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警】张倔子(小小说)
张倔子(小小说)
文祥
张倔子是一家大型商店鞋帽商场的副经理。一天中午,经理同客人在外边吃饭没在商场。一位知识分子模样的中年顾客,拿双男式高档皮鞋来到商场办公室,要求退换此鞋。并对张副经理温和地说:这双鞋买了不到十天就张开了嘴,修了两次又开线了,折腾近一个月还未了结,鞋不买了要退款。张倔子知道此事。但商场有规定:退换商品必须一把经理签字。于是就给他的上司打手机,未接。又打了十几遍,还是不接。他把这双皮鞋往经理办公桌上一摔,怒火在头顶上冉冉升起。把收款员吓得溜走了,让别人替一会儿,说是上厕所。张倔子从自己兜里垫上528元给了顾客,让他满意而归。很从容地用自己的手机把副总经理的、商检局的、防疫站的,甚至殡仪馆的,他所能知道的手机号码,都在他的经理大人手机上设置了呼叫转移。
这下可好,只要是这个圈里的人来电话,经理的电话就响。甚至半夜有位娇嘀嘀的小姐要找副总也打到他那。巧的是,这位商场一把手刚换个新手机,还不会摆弄,闹腾了半个月。经理几次解释说:上次吃饭时,手机在兜里设置震动了,唱歌声又大,听不到他的电话。而我们的张倔子也只当他的喉咙在震动,没听见。
一个月后,张倔子调到别的商场当副经理去了。
张倔子当过一年多的知青。一次干活时出了一身透汗,在地头歇息躺了一会儿,受了风寒起不来了,几个知青用担架把他抬回城里。从此得了类风湿病。一米八的大个子弓着腰,伸出细长的脖子,两腿画着圈走路。喜欢穿绿色呢绒大衣,真象站立的一只乌龟在行走。
他只能在陆地上行走,怕沾水。结婚后从未洗过衣服。随身携带一瓶自己泡的蚂蚁酒,嘴里嚼芝麻似的嘎嘣嘎嘣响,苍白的脸总抹上红云。
一个夏天,他同妻拌了几句嘴,几天没给他洗衣服。他开动脑筋想了一个主意,过几天就买一身内衣内裤。他夏季也穿的,五一前后才脱厚毛裤。买的衬衫、袜子只挑白色的。不管脏没脏,穿了一、两天就堆放茶几下面。也不同妻子搭话。非说不可的,就让十几岁的女儿来回传达。在一个饭桌吃饭,一张床上睡觉,闷了一个半月。当他买了五六套衣服时,妻子顶不住了。主动给他洗衣服,同他搭话。他还是笑眯眯地不言语。
一天傍晚,他妻子抹着眼泪跑到楼上敲我家的门,说:“实在受不了他的倔劲,不和他过了!你赶紧下楼去劝劝,他正在用剪刀铰我新买的红大绒窗帘!”
我赶紧穿鞋下楼,回头跟他妻子说:“这个张倔子!上午跟他的主管副总干了一架,回家找媳妇出气来了。”他妻停住脚步忙问:“怎回事?”我说:有个厂家请副总吃了几次饭,把那家的租场费给降下来了,是你老倔头商场的柜台。正经理没吭声,副经理的他却跳高地跟副总喊:做事不能一碗水端平,最好的地带还给降价,他不同意!
门敞开着。我进到屋里,只见张倔子满意地搓着双手看着红大绒窗帘的右下角。走近拽起来又放下去,如是两遍。嘴里还叨咕:正好!正好!这时我才看清,窗台右边坐着一个大鱼缸,缸里的水是粉红色的,有十几条鱼翻着白白的肚皮漂在水面。他顺着长方形的玻璃鱼缸,将窗帘绞了一个放倒的门字型,放窗帘就碰不到鱼缸了。看见我进来,笑眯眯地说:“我叫她占小上便宜,会找领导签字啦!让她送回去又不肯,我给绞了。你来的正好,给我写篇悼词,我给鱼们开追悼会。”
我回头看见他妻子脸也是粉红粉红的,不知是窗帘映衬的,还是看见鱼群悲惨的样子,她先要落下眼泪。
我欲言又止,哭笑不得。扭头便走了。
2014年1月10日改写
文祥于陀夫茅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