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抿角
抿角本来是大宁地区一种再普通不过的面食。可是近几年,它竟然摇身一变,火了起来,爆了起来,提高了身价,挂起了旗牌,成了亮堂堂的“名吃”。在当地,不论走进哪家酒馆饭店,问:“有抿角吗?”掌厨的便会马上应声:“有!”不多一会儿,老板娘便会把一大碗盛得满溜溜的冒着热气的小鱼儿一般的抿角端上桌来,顺手还会递给你一小碟子韭花。这抿角按身份应是乡下老太婆的,可这“乡下老太婆”不竟走进了酒馆饭店,它还像《红楼梦》里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地闯进了城市。临汾人喜吃面食,于是,在临汾那幢幢楼群之间,隔不多远就会有一家卖抿角的,铺面都不大,但都在门面前写上“大宁抿角”,字都写得不好,却亮亮地摆在显眼的位置。“大宁抿角”成了城市里的一种美食。
做抿角不需要多少技术,开这样的饭店一般都是两口子的“夫妻店”,丈夫当厨,老婆跑堂。抿角要用杂面,也就是绿豆面和白面掺和起来,用水搅成稀软的面团,然后把抿角床放在滚沸的铁锅上,用弯脚形的抿拐拐使劲往锅里去抿,也有的图个利索就直接用手把调好的面团从抿角床上抿进锅里。这是个力气活儿,抿角床就架在滚沸的锅上,你得使着劲地往下抿,出着一身一身的汗,所以这活计一般都非男士莫属。抿角抿进锅里,像小鱼儿一样拥拥挤挤地飘上一层,锅滚了,用笊篱捞进碗里,浇上提前准备好的或荤或素的浇头,这就成了。但不管是吃肉或是吃素,吃抿角都要就着韭花吃,那才有味。这是饭店里的做法。家户人家吃抿角大都带汤,就是直接抿在熬了菜的锅里。饭做好了,端了锅,再凑炉子里的火,用勺子热了油,把夏天从山坡上捋回来的野韭花放进热油里往锅里一炝,嗞嗞啦啦地一阵响声过后,一股白色气浪便会腾浮起来,顿时异香扑鼻,吃起来简直别是一番滋味。这抿角好是好,但毕竟属于粗粮之列,过去,也就是改革开放以前的年月,白面缺,人们吃不起白面,搀了绿豆面的抿角糊锅,做出来的饭稠,吃了也耐饱,所以大多数人家就用吃抿角调剂晌午的这一顿主食。改革开放以后,人们顿顿吃白面,物以稀贵,粗粮缺了,竟然成了时尚,抿角就成了香宝宝一样的饭菜。上级来了客人,宾馆、饭店满满荡荡地上了一大桌子的菜,可吃主食总忘不了端上一小碗抿角。碗刚放下,主人就会说:“韭花呢?”话还没落地,服务员就连声说“来了!”
我移居临汾以后,有位朋友来看我,话很投机,不觉就是晌午了,我说:“我请你吃顿大宁的特色饭吧!”遂引他转了几个弯,走进一家挂着“大宁抿角”招牌的饭店。坐下,女主人先端上一小碟韭花,接着便听到厨房里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不一会儿,两碗热腾腾的抿角便端上来了。我们便低头哧溜哧溜地吃了起来,不多时,头上就出了汗。那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刚进来还觉得有点冷,这一出汗,浑身就热了起来,无比的舒服。放下筷子,我一边用卫生纸擦着嘴,一边就问朋友:“好吃吗?”朋友也撕了块卫生纸去擦头上的汗珠,一边就连声对我说:“好吃!好吃!”
走出店门,朋友要回去了,我说:“下次再来啊!”
朋友笑着说:“再来还是要吃大宁抿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