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母亲的手机(散文)
母亲年轻的时候很能干,当个生产队的记工员,与人友好,待人和善,舍得接济左邻右舍邻居,是生产队公认的最舍得的人。然而,随着母亲年龄的增长,家庭经济的逐步宽余,母亲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改变了多年大手大脚的习惯,对一切的开销讲起了节约闹革命的传统。单说我给家里装部电话机,好方便在外的我便于联系,问候老家父母身体情况,可是,她始终不愿意给乡下的老家装个电话,用母亲的话说,电话费高,不打电话都还要交座机费,太浪费了。于是,每次打电话都要请邻居叫下母亲,然后,听见母亲气喘吁吁跑来听我的电话,我的心总是忐忑不安。
今年5月,我在胡家给大女儿办酒,母亲也从百里之外前来给孙女出嫁贺喜,待酒席结束之后,母亲与岳母在家闲耍之时,母亲看到岳母用自己的手机给在成都工作的孙女打电话时,我看到了七十岁老母亲眼里的渴望。当即,我心里下决心要给母亲送个手机,不为别的,只为母亲在老家能平静接我的电话,能随时和我说说话聊聊天 。虽然我在县城里不远,但是电视台的工作性质所决定,一年回家的次数没有几次。
与妻子商量后,第二天上午我带着母亲来到手机专卖店,让母亲自己选一部手机。母亲见我要给她买手机,她却执意不肯,说自己不会用,也要花几百元钱。当即,我对母亲说:妈,这手机不贵,以后就不要麻烦邻居,我不要你总是气喘吁吁的跑,你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不要考虑话费的问题。
也许是母亲的年龄渐渐的老了,也许是母亲的心底对她的孩子有太多的牵挂,她并没说太多的话语接受了。那天,我叫服务员选了一部字大,声音也大的手机。母亲拿在手里只是不停的唠叨:这手机好漂亮,声音又大,又花了华儿几百块钱…可是,我不会拨手机号码,我也记不住。
我把我的手机号码设置好了,对母亲说:很简单的,打我的电话,就按1……于是,母亲就按了一个1,当我的样子显示在母亲的手机上时,母亲高兴得像个小孩似的:这手机真高级,居然能看到你的样子。
那天下午,二女吴霞下班回来给奶奶的手机添加了全家人的号码。晚上,母亲用手机给土黄老家的幺儿、儿媳打了电话,给南坝的舅妈打了电话,此刻,我看到了母亲笑逐颜开的模样。
第2天,母亲一脸的凝重找到我,说:这手机我还是不要了,给你们打电话,话费很贵的,听说,一分钟要一角多钱呢?
原来,昨天晚上,母亲在与岳母睡觉时,两位老人聊天时了解到,她这种可视电话费用高,如果是长途电话,更贵,母亲也清楚的知道,我会偷偷的支付电话费,不会让她晓得。
我微笑着解释:这电话是包月的,不贵,一个月才50元。
母亲喃喃自语:一年也要600元,我不如装个座机电话呢?
我说:你到邻居家聊天了,我能随时找到你,你去菜园里种菜了,我也能随时找到你,给你配个手机,是方便我们找到你啊。
母亲不啃声了,我知道 ,母亲后半辈子节简惯了,平时,恨不能一元钱当做二元钱用,如不解除她心底的这个结,这个手机, 母亲,恐怕用得也不会开心。
我灵机一动,说:其实我有一个方法,让你联系我,不用打电话,而且很便宜。
母亲来了兴致说:是什么?
我说:你可以给我发短信啊,一条才一角钱,而且10元包月。
母亲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我眼睛不好用,又不会在手机上写字。
我说:这个好办,把你平时想说的话,我给你事先编好,保存到你的电话,然后,你想说那句,说发给我那句。
于是,教母亲学习发短信。母亲毕竟岁数大了,虽然一直在“恩恩”的点头,可她的眼睛里,分明写着一丝茫然。
??在给母亲编短信信息时,母亲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和你爸爸身体很好,不要担心。
儿子,今天上班了吗?
儿子,下班到家了吗?
儿子,今天工作顺利吗?
儿媳身体好吗?生意好吗?
孙女下班了?
………
在母亲的诉说中,我一字一句都存到母亲的电话中,最后,竞然有30多条信息。除了第一句话, 母亲所有的问候都是我,我的孩子,我的妻子,就连第一句话,也只是不想让当儿子的我不要担心家里,担心她们。
那天,我躲在一个无人的地方,泪流满脸。我的母亲啊,只是一生都牵挂儿女的一位普普通通的妈妈。可是,这世界,还有那种爱能够和这朴素的母爱相比。
临走的时候,母亲扬扬手机说:“我会发短信了,我会给你发短信,嘿嘿,省钱些。”
当天中午,我正在吃饭,手机就响了。一看,竟然是母亲回到老家发来的短信。
打开,我的手机却是一片空白。
一分钟后,母亲的短信又来了,这次写的是:儿子,吃饭了吗?
我先是一笑,继而心头一热。我立即回道:妈,我已经在吃午饭了,不要担心。同时,打了个电话回去,电话那边是母亲一脸的诧然:第一次发,紧张,什么也没有,你收不到吧,现在,我真的会发短信了。
第二天刚上班,母亲的短信又来了:儿子,今天上班了吗?
我立即回道:请妈妈放心,我已经上班了。
就这样,隔三差五,母亲的短信就如约而至。
每次我都这样回答:我们全家挺好的,工作非常顺利,你孙女的工作也顺利……”
我知道,坐在门前的老枣树下,我的老母亲看着儿子的平安短信,一定是那无声的微笑。
今天中午正在吃饭,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我打开一看,是母亲的短信。再一看,我惊讶地发现,这次的短信竟然出现了两个数字:48
我知道,母亲记得我的生日的,我为她保存的短信信息中也许没有相关的话语,母亲定是琢磨了很久,才输出这条数字短信的。
我知道, 母亲想说:儿子,你48岁了,生日快乐!
我知道, 母亲想说,我和你爸都好,不要挂念……
读着母亲的这简单的2个字,我又读出了一脸的泪水。
当即,我给母亲回打了一个电话:妈妈,过年一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