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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指间】蹉跎岁月(二)“霜降到,无老少”之收稻(散文)


作者:能读懂 秀才,2225.1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437发表时间:2013-12-30 19:24:06

副队长和会计给我们送来了几把“锯镰”,告诉我们:霜降要到了,开始收稻种麦,会很忙,必须起早烧饭,连中午的一块烧好。一个约十五公分长的木柄,柄头劈开,嵌入只有七八公分长的小刀,刀口是一排细如水蛇齿的锯子,这就是“锯镰”。副队长从灶膛抓起一把稻草,演示给我们看:将有齿的刀口对准草根轻轻一拉,一把稻草齐刷刷的被割断:“不用练,到了地头自然会。要当心:左手抓高点,锯镰一定要放平了再拉”,副队长如是嘱咐。
   三天后,天刚蒙蒙亮,我们的木板窗户就被敲的“蹦蹦”响:“起了,起了”,听声音好像是队长。我们几个睡眼惺忪的爬起来,本能的淘米做饭,刷牙、洗脸、烧饭、吃饭,一切都是在昏里糊涂中完成的。
   “修地球”的工作,就从今天开始,至于以后,以后再想吧。
   二十来公分的田埂上,四十多男男女女排成一排,不紧不慢的走着,平时在家带孩子,做家务的姑娘家,年轻媳妇们,还有放农忙假的中学生今天都出工了。如果 从远处来看:通红的,刚出山的太阳;披着霞光的一溜人,在金黄色的稻海里穿行,随风飘来阵阵嬉笑声......,真美啊!不过,美的感觉一个小时后将荡然 无存。
   队里有名的光棍大水走在女社员后面,不时地回头跟我搭讪:“收稻,种麦就这么个把月,不抢那能行?看到没有,都来了,”话说一半,突然没声了,我侧头望 去,哦,前面插进了一位胖嫂,显然,扭动着的硕大臀部让大水魂不守舍了。队长接上来:“‘霜降到无老少’,知识同志啊,要有几天苦吃吃了”。
   “知识青年同 志”几个字太长,读起来有点那么拗口,连队长在内,好几个农民兄弟都直接叫我们“知识同志”。初二的学生居然也能被称为知识分子,我们自己听起来更是怪怪 的,有没有知识是另一回事,伟大领袖这么说了,都得遵从。不过三个月以后,我们就从“知识同志”变成“你们几个”,这是后话了。不过队长的“要有几天苦 吃吃”,我们很快就会有彻骨体会了。
   大家一字儿排开,每人六棵稻,腰一弯,阵刷刷声响起,顿时稻田里一把把稻穗翻滚,人头忽隐忽现。哈!这活儿一点不难,两下子一弄,会了。我们几个前进的速 度一点儿不比他们慢。得意了一会儿,也就是大约两趟下来,我发现自己的腰有点儿不听使唤,直不起来,也弯不下去,始终保持割稻子的哪个姿势,胳膊也开始酸 胀......,总之,身体各部分都开始不对劲儿了。社员们却有说有笑的,特别是妇女,叽叽咋咋的,在回男人们的撩拨话语时,一点儿不让档子,往往是一人 回答,众人帮腔。最开心的就是以大水为首的几个“挂吊汉”,一直混在女人堆里,显然,割稻子的时候,一排翘的老高的臀部让他们极其亢奋。这些现在叫“黄段 子”的话,在那个时候,那个场合根本不算回事儿,特别是有妇女同志参与,更是显得“生机勃勃”,具有提高效率,忘记劳苦的作用,现在怎么说来着:“男女搭 配,干活不累”。后来,在稍微轻松点的农活中,我们将习惯更为直接的“荤话”。
   一个萝卜一个坑,我们的拖拉没有被抢白就算客气的了。原想歇一会儿的,看来是没指望了。不过,连队长在内的农民兄弟很体谅我们,每次换行,我们总是一再被 往后排,就这样,还是难敌想歇一会儿的念头。初二一班的“刘杆子”世故,瞄准了队长换行的档口,掏出一包“大前门”,迎上去,队长叼上一根,我们几个也每 人分到一根,我主动帮队长点了烟,队长注意到了我们可怜巴巴哀求的目光,摇摇头:“就歇一根烟吧”。来到农村,在欢迎“筵席”上点燃了人生第一根烟,到现 在算起来有二三十根了,不用说上瘾,一点儿感觉也没有,此刻,坐在田野中,泥巴地上的这一根让我有了感觉,感觉到了香,来劲儿。
   这第一天太阳何时西斜,根本没有注意到,队长一声“歇了”,我们犹如囚徒听到大赦令。直起身来,望着昏暗,朦胧的村影,有一种越来越清晰,但也感到恐惧的想法:面朝黑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辈子?但回去的路上,脑子只努力思考一个问题:今天中饭有没有吃?因为感觉肚皮已经贴在后背上了。
   天已漆黑,我们六个人横七竖八躺 在灶膛前的稻草堆上,谁都不想动弹,也不知道几点了。终于,在临时“草堆会议”上,我们通过了一项决议:明天开始轮流做饭。今晚,也分一下工:刷锅、淘 米、洗菜(也就几棵青菜)、烧火、洗碗,各人自报项目确定。“刘杆子”白天破费好几根大前门,今晚就不用干活了。不用说,饭后那根烟,刘杆子自然是心中有 数的。
   饭还没有好,“寒舍”里已经陆陆续续的有了七八位捧着饭碗的农民兄弟,边吃边议论我们白天的表现。在家,捧着饭碗离开桌子--“叼饭碗”--是要挨“毛栗 子”的,现在,“叼饭碗”是风俗习惯,必须得适应,这个风俗很快就被我们认可并积极实践,不用几天,我们就越来越“适应”了:社员们来我们这儿,总会将自 己碗里的菜往我们碗里夹;我们“叼饭碗”到社员家,那自然是可以享受与他们家人一样的吃菜待遇,这就叫“随乡入乡”。在城里被禁锢了那么久的“自由”,现在终于飞进我们的怀抱了,“叼”着饭碗满村子跑,没人说三道四,痛快!就跟抽烟一样,不用躲着谁,昂着头吞云吐雾,在这儿,老天爷老大,我老二,哈哈!
   到底年轻,两大碗饭下肚,浑身又来劲儿了,居然能跟社员们有说有笑起来,不要忘记了,这可是干了十二小时的农活以后哦。队长也肯定了我们今天的表现:第一 天能这样,很不错。周贵在学校的时候练过,肌肉发达,膀子周长有三十七八公分。听到队长夸奖,顿时来劲儿了,脱下外衣,胳膊用力一弯,得意的向大家显示暴 突的二头肌。边上几位姑娘一阵“啧啧”声,让小周脸上呈现骄傲而又荣幸的红晕。
   睡在床上,我问周贵:“最后走的那个叫‘告花子’的说,明天早上起来看,什么意思?”
   周贵:“大概是用力过度以后,当时不觉得,一夜过来,会有反应的。我们那个时候练肌肉,经历过”。
   是的,不用到明天早上了,我现在已经连翻身,下来小便都不愿意了......。
   早上睁开眼睛第一反应是:身体似乎不在了,只有头脑还“我思故我在”:意识到自己是在农村,马上又要下田割稻子,现在必须起来。但是怎么就是起不来呢, 腰腿不是痛不痛的问题,而是根本没法动。还好,今天是我们的“家长”,卫平大哥烧饭,他在学校的时候已经是预备党员了,凡事必须带头,在昨天的稻草堆会议 上,他主动承担头一天的烧饭任务。下床后见他站在灶膛前烧火,“哎,小板凳不在面前吗?”我提示,“让给你坐哎”,我没多想他这句话的意思。洗涮完毕,拖 着两腿走到小板凳前,准备坐下等饭吃,刚一弯腰,大腿肌肉一阵抽筋,下半身似乎不听号令了,一屁股跌倒在草堆上。卫平扶着灶台哈哈大笑起来:“坐啊,有板 凳不坐,非要坐草堆?”这时,刘杆子拎着裤子进门:“要到后面去的(大便),最好带张板凳”,哈!刘杆子刚才一定有惊险的经历。
   第二天上午,快收工时,我的小指头尖被拉破一条口子,那血滴答滴答淌,看我慌神的样,会计赶过来,让我赶紧把手指放进嘴里吮吸:“口水消毒比药管用”,我 立刻照办。我有点踌躇的问会计:怎么不安排一个卫生员跟着,或带个急救箱啊什么的?
   会计:从没有过,说着,掏出火柴盒,麻利的撕下半片火纸,把我的指尖包 住,用一根稻草捆住:“好了,坐边上歇会吧”。还没有十分钟,周贵跟我一样退下火线。回去的路上,队里年龄最大的劳力,已经七十岁的老五头拉起我的手: “作田的要是都跟你们一样,那不都是没有指头的人了哇。”。本来想听到两句安慰,同情的话,可除了老五头这句不疼不痒的话,大家似乎对我们的光荣负伤没兴 趣,估计这是社员们预料中的事儿。
   午饭后,队长告诉我们,下午去“翻稻子”:将割在田里的稻子顺序翻个儿,让太阳晒。这活儿要比半蹲着割稻要“舒服”得多:翻个几行,站一会儿,抽根烟啊 什么的,不会耽误活计,也没人说,再说了,我们都是伤员啊。刘杆子很满意这个安排,称是占了我和周贵小指头的光。如果在工厂负这样的伤,休息个三五天,养 养伤,每天还是去医务室换药,是正常的程序,但此时,能干翻稻的活,已经是特殊照顾了,不是“知识同志”是不能够享受的。说来也怪,那受伤的指头,不经意 间居然收口结盖了。
   我们几个就此没有再碰“锯镰”,一直到稻子全部上场,都是和老人学生们一道干“杂活”,这归功于我和周贵小指头的“贡献”。
   卫平仍然跟社员同志们一道割稻子,他的特殊身份注定了要比我们多吃苦,正因为这样,命运的安排很快就显出因果的”铁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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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白居易诗曰:“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对于那个时候以田为生的人来说,这收割是喜悦的。那收割时的累与苦是值得的。但是,在这样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的天气里一群从不曾下田的知青来说,这丰收未必是喜悦的。对他们来说几乎是一种折磨。幸好,在手指光荣负伤之后,能够从弯腰割稻的劳累中得到了一份比较轻松的活。有趣,但是细思量,又是否真的有趣。那个时候,那个顶着为了祖国的未来而来到一个陌生地方的知青们,他们承受了多少的来自身体已经心里的苦痛?【疏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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