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南风刮个不停，老大探出头瞅瞅，三星西斜，一轮残月挂在树顶。他没有半点睡意，悄悄翻身下床。
　　
　　 “穷折腾个啥呀！”老伴儿被他惊醒了。
　　
　　 “俺到麦田转转去。”老大小声儿说。
　　
　　 “生产队都解散了，地也分到各户了，你还咸吃萝卜淡操心个啥呀！”老伴儿不理睬他了。生产队他当队长那会儿，天天那样儿。
　　
　　 王老大把镰刀磨了又磨，细细看了看刀刃儿，直磨的刀刃儿变成了一丝极细极细的黑线儿，他明白这样的刀锋最锋利。他把镰刀别在腰里，叼着烟袋出了门儿。
　　
　　 南风吹来阵阵麦香。老大揪了把儿麦穗儿，放在手心儿揉搓着，用力吹跑麦糠，只剩下白胖白胖的麦粒儿，一吸溜就到了嘴里，他慢慢咀嚼着，像老中医把脉似的，就知道再等几天能开镰，亩产能有多少斤。
　　
　　 天亮了，红红的太阳一出来就烤的人难受。远处几台收割机一字儿摆开，轰鸣着在麦田里乘风破浪。
　　
　　 老大掰着指头算：“后天才芒种呀？”
　　
　　 路边儿大树下站满了人，收割机的肚子里吃满了，女人们就撑开布袋让它流，男人们就吆喝着往拖拉机上装。
　　
　　 “老大叔，你说俺这5亩地能收多少麦呀？”老侄子明知故问。
　　
　　 “生产队那会儿亩产到过400斤，今年嘛，俺估摸能上600斤哩！”老大凭着老经验回答。
　　
　　 树下的年轻人都笑啦！
　　
　　 “老黄历！”
　　
　　 “老眼光！”
　　
　　 “老脑筋……”
　　
　　 老大不服气，俺种了一辈子地，还不如你们这些小辈儿们。“恁说说，俺听听，你能产多少？”
　　
　　 侄子们奉承着逗叔。
　　
　　 “姜还是老的辣呀！”
　　
　　 “你的眼是秤呀！”
　　
　　 老大又找到了当队长的感觉，乐的烟袋荷包直晃荡。
　　
　　 “你说的600没错，不过，俺的是公斤！”老侄子不给叔面子。“你瞧瞧，两拖拉机是多少？”
　　
　　 老大正得意忘形，被老侄子一棍子打晕了。满满两拖拉机在眼前摆着呢，还能说啥呀！
　　
　　 “难道真的老糊涂啦？”老大转身走啦！
　　
　　 老大心里空当当的，当年红火的麦天看不见了，没有打麦场了，也用不着他赶着牲口拉着石磙压麦子了。他那扬场的绝活儿再也没处施展了……
　　
　　 回到家，他把腰里那把镰刀挂在窗棂上，嘟囔着：“你和俺一样，老了，没用啦！”
　　
　　 电视里天天说，科学技术是生产力，难道说的就是这个？
　　
　　 老大搬了两把竹椅躺在门外的大树下优哉游哉的、似懂非懂地瞎琢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