兴吗？姑娘蹲了下来，将仙女一样的脸凑到季玄武他爹的跟前。他爹闻到了一股从来都未曾闻到过得香味，而且，姑娘第一次绽开的笑靥如花，娇媚千般。季玄武他爹差点晕了过去。当初，把姑娘背回家的时候，因为姑娘满身伤痕，血迹斑斑，季玄武他爹也没有注意到什么香味，就算是姑娘恢复了正常，这种味道也从未闻到过。也许，这种味道，是姑娘想了很多天之后的刻意为之，想来就是为了今天的告白吧。在香味带来的昏晕中，季玄武他爹点了点头。其实，那个时候，季玄武的爹年龄也不是很大，也就是二十五六的样子，如果不是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衣裳褴褛的样子，季玄武他爹也不算是个不中看的人。他的脸上呈现着山里人的刀削斧砍，唯一缺少的，只是一个男人应有的气度。姑娘也是刚满二十岁的样子，正值含苞待放的绝佳芳龄。
　　 就这样，这段奇异的婚姻便开始了漫漫地人生征途。季玄武的爹还是对已经成为自己妻子的姑娘有些惧怕，同时，又多了些感激的意思。季玄武的爹觉得这辈子，没有姑娘，自己就没有家，就品尝不到家的味道，包括性欲的体验。姑娘的脾气和性格对于季玄武他爹来说，都把握不住。直到季玄武的降临，他也仅仅知道自己的妻子的名字叫顾湄而已，他并不知道顾湄的身世，包括顾湄是如何受伤的。这些对他来说，根本就不重要，顾湄不想说就不说吧。他更不知道村里人对他们这一家的想法，包括顾湄用怎样的方式使得那几个不三不四胡作非为的村霸，对他们家避而远之，应该说，是对顾湄避而远之。
　　
　　 2、
　　 季玄武继承了父亲的懦弱，母亲的容貌，作为一个男孩子，他那娇弱的样子，由不得人心声怜悯之心。看着他白皙娇好的面容，仿佛就不是一个山里的孩子，倒像是具有贵族的血统。但他的的确确是山里的一份子。那些见了季玄武的村民们，不由自主的就想去摸摸他，抱抱他。作为山里的粗汉子粗婆姨们，谁这辈子，能见到这么个精致的男人呢？
　　 季玄武在母亲的一再坚持下，背着母亲缝好的布兜，来到了村里唯一的私塾求学。私塾里，只有两名学生，季玄武和宁清宇。当然，村里惟一的先生也是宁清宇的爹请来的。宁清宇的爹，是村里最富有的，听说，宁清宇的祖爷爷在朝廷做过什么官，家道比较殷实，在村里拥有的土地也是最多的，而且，宁清宇的爹，在村里最具威信，掌管着村里的一切事务，也就是村里的里正。
　　 宁清宇第一次见到季玄武，就惊呆了，好几次季玄武上茅厕，都跟着进来，非要看季玄武是不是真的男人。季玄武刚开始还很不好意思，见宁清宇跟了进来，以为他也是来上茅厕的，就出去了，想着等宁清宇上完了自己再去。但季玄武出来了，宁清宇也跟着出来了，季玄武进去了，宁清宇也跟着进去了，反复多次，季玄武就忍不住了，问：你干嘛不让我尿尿？
　　 宁清宇说：你尿你的尿，我进来你干嘛出去？
　　 你看着我尿不出来。
　　 那你看着我尿。
　　 看就看，你先尿。
　　 宁清宇就掏出家伙，尿了起来。季玄武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宁清宇尿完了尿。尿完尿的宁清宇，挑战似的看着季玄武：有本事你也尿啊。
　　 尿就尿，谁怕谁啊。季玄武说着，就和宁清宇一样，掏出家伙酣畅淋漓的释放完自己憋了很久的尿。
　　 宁清宇叹了口气，手搭在季玄武的肩膀上说：哥们，你这一尿，我很失落。
　　 你这是干嘛啊？季玄武百思不解。
　　 你这么好看的人，咋是个真男的呢？宁清宇一脸的猥琐。
　　 季玄武瞪了一眼宁清宇，想骂一句，最终迫于宁清宇的高贵和高大，系好裤子，一声不吭的离开了茅厕。其实，宁清宇不但生得一副好身板，更是一副好容貌，但和季玄武比起来，还是逊色了一点。宁清宇可能是家境好，营养好，所以就强壮了一些，再加上一身白绸挟裹的服饰，国字形的脸，一双剑眉配着一双细长精致的眼，挺直的鼻梁，丰润饱满的嘴巴，古铜色的皮肤，正儿八经一副男子汉的气概。
　　 这一来二去的朝夕相处中，季玄武和宁清宇就好上了。不过，这个好上了，也就是同窗之间的友情而已。再说，他们两个当时也仅仅是没长大的孩子而已，根本不谙男女之事，就算谙了，两个同性的小屁孩，又能如何。更主要的是，私塾里只有他们两个，喜欢和不喜欢，都别无选择。还有，拿现在的话来说，他们两个，都是帅哥。私塾里惟一的女孩，就是先生的千金纪嫣然，但在那个死板的纪先生严格的教条的管制之下，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近在咫尺，也难得一见。宁清宇曾经怂恿季玄武趁先生出去会客的时候，去纪嫣然的闺房一窥，但都被季玄武极力的阻止了。季玄武说：我们可是堂堂男儿，不做这苟且之事。
　　 宁清宇就撇撇嘴说：哟，你还堂堂七尺男儿呢，长成这么个样子，愧对男儿这两个字了。
　　 季玄武的脸被宁清宇说的通红，一扭身坐在小凳子上看书去了，不再理会宁清宇。
　　 宁清宇是个好动的主，先生讲课的时候，尽管坐着，两只手一刻也不闲，在季玄武的身上又是捏又是抓又是摸的。宁清宇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反正是见到季玄武，就想碰一碰。季玄武总是通红着脸，又痒又疼又别扭，但迫于先生以及宁清宇家的权势，只好忍受着这不知算作是欺负还是疼爱地骚扰。不过，纪先生是看在眼里的，也警告了宁清宇几次，但收效甚微，好在，在纪先生的面前还是收敛了很多。
　　 那天，在休息的时候，纪先生找来几节木头，在院子里叮叮哐哐的又是敲又是锯的。宁清宇好奇地走过去，问：纪先生，你这是要干啥？要我帮忙吗？
　　 纪先生头也没抬就说：再做个桌子，你和玄武分开坐。
　　 宁清宇一下子呆了，半晌，才抓住纪先生的胳膊，一边摇一边说：先生，我们不要分开坐，我以后会好好的。
　　 纪先生这才抬起头，看着和平时很不一样的宁清宇，说：清宇，这个不是你说了算。
　　 那玄武说了算吗？
　　 这个……这个先生还真的不好回答。
　　 宁清宇看纪先生犹豫着，就跑进里间，把季玄武拉了出来，指着院里的一堆木头，对季玄武说：先生说是要再做个桌子，让我们分开坐。玄武，我们就坐在一起吧，以后，我不会再欺负你了。先生说只要你同意就成。
　　 欺负？季玄武想着这个词，宁清宇对自己所做的，是欺负吗？面对宁清宇几近乞求的目光，季玄武淡淡地吐出两个字：随便。转身走了进去。
　　 纪先生看着宁清宇：玄武说随便。
　　 宁清宇说：他说随便就是愿意和我坐在一起！说完，宁清宇也转身走了进去。
　　 院子里的纪先生望着空荡荡的门，叹了口气：唉，这俩孩子。
　　 第一次去宁清宇的家里，季玄武对宁清宇家的深宅大院表示出了强烈的嫉妒，这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皇宫啊。宁里正穿的那身能把人的眼睛耀花的绫罗绸缎，比宁清宇穿的还要光鲜，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皇帝啊！他挺着个大肚子，乐呵呵的从厅堂里迎了出来，见了宁清宇就说：清宇啊，怎么带了个女孩子回家了？
　　 季玄武“噗”的脸就红了。
　　 宁清宇一把把走在后面的季玄武拉到跟前：爹，你好好看看，他就是我给你常说的季玄武啊。
　　 噢噢噢，玄武啊，好好，快进来坐。宁里正说着也拉起季玄武的手，爷儿俩就像逮着个宝贝似的，把季玄武请进了里屋。
　　 宁清宇家的屋后，有一条小河。据宁清宇介绍说，他家是依山而建，当年，他爹就是因为看上了这块风水宝地。屋后的那座山上，一股清泉顺着山涧流淌，在山下汇成一条小河。奇怪的是，这条小河里的水在冬季也不结冰，而且还有一定的温度，人下去了洗澡刚好合适。正因为这样，所以在冬天，河面上，会腾起阵阵烟雾，煞是好看。不过，这条小河被宁清宇的爹圈了起来，村里的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在另一边，留着一个出口，小河的水又顺着这个出口流了出去。流出去的水，却是没有宁情欲所说的那样，在冬天还不结冰，有温度。也许，这和一定的地理环境有关系，也许，它因为被宁清宇的爹圈了起来，不被外界的寒气所影响吧。总之，真正的原因，宁清宇也说不清楚。
　　 那水里，会不会有毒？季玄武问。
　　 咋会有毒呢？我经常下水游泳呢。不信，你也下去试试？宁清宇说。
　　 我不会游泳。
　　 我教你。说着，宁清宇就要把季玄武往下推。
　　 季玄武坚决不下去，两人就坐在小河边，看着这一波清泉微微荡漾。
　　
　　 3、
　　 转眼之间，季玄武和宁清宇已经同学了两个年头，他们的关系也变得亲密无间。这天，季玄武又来到宁清宇的家里，两人又坐在河边，说着两个男孩子之间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