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存在(短篇小说) ——那抹女儿红
一
二零零一年阴历正月初三的清晨六点,天麻麻亮,很冷,地上湿泥冻得干硬,脚踩上去“吱吱”作响。穷巴得岭下竹峦里余家村前的井台旁,响起了水桶撞击井沿的声音,门口塘里也有人划动水响,是女人在洗菜。因为今朝是余喆滕拜堂个日子,屋里人都起来帮忙。余喆滕也早早起床,抹把面,就端起娘递过来的一碗红枣花生鸡蛋面条,三两下吃完便走出了厅堂。得早早随车队去三十里外的曲山吴家畈,迎娶新媳妇吴美仙。
说是车队,其实就两辆卡车。路远非得请车,且有一二十件嫁妆,用卡车是再好不过。可喆滕请的这两辆卡车车速相隔太悬殊,新郎新娘坐的江铃卡车下午四点二十就到家了,后面那辆老解放等到五点半还没影,喆滕娘急得直跺脚,心中埋怨喆滕不会办事,没落个好彩头。
余喆滕有兄弟三人,两个哥哥都早成家分开过了。他是娘的断肠崽,娘四十多岁才生他,又因家穷少营养,余喆滕从小就瘦里吧唧,个子矮小。但断肠崽,父母自然是看得重些,书也读得久些。直到那年在县城读高二,父亲在山上砍毛竹时,意外摔死,余喆滕便辍学回家,跟着舅舅倒腾毛竹,挑起了养家糊口的重任。
毛竹大多是收购别人的,有时自己也上山砍。出山时,山口有家竹木检查站。没出山证,竹木原则上是拉不出山的,会在检查站拦下没收,还得罚款。要想出山不被罚,只好选在半夜三更偷渡闯关,或是恶劣天气的晚上,检查站的人警戒较松,容易混过去。舅舅在竹木检查站结识了一位朋友,经常是等朋友晚上值班,喆滕和舅舅才拉竹子出山,这样钱就挣得多些。这四五年下来,赚了些钱,余喆滕便将家中住的土沫墙老房推到,盖起了一栋三间六牒墙烽火青砖瓦房。
喆滕的毛竹大多是拉到三十里外曲山吴家畈集市卖掉。吴家畈是个大屋场,上千户人家,附近屋场人口也稠密,交通又便利,自然形成集市。曲山南面是鄱阳湖,山下的溪水注入湖中,溪口自发形成小港口,湖岛上的居民和邻县的村民渔船在这集结,然后去吴家畈兜售鱼虾,购买日用品。喆滕的毛竹在这走向千家万户。
吴家畈有个老篾匠,是喆滕的老主顾,老篾匠常夸喆滕有副好身材,更欣赏喆滕做生意的精明,叹息自己个崽太忠厚。喆滕因为常跟着舅舅走南闯北,贩卖毛竹,开了不少眼界不说,在讨价还价中人也学得精明。就连身材也长匀称了,那双手成天搬毛竹,炼的手臂肌肉鼓鼓的。舅舅就搭笑,老师傅,你不是有个女么,你这么喜欢我外甥,就招他做郎啥,他不就成了你半个崽么。老篾匠就嘿嘿笑起来,看他俩的缘分吧,我女儿在镇上(特指江西景德镇市)她姨蛋糕店做事,年底才回家,到时候再说吧。
二
转眼就到了年底,在吴老篾匠的安排下,喆滕同她女儿吴美仙见了面。这女崽俚人如其名,长得端庄秀美,高挑的身材,白皙的皮肤。人到底是在城里呆过,见了生人落落大方。喆滕年轻,又是情种,见了美仙,满心欢喜,眼神盯着美仙转,路都不会走了。接美仙来家过门,喆滕的母亲一见新儿媳,两人有种自然熟的感觉,乐得老太太嘴都合不上,这门亲事就基本上算成了。第二年开春,老篾匠没再让美仙回镇上,而是留在身边,让她和喆滕发展恋情。
喆滕只要到了吴家畈,就往美仙家跑。隔三岔五跑县城,淘来一些稀奇的发夹或小饰品,偶尔也买一身衣裳或一双好看的鞋子贿赂一下美仙,小姑娘的心就被他撩得滴溜转,加上每回看见喆滕手臂结实的肌肉,总有种想捏的冲动,两人感情的升温,就好比与这立夏后的天气赛跑,一天一个温度。
六月的一天,喆滕又从县城回来,送给美仙一串珍珠项链,并亲自为她戴上。美仙转过身掏出小圆镜照起来,珍珠虽然小了点,但闪亮的珍珠围在晳白的脖颈上,珍珠折射出莹白的光,衬托出美仙的脖颈更加秀挺和丰润。喜得美仙转身在喆滕宽广的额头吻了一下,大叫着喆滕哥我爱死你了!喆滕受宠若惊,激动得要张臂来拥抱美仙,美仙却嬉笑着象狐狸一样溜出门,叫喊着说去曲山水库看荷花。
昨天刚下过雨,天还没彻底晴朗,天气显得格外凉爽。喆滕和美仙迎着对面吹来的凉风,并肩走在曲山水库坝上。远处垅野的稻田一片葱绿,风吹过,象起伏的波浪浓绿的草毡。水库水面辽阔无垠,左侧山脚下一滩水域荷叶田田,开满荷花,雨后的荷花分外娇艳妖娆;山的右侧水面铺满成片的菱蔓。这时他们同时发现坝底水边泊有一只小船,俩人相互对望一眼,心有灵犀地冲向小船……
船显然是水库养鱼人用的,里面有遮阳伞、草席和老式手提马灯。喆滕将遮阳伞撑开插好,又找出两块小桨划起来,小船缓缓向水中田田荷叶驶去。
习习的凉风吹来,使人心旷神怡,喆滕说这么好的天气和景致,划船不唱歌没劲,要美仙唱歌。鄱湖边的女子大多都会唱歌,且嗓音甜美动听,美仙自然也不例外。喆滕便要美仙唱正流行的台湾歌手赵咏华的《最浪漫的事》,这首歌脍炙人口,正红遍全国。美仙便坐直腰,用手将脸上的散发向后拢了拢,抚胸轻咳两声,舒缓甜美的歌声便在水面荡漾……
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
听听音乐聊聊愿望
你希望我越来越温柔
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
你说想送我个浪漫的梦想
谢谢我带你找到天堂
哪怕用一辈子才能完成
只要我讲你就记住不忘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
喆滕很是被这歌声感染,嘴里也跟着哼起“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心却开着花:原来浪漫并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她就近在我们眼前,她就弥漫在我们周围,只要我们用心体会,随时都可以得到浪漫的情趣;浪漫也并不是有钱或有闲阶级的奢侈品,浪漫也无需你刻意跋山涉水去寻找,在每一个心情的角落,在每一个有风或无风的清晨与月夜,人们都可以拥有浪漫的一刻!此刻迎风荡舟水面,听着心爱的人唱唱歌,和心爱的人说说悄悄话,不就是非常浪漫的事么?喆滕情不自禁地鼓起掌,待美仙一曲终了,他便示意美仙同自己合唱起邓丽君的《采红菱》:
我们俩划着船儿
采红菱呀采红菱
得呀得郎有情
得呀得妹有心
就好像两角菱
也是同日生呀
我俩一条心
我们俩划着船儿
采红菱呀采红菱
得呀得妹有心
得呀得郎有情
就好象两角菱
从来不分离呀
我俩心相印
……
喆滕平常一直醉心于美仙的美貌,今朝才晓得她的歌喉像淙淙流动的溪水声,给人无限的遐想。喆滕置身于长发飞扬的美女前,歌也忘了唱,听着美仙独唱着如痴如醉的情歌,就觉得眼前的美仙就像露水浴过的珍珠,有种拥她入怀,捧在手里含在口里的冲动!
美仙唱完一曲,抬眼见喆滕半张着嘴,痴呆地盯着自己,脸上荡着诡秘的笑,不觉脸一热,便俯身从水面撩起少许水泼向喆滕,喆滕猝不及防,被浇得一头满脸。
喆滕被凉水从遐想中拽出,望着对面站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美仙,脑门灵光一动,双手撑在船舷交叉用力摁起来,小船便象细伢得箩窝一样晃动起来。骇得美仙脸色大变,颤抖中大呼小叫,双手乱舞。看着美仙的狼狈相,喆滕更来劲,玩心大起,似乎把潜在的危险忘在脑后,站起身,脚下随着船的晃动暗加力度,船晃得更凶,美仙三晃两晃,站立不稳,一声尖叫,栽向船外!
喆滕其实早有防备,鄱阳湖边长大的崽俚的,四五岁便开始在湖里学狗刨,水性一个比一个好。喆滕一纵身几乎是和美仙同时落水,但左手已牢牢搂抱住美仙的腰。好在此处水不很深,刚齐肩,但美仙还是呛了两口水,身子被喆滕紧搂在怀里,头靠在喆滕的肩上咳嗽着、呜咽着。好长一会儿,美仙的气才顺过来,但已是娇嗔满面,挥拳在喆滕的后背乱捶,忿恨地念叨:我让你坏、我让你坏!想淹死我哦,你里乍孬卵!
我当真是乍孬卵!喆滕傻笑中应着,低头看着美仙晳白的脖颈,不再理会后背上的拳击,嘴呵着气衔着美仙的耳廊,水中腾出一只手,抚摸着美仙的后背。美仙开头没在意,但当喆滕的手要进入腰下衣内时,美仙想挣扎出喆滕的怀抱,头一抬离喆滕的肩,喆滕的嘴便适时袭入,盖住美仙的小嘴吮吸起来。美仙没料喆滕有这么“坏”,突然有这么一出,头本能地转动躲闪喆滕嘴的偷袭,怎奈喆滕力大持久,几个来回美仙便力竭投降。
喆滕跟着舅舅走南闯北惯了,对男女之事听得多,积攒着很久,今天派上用场,是不会轻易放弃实践机会的,自然他应付起来比美仙有些基础。他懂得对情窦初开的女崽俚,一摸二亲三胆大是杀手,转眼便将美仙摸弄得像面团一样瘫软在怀里。
喆滕适时地向小船靠拢,然后把美仙托出水面,平放在船舱的草席上,自己也猴急的爬上小船,将遮阳伞降至最低,再一上一下把自己的湿衣裳扯下,便急不可待地拥抱起美仙。
厮磨下的扭动,热吻下的缠绵,美仙云鬓尽乱,娇喘连连,一切羁绊都被除去,十多年积赚压抑的快感在体内翻滚撞击,撞红了脸皮,撞粗了呼吸。这看在喆滕眼里,是默许,是鼓励,激起了他雄性的豪情,他就像枪膛里被扳机过的子弹,呼啸着刺入迎合着他的美仙,呐喊着征服一切,揉拧一切。可他全没注意到美仙紧蹙着的眉,眼角溢出疼痛的泪。但美仙痛过之后的呻吟中杂着尖叫的欢愉,象魔音催导着喆滕再次奋勇上膛冲刺,乐此不疲。美仙的双手在颤栗中,无意识地抓挠着喆滕宽广平坦的后背,留下一道道红痕,这不规则的红痕象在夏日午后的青石板上跳舞的蚯蚓。给人留下无尽的遐想!无人划动的小船,在山林知了的伴奏下,在含羞舒卷的荷叶的摇旗呐喊下尽情荡漾。
不知过了多久,平静下来的喆滕望着身边红晕未消的美仙,坐起身,用手舀来水,涂抹美仙脑门上的汗珠,然后依次舀水抹着美仙的脸、脖颈、手臂、乳房、小腹、肚脐、大腿内外……他一路抹下来,抹得一丝不苟、显得极其虔诚。美仙绯红着脸,用手背盖着眼睛,安详地享受着,任喆滕在自己凸凹有致的身上抚摸、揩油。她的内心,已被这个壮硕的男人充满占据和征服,从此刻起,她觉得她是他的全部,后面是为他而活!
你动了我的身子,我就成了你的影子,你得一生一世对我好,不离不弃!
你给了我有生以来最大的快乐和欢愉,我会对你报恩,宠着你、美着你!
喆滕象抹羊脂玉一样将美仙正面抹干净后,抱起美仙,想帮她抹后背,他有意识的看了一下草席上的水渍,却没看见他心目中期盼的那抹红!喆滕一愣,有些急了,用手指逐个醮点草席上的水渍,手指始终不见那抹神圣的红!他放开了美仙的身子:
美仙——美仙,你以前跟别人好过吗?
当然有啊,我爹!喆喆,现在我对你好,我爹都被挤到边上啦!
除你爹以外呢?
我爹以外?没有人了,我娘在我没懂事前就去世了。
不是,我是问你,在我之前,你还和谁一起睡过,有谁动过你的身子。
说什么呢!美仙倏然坐直身子,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今天不是我落水,被你趁机用强,怎能这么容易得到我的身体,你得对我一生负责!
那就怪了,我们都是第一次,怎么不见舅舅他们说的女儿红呢?难道是我舅瞎说。
女儿红?噢,还没那么快,刚完一个星期呢!
不是你说的那个,别想糊弄过关!喆滕底气也不是很足,说不出所以然,只怪自己以前在舅舅和别人谈论时,没问清楚。
除了这个红,还能有什么红!美仙对生理知识晓得很少,别人家的女孩都是娘言传身教,但美仙的娘走的早。十五岁那年自己来第一次,慌了手脚,好在被堂婶晓得,才教她度过难关。和男人睡觉时,还从没听说过要流红。美仙这么想着,择重点同喆滕说了,喆滕也是个半桶水,说不清楚,俩人相互交流着,和好如初,落红的事就不了了之。
美仙和喆滕守干了衣裳,便上岸手牵着手往家走。村口一大群光屁股孩子在溪边玩泥水,看见满面春风的美仙和喆滕,就齐声唱起来:
老公老婆同荡路,
走在树丛臗个肚,
走到摊场打爆竹,
走到房有细佬哭,
走到灶房喝糟水……
美仙羞红着脸,捡起一块泥土,象征性地甩向孩子们,嗔笑着:笑死我了,你们懂个啥,生崽像你们吹鼻涕泡那么容易啊!
喆滕坏笑着说,妹啊,你现在晓得啷个生,我们当面生个去!恼得美仙追着要揪喆滕的嘴,两人追逐着,一路的嘻哈声传出老远。
三
相爱的日子过得飞快,又是年底了,喆滕家该为迎亲做准备。迎亲的日子早在八月中秋请王瓜嘴的王半仙看过,订在正月初三。美仙和父亲对喆滕家没提什么过分要求。按乡俗,要迎娶美仙,得出看礼一万六,给女方最少得购买三金(金项链、金戒指、金耳环),有的地方已作兴起买五金(另加金手链和金脚链),还有新娘折衣裳八千块,从年头到年尾,还得给女方家送三节(端午、中秋、春节)和长辈们的众房礼。再加酒水的话,一个婚结下来,没有个四五万,想都别想。喆滕卖了几年的毛竹,钱是赚了一些,但盖了新屋,再拿出这么多钱来结婚,是有难度的。好在美仙的爹开通,看礼免了,三金仅买了一个戒指。折衣裳的钱也免了,只是帮美仙买了几套新衣裳。这样下来喆滕轻松多了。
问好鱼哥!时间仓促,若有不合适的地方,还请鱼哥海涵啊。
小说写的是他的发家史和情爱史。
两条线索时而独立时而交汇。
他不是一个高尚的人,也不是一个坏人
他的事业不完全是靠奋斗得来,说不上是巧取豪夺,毕竟有些不光明磊落。
他对感情也不忠诚,以妻子初次没见红为借口,心安理得地与别的女人纠缠在一起,
最后为了儿子,抛弃发妻,竟然那么绝情,实在令人不齿。美仙还希望跟他复合,真的是善良过头。
小说富有乡土气息和时代气息。喆腾的形象富有立体感。真实可信,现实中这样的人比比皆是。
小说架构宏大,结构安排合理。语言流畅生动,富有表现力。个人认为,方言运用偏多了一些。
文章的前半部分特别精彩,后半部分稍逊一些。
总之,从这篇文章可以看出,魚儿进步很大,真的不简单。继续加油!
加油,俺谨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