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轻轻地飘洒，淡淡的，零零星星的，在窗外静静张望。我很安静，安静地品着一杯缱绻氤氳的白开水。白开水纯净的透明，也似回忆着自己的日月。我静静的笑，抿着嘴，让安淡包裹，让回忆轻轻流淌，流淌成小溪，小溪在叹息，叹息着去年那场病中的日月。跌碎的回忆是伤痛，还是叹息，给予我的却是一生无法挥去的轻愁与婉暖，还有那些伴我走过病痛的人。我感恩，感恩遇见，感恩有你。那么，此时，就让我在这杯白开水里，回忆，回忆那跌碎了的病中日月！
　　 ——题记
　　
　　 （一）
　　 轻轻的思绪，回到了去年的秋，这是那个2012年秋天的呢喃……
　　 今秋，似是已掠过了岁月的眸，回首，我也慵懒的久了些，从一个夏就病到了深秋。昨日，看到了窗外最后一片飘舞的梧桐叶飞旋而落，淡淡的愁便又一次凝结在眉心了。
　　 佛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想想，又有些释怀，我自不必为了注定的宿命，选择感伤。人生在世，也只怀一阙清风般的心事，在行走的过往里，截取一段美好的光阴，夹在那页为自己写下的尘缘里，给平凡的自己，留下几页飘飞浅逸的墨迹，在经年后，翻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又何必在意呢。
　　 如此，还是想着病中的日月。
　　 在病中，日子过的好慢，又特别的难熬，还时时有惆怅相伴。那时心里也常伴着些许的惧恐，也常会被恶梦惊醒。醒来，便是一身的汗渍，还有浅浅的泪。于是在泪的潸然下，会问自己，“我是不是见不到明年的春暖花开了？”然后泪又“簌簌”起来。
　　 也许，心是凄愁，连天空也挂着雾霾，终日阴云，抑或是绵绵细雨。这正迎合了我喜雨的性子，却在雨落时，挂着泪，隔着琉璃窗用指尖点着滑成雨丝的“滴答”细雨，数着一滴，两滴……一丝，两丝……便让泪也泛成丝丝涟漪，滑落子衿。那时的雨，似是一种凉，含满了悲怆的沧桑，心也跟着沉入海底，没有一丝阳光的照耀。
　　 医院，该是一个让人凄婉的地方。因为有太多肝肠寸断的难过，还有悲欢离合的场景，也许，就是这些场景让人的心也在凄婉里更加撕裂的心碎，越发的让心也沉沉的下落着。
　　 每日还是安静的立在窗前。也许倚窗本是一种习惯，却总是无法改变，从住院的第一天开始，就习惯了立在窗前流着泪，看路上的行人又会在医院演绎怎样的生离死别，看滑落窗前的落叶，下一世又将在哪里轮回？为那些白发人送出的黑发人，为那些亲情下惨烈的离别，为那些等待生命归于尘的淡定。也许我早该哭断了肠，我联合自己的胃开始与食物作对，开始抵触食物，也开始在自己的小心情下沉沦。
　　 还好，在病房外有个不大的小池塘，几株莲荷很安淡，很静谧的注视我。也许，我前世也与这莲荷有约，续一段今世的遇见。住院的第一天，便与莲邂逅在细雨下。那是前世就摇曳的身姿吧，粉嫩的脸在雨滴里，轻轻的摇曳生姿，很安淡，很雅，很静谧，只是第一眼，好似与我便成了莫逆，那淡淡的笑，在病中的日月里，就映在我的窗下。每日清晨，半扇轩窗开合间，那么一抬头，就相遇了莲那娇羞的样子，似是对我浅浅的微笑，还有轻轻的问候，我也会浅浅的翘翘嘴角，默念一句“莲，你好吗？”
　　 有莲陪伴真的很好，在病中的日月，朝与夕的相对，看莲清清幽静的容颜，听莲清欢自许的吟唱。那时的我，只与莲诉着心语，与莲相互观望。我本就是个清淡而漠然的人，也只有莲每日会安静的关注我，看我流了几次泪，浅笑了几声，又使了几回小性子，而后，用一抹静好的身姿，安妥的问候我的病体。现在想来，如若，莲儿有灵气，她会不会笑我，笑我的孩子气，笑我的傻。
　　 （二）
　　
　　 这个陌生的城市，秋，好似比别的地方来的早，也许是心情的缘故吧，去了十来天，那些黄叶就落了满满一地，每日听清洁工阿姨“刷刷”的扫地，那黄叶也就一片一片的叠着，一片一片的随风舞着。阿姨这边扫，那叶在身后却又落了一地。站在二楼的窗前，总是听到阿姨说，“今年这天气真是怪，这么早就落叶了。”我也把头伸出窗外瞧满地的落叶，也瞧见那池塘里的莲荷，清洁幽雅的样子，只是，随着风儿，也只有那么一朵娇柔的喜人……
　　 秋叶静好，飘飞漫天。这个秋，我本该去捡拾落叶夹在喜欢的诗集里，可这个秋，我却在医院里，只好叹息，这一季秋与我无关吧。
　　 隔壁病房里有个五岁的叫嫣儿的小女孩儿，也如我般每日看着莲荷。只记得我住进医院的第一天，好像是半下午了，我有些疲惫，躺在病床上微闭着双眼，听着雨，想着心事，也听着风轻轻叩击着窗。只听得病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我猛的睁开眼，看到门缝里探进一个小小的脑袋，等我想要说话时，那个小脑袋已不见了。第二天也是同一时，那个小脑袋又伴着门的“吱呀”声探进来。我那时正立在窗前看荷。我转身一笑，要招呼时，那个小脑袋又不见了，我开门去寻，只看见远远的一个小小瘦瘦的身影到了走廊的另一头。纤纤的笑着，我也羸弱的笑着，招了招手，小女孩儿却有些怯生生的远远的看我，本有去抱她的念头，我怕吓着了小女孩儿，也便作罢。
　　 如此两天，却不见了那个小脑袋的踪迹，我竟有些惦记。用心的向护士打听起来，才知是隔壁的小病友，叫嫣儿，得的是先天性的心脏病，很严重，痊愈的可能性不大，我当时听了即流出了泪。那时想，上天真的好残忍，如此娇嫩的花儿，就要收了，即要早早的收她到天堂，又为何让这天使到凡尘走一遭，承受如此沉重的苦痛，她的亲人，又将经历怎样的难过？暗自悲伤起来。
　　 接下来的几日，索性打开了房门，像是等待嫣儿的到来。这样过了三、四天的样子，嫣儿还是来了。一进门，看我笑吟吟的看她，她竟有些不自在起来，将食指放在嘴里咬着，那惨白的嘴唇映着苍白的脸，我旋即心痛着，走到门口抱起了嫣儿来到窗前。
　　 嫣儿很轻，但，我还是因为用了一点点力，开始拼命咳嗽喘息，嫣儿很懂事，一定要下来，说“莲姨，我妈不让我打扰你，说你喜欢静，不喜欢吵的，所以，这几天我都不来，我来打扰你，妈妈会生气。”“莲姨？嫣儿，你怎么叫我莲姨？”我把嫣儿放在窗台上，一只手护着她，一只手抚着她的头含笑问着。
　　 “妈妈说，你喜欢莲荷，人又那么安静，每日见你都是立在窗前看莲，说你前世一定是一朵莲荷，莲姨，你前世是莲荷吗？”嫣儿一本正经地说，那神情多像一个天使啊，我看着泪又涌入了眼眶，“好乖巧啊，上天却要收了你”，我想着，还是管不住自己的泪，在孩子面前流了出来。
　　 嫣儿并不知我流泪的原因，只是为我轻轻擦拭着，“莲姨，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呀？”“没有，莲姨没哭，是风迷到了莲姨的眼睛。”“嫣儿帮你关窗吧”“好”心真的很痛，那惨白的脸，连关一扇窗都很吃力的小手……还是我帮她关上了窗。
　　 关窗，对嫣儿是完成了一项大的工程吧，她那么开心，真的笑出了声。就那么轻轻倚在我怀里，我也倚着嫣儿，紧紧的抱着她，似是抱着一怀的珍惜。嫣儿紧紧的搂着我的脖子，就这样静静的相拥着，也拥着一缕透过窗射入的，秋日里难得的阳光，也似拥着莲的故事，很静，只有嫣儿，轻轻为我说着，莲花开合，凋落轮回的故事。这是一段美，拥着一个心痛的天使。笑，轻轻的在嘴角萦绕。莲也在笑吗？你看，风拂过了，莲摇曳着身姿，也在似是而非的浅笑着看我和嫣儿。
　　 走廊里，传来了“嫣儿，嫣儿”的声音。嫣儿的母亲来找嫣儿了，我轻轻放下了她，嫣儿寻着声音走着，走到门口时有些不舍，又有些小小心心的回头说“莲姨，我叫你莲姨好吗？你没有生气吧？”我连声的说着“嗯，好，我没有生气，就叫我莲姨吧，莲姨喜欢嫣儿呢。”嫣儿又笑了。“莲姨，嫣儿明天陪你看莲荷。”我旋即应着，看到嫣儿走出房门，我又难过的流着泪。
　　 日子，在院落里飘飞的梧桐叶下，在莲荷清婉的容颜里，歪歪斜斜的过着。我便是，如此，安淡着，一日日，一天天。
　　 上午挂着一瓶瓶的液体。我总是注目，看，那白色的，黄色的东西就那样缓慢的流进体内，感觉着，却还是那么冰凉。总想，人的生命，也是如此吧，缓缓的，如这些液体般在红尘流动着，途经很多的驿站，或停，或走的，可还是在行走，不过，总是会到达一个终点吧！
　　 下午时分，嫣儿会来找我，陪我看那朵莲，也陪我说说话。没有嫣儿的时候，我开始翻看书，一页页，一篇篇。读《心经》，让自己的心在《心经》里慢慢的融化，融化成佛前的一缕梵音，听顿慈法师梵唱的《心经》，感觉自己的魂魄会随淡淡的清音飘飞，又似有声声佛号在心中鸣响。我常想，我前世一定是佛前的那朵莲，只是不经意间惊扰了一段尘缘，不然，怎会如此，在佛号里沉迷，在梵音里哀叹……
　　
　　 （三）
　　
　　 病中的日月，细雨总是捧着忧伤的眸，阴霾还是遮挡着阳光的脸，只有雾，像是被人从远方收割而来，凝在窗外不肯消散。
　　 一缕风走过，我不解的愁绪，就会在细雨中与窸窸窣窣的落叶不期而遇，总是一阵心伤。
　　 叶，与春邂逅了，在秋里，与树离别了，我总是会悄声的问落叶，“痛吗？”叶，还是无声的飞旋，飞旋……像似要在下落的那一刻，将最美的身姿留给树，让树恋着一世，等待轮回。
　　 佛说“观种种众生，居种种生灭海中，生此死彼，迁流不息，无非一轮回之相而已。”可是，如此在佛眼中的轮回，于我看来却万分苦痛，那离开的瞬间，定当是如万箭穿心一般，虽然是注定的，可又是怎样的煎熬。我不知，我又该以怎样平淡之心去看世间的离别。
　　 明知，人与人之间的缘份早已是前世注定，也只是宿命安排，我也只能在平凡的日月里，找一片属于自己的风景，安之，淡之，远离纷乱的尘世，让心清透平和，不去回首曾经的疼痛，只在清茶一般的日子里，走云烟的光阴。卸下渐渐沉重的行囊，回归本真，许自己一颗菩提心，在朴素的妆容下去看落日晓风……
　　 叹息声，在耳畔还是响起……
　　 细雨是适合凝愁的。雨天，我会哀伤起来。嫣儿也会很安静，小小的眸中也是凝着淡淡的愁。她更是柔顺的像小猫般蜷缩在我怀里，或是，与我在窗前看细细绵绵的雨，将手指放在玻璃窗上，随着一滴雨的滑落，指尖奔走着。她越来越依赖我，每天除了睡觉，似乎所有时间都与我在一起，就连挂液体都要和我在一张床上。医生护士们都说嫣儿离不开我，是我给了嫣儿力量，可谁又会知道，嫣儿弱小的身体，更给了我生的支持。有几次，我因肺部积水严重，被推进手术室，嫣儿就那么立在手术室前等我，等我被推出，又默默的牵着我的手，嘴里咕哝着“莲姨不怕，有嫣儿在，有嫣儿陪你。”那时的我，越来越颓废，可是因了，有嫣儿，给我太多的力量。
　　 我越来越喜欢流泪，看着嫣儿，看着她消瘦的身形，看着纯纯的如天使一般的眸，看着，看着，我会不自觉的泪流满面，起初，嫣儿会问我原因，后来，也许她也懂得了什么，自不问了，只是静静的为我擦去泪水，然后与我一起无声的流泪。
　　 池塘里的那朵莲，在雨天越发的娇艳清丽，那脱俗的洁雅让人看了有一种飘渺的美，那脸儿更加嫣红，在一滴滴细雨的淋沥下，也似有愁绪蔓延，雨滴无声的滑落时，那莲也静的出奇，也黯然泪流着，我知，那落下的一定是泪，不是雨……
　　 又是一个细雨的下午，嫣儿和我又倚在窗前。嫣儿还是紧紧的搂着我的脖子，那个动作像是怕我突然不见了，又把脸紧紧的贴在我的脸上，我们俩都不说话，只是看那朵莲。嫣儿突然在我脸上紧紧的贴了贴，又亲了我一下，笑着说“莲姨，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我一下就捂住了嫣儿的嘴，“不许胡说，嫣儿一定会健康起来的。”“莲姨，不是的，我是听医生对妈妈说的。”嫣儿说这些话时是那么平静，仿佛生命与她无关，可我却分外哀伤。
　　 也许嫣儿根本也不懂一个人生命的来来去去，也不懂一个生命陨落时的断肠。
　　 一个小天使，为何？我凄楚的仰起了脸。嫣儿又说“莲姨，我下辈子也如你一样做那朵莲荷。”我紧紧的抱着嫣儿，没有说话，一句话都没有，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流泪，嫣儿却不知，我的心已疼痛难当，我轻轻的说“如果有下辈子，莲姨陪你做那朵莲荷……”
　　 （四）
　　
　　 常常想，光阴如果是一朵莲，那该怎样的清纯淡雅，又安然静谧，而我，一定端坐在莲的怀里，不离不弃的过完这一生，相伴莲，过到来生……
　　 浅笑着，我只是一个尘缘未了的女子，为了心中的那份美，让自己低到尘埃里的女子，在这个秋，也只是在凋落里哽咽。
　　 莲，还是那般摇曳着身姿，看似有些“留得残荷听雨声”的凄婉。我开始，对莲诉说我的心事。我知，我终究是个俗人，也只是将那前世的相遇，当作今生的唯一。这是一段无人能懂的情缘，这是一个至死的执念，那怕是粉身碎骨，也守着的执念。也只是因为这个执念，才会让自己遗落下哀痛，还有这病痛的折磨，却，没人知道，我无悔，你也不知吧！当然，我不会告诉你。因了，爱，是奉献而不是索取。因了，爱，是感恩，而不是将痛转让给对方。也好，我只让自己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