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是冬日里的艳阳天，空气清新爽寒。正值周末，身在异乡，睡到自然醒，真是女人活在红尘中的一件美好的事。多少年了，她不曾在这个有爱的城市停留过这么长时间。“子轩，如果你真的知道我会来这里，你会来看我吗？”她轻轻地说了一句。
　　 月尘起床，走到洗漱间，看了一下镜子中舒缓过来的脸，细微破碎的皮屑不见了，光滑的皮肤，是睡眠良好的症状。每天她依然会梦见子轩，梦见和他坐在同一个位置上课、学习、吃饭，有一次甚至梦见了和他在灯下倾谈。岁月的风尘，像一朵绣在水艳丝绸上的粉嫩桃花，印染了青春的四月天。那是林徽因的一树一树的花开，也是月尘的泉水般的梦幻。
　　 “子轩，让我再一次看看你的笑脸，感知你的皮肤的温度，是我在冰寒岁月里唯一的接触的火焰。你给我岁月的光明，给我希望和信念的风帆。”月尘一边想着子轩的时候，已经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镜子前出现了一个清瘦如风，秀丽如花的可人，她穿着一件葱绿的荷叶裙短大衣，冷棕色短发凌乱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伴着那双明净大眼，在冬日的阳光下，更显帅气，好看。出门前，月尘从牛仔包里找出一条深蓝色紧腿裤，裤子右腿上面镶着一排水钻，脚下蹬了一双半大黑皮靴子。
　　 手机QQ上闪着留言，是兰红雪一早发过来的信息：“月尘，去看看子轩吧？”发现这条信息的时候，不早不晚，自己正打算去看看他呢？月尘关上卫生间的灯火，带好房卡，锁门，走出了红河宾馆的607客房。
　　 门前有一家早餐店，这个时辰，大约人已经稀疏到三两个了。月尘推门走了进去，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迎了过来，说：“姑娘你好！”然后把餐单放在月尘的桌上，接着问：“您想吃什么？菜粥、米饭、豆浆、吊炉饼、包子、馒头、小菜、鸡蛋……女人一连串报出了很多食品的名字。
　　 月尘说：“谢谢，给我一碗菜粥，一个鸡蛋就行了！”
　　 “好嘞！一碗菜粥，一个鸡蛋。”她对着站在厨房窗口的年轻服务生喊了一声。
　　 冬日的另一座城，月尘花了四块钱吃了一顿迟来的早餐，对子轩一段一段的故事就像电影里的镜头在她脑海中一阵一阵闪现……
　　 二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理想，如果我们在某一天邂逅在异乡的街路上，我们便不再是萍水相逢的过客，爱一个人是要他（她）幸福，或许那些曾经热烈的光阴已经走远，这时你已经不再徘徊等待，当飞鸟的翅膀划破长天，呼唤黎明的时候，你已经选择悄悄转身离开了我。”是子轩的声音在记忆的耳边回荡，这是他写在纸上的美丽字迹，后来又被他诗一样读出来，月尘在身边听了就潸然泪下。
　　 月尘走到了离书店广场的街道上，车行如海，她微笑着向前行走，脸上是春天的一幅画。那个四月桃花盛开的校园里，子轩站在一棵白杨树下，手里捧着一本《安徒生童话选》，沉浸在童话的世界里，像一个远古时代异国的王子，突然出现在那个特定的背景下。
　　 “林子轩，你过来一下！”是高一文科二班的兰红雪老师，摇曳生姿的细柳如风的青春身影，却是惊了树下的少年，他看见老师那双山泉般的眼睛，忽然红了脸。
　　 “这就来了！”少年闪过如花的灿烂笑容，月尘离着不远处的藤花缠绕的月亮门口看着他，心中升起一股春风般的温润气息。
　　 “月尘，你知道爱上一个人是多么的美好吗？你希望她每天都在你身边不离不弃，你希望自己插上天使的翅膀，带着她一起去遨游蓝天。可是当我发现这只是一个梦时，我的心是冷到极限的冰柱，在寒冷的世界里迷失了自己仅存的那些光亮和温暖。”还是子轩的回音，散乱了她的思绪。
　　 那时子轩暗恋着自己的语文老师兰红雪，那个在国外留过学的女子，披散着海藻般的长发，说话似三月的飞鸟在歌唱。少年的心为他悸动，为她迷醉。他喜欢听她轻唤自己一声：“林子轩！”喜欢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青年女子的如花味道。少年的林子轩，为之大自己十几岁的女老师而感到生命初恋时期的美丽，虽然那只是他自己一个人埋藏在心里的爱情。
　　 直到有一天，兰红雪的爱人晓志接她回家，两个人年岁相当，郎才女貌，恩爱甜美的景象，那一刻被子轩看到，他的那颗沉睡的心灵开始苏醒了，独自喝了两杯红高粱酒，把自己灌醉在宿舍的木板床上。梦里说着醉话：“如果有来生，那会多好！”
　　 新日的黎明迎来了曙光，同学们都已经去上早自习课了。他醒来时已是日照三竿，头痛欲裂。兰红雪正好那天有事没来上课，是一位女老师替她上的课。子轩也被忽略在宿舍里，一个人孤零零地想到了家。那个春天，子轩病了，是月尘把他送回了家。
　　 月尘和子轩是同校的理科班学生，彼此的教室是一二楼的差距。理科班在一楼，文科班在二楼。他们在同一所中学毕业，考入这所重点高中。月尘是属于那种活泼爽性的女生，个子不是很高，眼睛很大，头发不是很长，皮肤却很白，是那种不算好看也不难看的女生。只是气质独然，心地温柔。子轩对她也像亲妹妹一样，有着亲情般的依赖和温暖。
　　 “子轩哥哥，最近我感到非常厌倦和郁闷。”月尘鼓着腮帮，对着刚刚病愈的林子轩说。
　　 “你怎么了？”子轩惊讶。
　　 “我也不知道，心里这几日非常寂寥。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有事情想要做，又不知做什么？”月尘迷茫着一双眼睛，好似秋天的迷雾。
　　 “小丫头，你是不是失恋了？”子轩掩住嘴，笑意生动。
　　 “啊？什么呀？你才失恋了呢？”月尘脸上浮上了一片桃红。
　　 “我是失恋了，但现在好了，病也好了。月尘我不想去学校读书了，我要离开家乡！”子轩一本正经地对月尘说。
　　 “啊？你真是病得不轻啊！竟说胡话！”月尘把眼睛瞪得老大。
　　 “月尘，让我抱抱你好吗？我现在真的好孤独！”子轩眼睛里忽然溢满了晶莹的泪水。
　　 “好，子轩哥哥，你不要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月尘心疼地抱住了高出她一头的子轩。
　　 流浪的心灵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回归的旅途，子轩知道，自己在青春年少的时候，用一颗无邪的少年心，充溢装满了一段唯美如四月花开，一场甜蜜的苦涩的暗恋。子轩走了，去了一个南方的城市。几年后，月尘也踏上了通往大学校园的列车……
　　 岁月悠悠，似水流年里，邮差又送来一封子轩的信件，信封上有两只山鸟站在黑色的梅枝上，枝头开着几朵小红梅，让月尘联想到“梅花香自苦寒来”。
　　 “月尘，这座城市，春天到处飘溢着野槐花的香气。民风优雅，商业繁荣。我在这里工作生活了六个春秋，习惯了这里的春天和家乡夏天一样的风景，也习惯了冬天没有雪花的日子。也许当我在追寻梦想深处的那点微光的时候，这里已经给了我太多的繁华和和心底的孤独。
　　 月尘，你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吧？有一天再看到你的时候，也许会认不出你来的，也许会一眼就能认得出。我一直坚持给你手写书信，你看到了吗？我的字迹是不是越发洒然了呢？你呢？是不是总是利用现代学习工具，每天在键盘上打字，一手好字已经废弃了呢？很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也许人生的那一次分别，就是在岁月的匆匆流去里，等待着再一次美好的相聚。
　　 有一次路过花店，看见了白色的小苍兰，我知道你喜欢白色的花朵，喜欢黄昏的落日，喜欢四月的桃花。这么多年真的很想你，月尘，也许我该见你一面了……”
　　 看完子轩的信件，月尘心里真的开了花一样，她开始希望子轩来到这个城市的那一天早些到来。
　　 月尘看到兰红雪的时候，是在超市的美食城里，兰红雪的大高个儿子，在给她买各种食物，月尘恰巧端着一盘油煎糯米饼，一份铁板烧鱿鱼，坐在她的对面，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月尘，你是理科一班的白月尘同学，经常来找林子轩的那位女生。呵，如今长成大姑娘了，好看多了。”兰红雪依然风韵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是啊，兰老师，我们很多年没见了，有几年了吧？您还是那么漂亮迷人！”月尘也笑着说。坐在兰红雪身边的少年，一会出去买几杯饮料，一会端来一份红烧排骨，一会找来一些附用的餐具，桌子上的食物越加越多。
　　 兰红雪笑了：“月尘，你看看我这儿子，知道有客人驾到，就不停地加菜呢？这孩子，可有趣味呢？”
　　 “月尘姐姐，吃吧？不要客气哦！”高个子少年露出谦逊温和的笑，倒是家教良好人家的男孩子。
　　 “都坐下来一起吃吧？”月尘不好意思红了脸，本想安静地吃一份小吃城的东西，没想到会碰到兰红雪母子，也只好让他们请客了。相遇就是这么简单，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彼此有缘。
　　 吃饭谈笑中，月尘才知道兰红雪也住在这座城市里，她问到了子轩，月尘没有告诉她子轩在哪里？却听她说：“子轩这孩子，当年也不知为什么就不读书了，学习成绩那么好，说不读就不读了。可惜了！还给我寄过来一封信。我也看不懂他想要说些什么？如果关于感情，那就太不可思议了？听说他二十三岁那年去了韩国，学习了一年回来就自己在南方开店做老板了。后来自己一个人又成了北漂一族，在京城里也不知现在过得好不好？在我们东北这座城里，那时还没见过这么年轻的美发店老板呢？”原来子轩的很多她都知道。
　　 “嗯，是挺酷的，说做老板就做老板了。”月尘附和着说，“这家伙身上有一股牛劲，倔强得很，所以他成就了自己也不奇怪。”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啊！好多年没有看见他了，想起来子轩还是我们班那时学习成绩最好的孩子。”兰红雪眼神里有一丝惋惜和迷茫。
　　 “月尘姐姐，你和那个电影明星杨幂很像哦！”高个子少年忽然插进来一句。
　　 “啊？不会吧？”月尘忽然感到这个孩子的眼睛好像一朵刚刚出水的白色芙蓉花，清澈得一尘不染。
　　 “杨幂是他的偶像，梦中情人！”兰红雪在一边笑出声音，“看来这孩子对你印象还不错，把偶像都搬出来了。”
　　 “妈妈，怎么老底都给我掀出来了呢？我觉得月尘姐姐比杨幂还要好看！”少年继续说，脸上露出好看的笑容。
　　 月尘有一刻在想，这个高个子少年倒不应是一名高中学生，更适合去做演员，生得白净俊帅，谈吐举止让人心生好感。她微笑了一下，“弟弟，你在赞美姐姐吧？今天回家我都睡不着觉了。”
　　 “呵呵，姐姐见笑了。你以后有时间可以去我家玩！”少年露出了纯净的微笑，有些羞涩。
　　 “好的，我一定去！”月尘对这个少年忽然有了亲切的感觉，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心里也有个明星偶像，是《射雕英雄传》里面饰演黄蓉的翁美玲。那个年代，多少和她一样的少年都喜欢她。
　　 小吃城里，打扫卫生的勤杂工，有的一会从他们眼前拎着一桶清水走过，有的一会推着用过的餐具拿去洗刷，有的一会来回穿梭。月尘看见红绿相间的餐台，衬着房间亭棚上垂挂下来的植物布景，她忽然有些迷茫，如果子轩在就好了。可以和兰红雪的儿子多说说话，对老师和自己，一起说说这些年的生活故事。子轩的世界，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
　　 少年又离开了座位，兰红雪悄悄地对月尘说：“我这儿子，从没在我面前夸过人，今天可是个意外哦！”
　　 “兰老师，让你们见笑了，我还没有爱人呢？也不知道该和孩子都说些什么？”月尘对着兰红雪有趣的眼睛，心中暗自发笑。可能这辈子也别想找到像她儿子这样顺眼好看的爱人了。这孩子还挺逗，充满生活趣味，是个大帅哥呢？
　　 这几年，月尘变了许多，个子长高了不算，眉眼也变得愈发清秀，用兰红雪的话说：“如果留一头长发，不知该有多美？”临走时，兰红雪又说：“白月尘，你可以打听一下子轩，如果他没有女朋友，可以试着和他交往一下！”
　　 “哦。”兰红雪不会想到，月尘现在正在和子轩友好交往着，虽然还没有正式再见面，子轩已经成了她心间最美好的牵挂。想到这，月尘脸上泛起一片桃花红……
　　 三
　　 四月的桃花一树一树盛开，垂柳像一个多情的美人，在小街的两边依依回首。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月尘打着一把江南绣花雨伞，在车站的夜色里等待子轩的到来，她穿过售票大厅的旋转门，周边困顿或者焦急的旅客，来来往往，坐坐停停。人群里涌动着陌生人的气味和声音。火车每隔一段时间，就响起轰隆隆开走的声音，大厅前面的花园里，各种花草在细雨中散发着湿润的气息。
　　 “月尘，我在这里！”这时一个个子高高，黑瘦的男子，站在月尘的面前。眼睛依然那么明亮，却多了许多岁月的稳重、成熟、亲切。肩上背着一只棕色的男士皮包，脚下放着一个超大的拉杆箱。
　　 “嘿！子轩，真的回来了！让我等得你好苦！”月尘笑成悲凉的一朵春花，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拉住了他的一只手。
　　 “我也很想你，月尘，你真的变了模样！来吧！我们一起走吧！”子轩一只手牵着月尘，另一只手熟练地拉着旅行箱走进雨幕，两个人打了车子去往附近的春风宾馆。
　　 到了宾馆后，子轩找好了适合的房间，月尘出去给他买吃的东西，春天的小雨，湿润冷凉，空气中带着青草植物的清新气味，还有泥土的特有味道。月尘带着雨伞，穿过一条小街，转弯进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小酒吧，她要了一只风味烤鸭，两斤水煮的肉三鲜饺子，两份拌菜，一份烧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