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介绍：
　　 刘志善——男，六十岁，瘦高个子，退休教师。
　　 牧羊人——男，五十岁左右，瘦小，农民。
　　 老王———男，五十六岁，高个子，农民。
　　 小伙子——男，二十一岁，学生，戴着眼镜，瘦小。
　　 小姑娘——女，二十岁，学生，时尚。
　　 中年人——男，四十岁左右，略胖，干部。
　　 正文：
　　
　　 1、日外
　　 除夕下午，阳光朗照。一个偌大的农家小院。几只鸡在院子里悠闲地寻找着食物。
　　 刘志善认真地打扫着院落。他把扫到一起的垃圾用簸箕装起来，颤巍巍地端到门口倒掉了。
　　 他把簸箕和笤帚放在大门后面，进了房间。
　　
　　 2、日内
　　 房门正对着一张条桌。条桌斜前方摆着一台铁炉子。炉子上墩着一壶水，正吱吱吱地冒着热气。条桌上摆放着鞭炮、香、纸、苹果、包裹好的干果，还有酒壶酒瓶。条桌前面的墙上，端端正正地挂着刘志善老伴——一位慈祥的老妇人的照片。
　　 刘志善进了房门，从炉子上提起水壶，走到门边，把热水倒进搁在脸盆架上的脸盆里，然后仔仔细细地洗了手，从脸盆架上的横梁上拿下毛巾，认真地擦了手，走到条桌前。
　　 刘志善站在条桌前，两只手在腹前相托着，痴痴地望着照片上的老伴一动也不动。
　　 （出片名：老伴）
　　 刘志善把炉子捅旺，然后从旁边的煤盆子里铲了几铲子块煤投进炉膛里。炉子冒出了浓浓的烟火。他把水壶重新放在炉子上，从一旁的椅子上提起一个竹篮，把桌子上的鞭炮、香、纸、苹果、干果以及酒壶、酒杯整齐地放进篮子里，用一块雪白的土布平整地盖上，就向外走去。
　　
　　 3、村道日外
　　 刘志善左手提着竹篮，右手握着锨把，把锨肩在肩膀上，在村道里走着。
　　 几个小孩子在村道里燃放者炮仗。
　　 几位村民打扫着院门口。
　　 个别心急得村民或扶或站在梯子上，在大门两旁贴着春联。
　　
　　 4、坟地日外
　　 一座坟孤零零地躺在一片小麦地里。
　　 小麦黑绿黑绿的，明年肯定是个丰收年。
　　 坟头上插满了各种花圈。花圈上的纸花大多数已经掉落了，仅剩下的数朵也被雨水泡皱在一起，垂了下来。裹在花圈上的纸也丝丝缕缕垂了下来，露出了当做的骨架的细竹子。
　　 坟被整理得光洁圆润，就像刚刚有人整理了似地。
　　 刘志善的目光死死地盯在坟墓上，脸上满是凄楚的神情。
　　 刘志善慢慢地挪动着脚步，来到了坟墓前。
　　 刘志善放下锨，稍一用力就插在了一旁的土地上。
　　 他慢慢地蹲下来，小心地把篮子放在地上，打开，一样一样地取出里面的东西。把苹果、干果等四样祭品在坟头前摆成整齐的一排。然后点燃香烛，插在祭品与坟头之间。然后后退一步，把烧纸和纸钱放在离祭品稍远的地方，仔细地划成扇形，摆在地上。随后，又拆开鞭炮，摆成一字行，就站起来，弯下腰点燃鞭炮，远离鞭炮。
　　 鞭炮炸响了。
　　 鞭炮刚刚响完，他就又蹲在纸钱和烧纸堆前，用手边捡来的树枝在纸钱外划了一个标准的圆圈。这才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烧纸和纸钱。他耐心地用树枝划拉着烧纸纸钱，看着每一张，每一寸纸钱和烧纸都变成烟火飘散在坟墓周围。
　　 他打开酒瓶，把酒倒进酒壶里，然后拧紧酒瓶，放在一边，又把酒斟在酒杯里，细心地沿着纸灰外的圆圈痕迹，洒了三杯酒，连接成一个完整的圈。
　　 他盘腿坐在了地上，面对着坟头，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对着坟头做了个碰酒的动作。
　　 刘志善：娃他妈，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苹果，点心。你慢慢吃吧。是澄城县的苹果，很香很脆的。还给你烧了几亿元的钱，多得能买下银行。你放心地花吧，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要再舍不得了。如果花完了就给我托梦，我再给你烧。来，喝杯酒吧。在世时，医生不让你喝酒，你有心脏病，不能喝酒。你就陪着我，我喝酒你喝茶。现在没事了，你放心地喝吧。
　　 刘志善喝了一杯酒，放下酒杯。
　　 刘志善：娃他妈，今天是除夕，明天就要过年了。我准备了许多你爱吃的东西，一会儿跟我回家吧。平时是我在这里陪你说话，从今晚起到初五，你就在家里好好陪陪我，我们像往年一样，好好地过个年。……
　　
　　 5、坟地旁日外
　　 太阳快要落山了，像灯笼一样的太阳悬浮在西面的天空。
　　 一群羊咩咩咩地叫着，缓慢地边吃边走着。
　　 牧羊人怀抱着鞭子，悠然地跟着羊群前行着。
　　 羊群向着坟地走去。
　　
　　 6、坟地日外
　　 羊群咩咩咩叫着，陆续地接近了刘志善老板的坟墓。
　　 刘志善赶紧站起来挥舞着双手往外赶着羊群。
　　 刘志善：去！去！去！
　　 但羊群不走，反而有几只还上了坟墓。
　　 刘志善急了，赶紧拿起铁锨，向头羊拍去。
　　 头羊被拍，惨叫着向前跑去。羊群跟着向前跑去。
　　 牧羊人（跑了上来，向刘志善挥舞着鞭子。）：你拍我的羊干啥？
　　 刘志善（像疯了一样）：谁叫你的羊跑上了我兰兰的坟头？
　　 牧羊人：烂坟么，土堆一个，跑了又咋了？
　　 刘志善立马拿起铁锨就往牧羊人身上拍。
　　 牧羊人（抱着头忙向一边跑去）：这人咋疯了？！
　　 刘志善气呼呼地望着远去的牧羊人和羊群。良久，才重新坐在了坟边，诉说起来。
　　 刘志善：娃他妈，你没事吧？那几只羊没踏疼你吧？不过现在好了，羊群被我赶走了。你收拾收拾，这就跟我回家吧。咱们到家里再好好说话，好不好？
　　 太阳沉下了西山，一抹红霞映红了整个天空。很快，天就黑了下来。
　　 刘志善（站起身，把各样祭品重新拾进篮子里。）：娃他妈，咱走吧。
　　 刘志善提起篮子，肩上铁锨，向回走去。
　　
　　 7、村道夜外
　　 路灯辉煌。
　　 村民相继打扫着卫生，贴着对联，一派年节气氛。
　　 刘志善提着篮子，肩着锨走着。
　　
　　 8、刘志善家门口夜外
　　 刘志善打开门，站在一边，转过身对着想象中的老伴说着话。
　　 刘志善：娃他妈，到家了，进来吧。
　　 刘志善的目光随着假想的妻子走进了院门。
　　 他进了门，关上了门。
　　 老王一边抽着烟一边走到刘志善家门口。
　　 老王（拍打门环）：刘老师，在家里没有啊？
　　 刘志善（画外音）：在。门开着哩。
　　 老王推开院门走了进去，随后关紧了大门。
　　
　　 9、刘志善家院子夜外
　　 刘志善家的院子打扫地很干净。门房和屋檐下的灯都亮着，照得院子里亮如白昼。
　　 老王直接来到刘志善的卧室门口，推开门走了进去。然后关上了门。
　　
　　 10、刘志善的卧室夜内
　　 刘志善正站在条桌前用剪刀把一整张黄纸裁成对联纸。纸旁是装着墨汁的碗和毛笔。
　　 老王：要写对联了？也给我写一副，行不行？
　　 刘志善放下手里的剪刀和纸张，转过身来，搓着手。
　　 刘志善：坐到炉子前。我给你泡茶。
　　 老王自己从一旁拉了张小凳子，坐在了炉子旁，抽着烟。
　　 刘志善用白瓷茶壶泡了茶，斟了一茶碗，给老王递了过去。
　　 老王接过茶碗，放在了炉子的钢板上。
　　 刘志善给自己斟了一碗茶，坐在了条桌旁的圈椅上。
　　 老王：刘老师，嫂子不在了，你把家里竟然还收拾地这么齐整。真难为你了。
　　 刘志善：以前你嫂子在的时候，屋里的活就不用我管。现在她走了，我就得把屋里收拾地和她在一个样，就像她在家里一样。我心里就感到暖和。
　　 老王（喝了一口茶）：嫂子去了有一年多了吧？
　　 刘志善：刚刚一年零一个月又十天。她去的那天，刚刚下了一场雪。
　　 老王：霞霞今年还不回来过年？
　　 刘志善：娃在加拿大呢，回不来。
　　 老王：你年纪也大了，身边没有个人也不是个事。
　　 刘志善：我已经习惯了。
　　 老王：苍溪村狗娃他爸前年去世了，狗娃他妈现在一个人。很干净，脾气也好，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给你去说说。
　　 刘志善：谢谢你啊。你嫂子在世的时候，我没有好好陪她，让她受了委屈。她因为孤单，才和村里的老婆去农场拾棉花去了。那几天天气毒，结果她就……她在世时我没有好好陪她，现在去世了，我要好好陪着她，不想再找女人了。
　　 老王：嫂子去世也不能怪你啊。你在学校，还是校长，没时间陪她啊。
　　 刘志善：唉！我给她说好了的，等我退休了好陪她去全国各地旅游旅游的。她从电视上看到了杭州的千岛湖，被那里的风景迷住了。我就给她说，我退休的第一年就带她去杭州逛千岛湖。可是，她就是没等着，仅仅一年时间都没有等到。唉！……
　　 老王（怪异地看了刘志善好久，在炉子的钢板上捻灭烟头，站了起来。）：刘老师，你忙吧，我走了。
　　 刘志善（也站起来）：你不是还要写对联哩么？
　　 老王：我想起来了，今天中午，我儿子都买回来了。
　　 刘志善尴尬地站在那里，望着老王。
　　 老王拉开门走了出去。
　　
　　 11、刘志善家院子夜外
　　 老王带上房门，走到了大门前。拉开门，出去，关上门。
　　
　　 12、刘志善卧室夜内
　　 刘志善木然地站在房子中间，聆听着院门的响声。当关门声传来后，他才转过身去，走向条桌。
　　 放在条桌右上角的电话响了。
　　 刘志善揭掉盖在电话上的雪白的手帕，拿起电话。
　　 刘志善：喂！谁？
　　 霞霞（画外音）：爸。是我，霞霞。你还好吗？
　　 刘志善：好。都好。
　　 霞霞（画外音）：我叫你到加拿大来和我们一起生活，你就是不来。明天就要过年了，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想起来都让人难受。
　　 刘志善：没事。我很好。我离不开你妈，我要陪她。她在世时我在学校，没有好好陪她，她才去帮人拾棉花。谁知道那几天太热，她就……
　　 霞霞没有言语。话筒里传来了轻轻的啜泣声。
　　 刘志善（顿了顿）：你们都好吧？
　　 霞霞（画外音）：恩。我们都好。你放心吧。我明年五月回来看你。
　　 刘志善：你不用管我，我很好。再说了，你妈虽然去世了，但她的坟还在附近，我每天都要去坟里看看的，陪你妈说说话，就像你妈在世时一样。我能感受到你妈的意思。我不孤单的。
　　 霞霞（带着哭腔）：爸，祝你新年快乐！
　　 刘志善：也祝你们全家新年快乐！你忙吧，我没事。越洋电话贵，你挣俩钱也不容易，能省就省点吧。我挂了。
　　 霞霞（画外音）：恩。爸爸保重。
　　 刘志善：你们也保重。
　　 刘志善挂了电话。一屁股坐在炕栏上，呆呆地坐着。
　　
　　 13、村道夜外
　　 各家门口的门楣上都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照得村道喜气洋洋的。
　　 孩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比赛着点燃着手里的炮仗，看谁的炸得响亮。
　　
　　 14、刘志善家卧室夜内
　　 电视机开着，播放着中央台春节联欢晚会。
　　 刘志善坐在条桌旁的圈椅上打着瞌睡。
　　 条桌上放着卷起来的对联。
　　
　　 15、村道夜外
　　 零点到了。大人孩子陆续走出家门，点燃了鞭炮。顿时，鞭炮声彼起此伏，响彻了夜空。村庄的上空弥漫着浓浓的烟雾。
　　
　　 16、刘志善家卧室夜内
　　 村道里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惊醒了刘志善。他揉了揉眼睛，费力地看了一眼挂在条桌前墙壁上的挂钟。费力地站起身，从门后拿出一卷万字头鞭炮，出了门。
　　
　　 17、刘志善家门口夜外
　　 刘志善拆开鞭炮，摆成一条线，点燃，走到一旁。
　　 鞭炮炸响了，电光伴随着浓烟闪耀在夜空中。
　　 刘志善的脸上现出了久违的微笑。
　　 鞭炮燃完了。
　　 刘志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木然地望了望村道，从左边到右边，又从右边到左边。脸上溢上了淡淡的哀愁。
　　 他回了家，关上了门。
　　
　　 18、刘志善家院子夜外
　　 刘志善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传来了炉子盖碰击炉面钢板的声音，铲煤声，捅炉子声，盖炉子盖的声音，关电视声。
　　 房子里寂静了。
　　 刘志善咳嗽了一声。
　　 刘志善（轻柔地）：娃他妈，时间不早了。咱们睡觉吧。
　　 灯熄了。
　　
　　 19、刘志善家门口日外
　　 太阳挂在东边天空的树梢。阳光被树枝树叶分割成一缕缕地照耀在满是炮屑的村道里。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一只狗窝在路边晒着太阳。几只鸡在村道里悠闲地啄着食。各家的大门陆续打开了。人们纷纷打扫起了门口的路面。村子远处不时传来零星的炮竹声。
　　 刘志善打开大门，搬出凳子，小心地用胶带把对联贴在了门楣和门的两边。
　　 横额：荼
　　 上联：一＋一＞二
　　 下联：二－一＜一
　　 贴完对联，刘志善默默地看着，眼睛里露出了孤独、寂寞、痛苦等复杂的神情。
　　 一位瘦小的戴着眼镜的小伙子和一位漂亮时尚的小姑娘相伴着过来了。
　　 刘志善搬着梯子、拿着胶带回了家，并关上了大门。
　　 小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小伙子：看不懂。
　　 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人走了过来，认真地看着，思考着。
　　 中年人：荼，是一种很苦的植物。一＋一＞二，是两个人在一起有无穷的幸福和快乐。二－一＜一，是两个人去了一个人，生不如死。对了，对联是黄色的，是不是这家主人死了老伴？两老两口生前感情很好？
　　 小伙子：不知道。但从字面意思看，也许是这样的。
　　 很快，刘志善家门口就围拢来了十几个人在研究对联的内容和意思。
　　 （完）
　　 2013年11月2日于草庐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