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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星月】谁是心上那朵梅(散文) ————念纳兰


作者:云在青山 白丁,43.6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912发表时间:2014-03-05 22:15:24
摘要:这一生,我们谁也不知道长短,只能用心在当下,无悔在当下。在我们还活着的时候,可以深挚的爱过,付出过,得到过,也已经足够。

纳兰容若,不管心里亲称他纳兰,还是容若,轻轻唤出来,都有一种清心儒雅的韵味在那名字里回旋。纳兰容若,总觉得他应该是月色一样的男子,面容清朗,心怀温润,翩翩出尘。他的词,每一阕的长吟短句思浓浅叹里,总有一叹会轻轻击中我们心底的幽思。谁道人间无情?品读纳兰,那些打湿无数青衫长袖的晶莹泪,哪一滴不是关乎情?纳兰在周岁抓周时,在琳琅的精美物件里,他一手抓住毛笔,一手拿起珠钗,而他短暂的红尘苦旅,他悲欢离合的一生,几乎都是用来履行这一只彩笔的风华绝代和这一柄珠钗的深情挚爱。每个人的出生,冥冥中,都是为着某种情结和使命而来,天机不可逆转,所以,无论纳兰出身如何富贵,才华如何出众,该他还的债,该他受的苦,他一样也躲不过。情债,词债,命债。当他还清命债,把尘世的三十一年春秋化一缕清魂随月光远逝,隔着几百年的时光,我们能从他的词集里品读怀想、感念的,也唯有他那梅花三弄,三起,三伏,三落的几段凄美情事了。纳兰生命里的三段爱情,三个女子,均有着梅花清影慧质兰香的风韵,她们以不同的姿态散落在他不同时期的词句里。当夜深灯静,香茗盈握,时光在心底流转,我喜欢沿着纳兰的韵脚,轻轻追寻她们遗落的香痕,感知她们的美丽与坚贞,和她们同一脉喜,共一种忧。
   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秋雨
   纳兰的初恋,是一朵婉若秋雨芙蓉般的女子。她遗留的痕迹很轻很少,甚至没有确切名字,也没有明朗身世。我们只能凭纳兰那一首“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秋雨”里去感知她。白落梅说,她是和纳兰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就叫她青梅吧。那就随落梅叫她青梅吧。青梅是纳兰的表妹,她从小被寄养在纳兰府,和纳兰应该有过两小无猜的难忘童年和情窦初开的如花少年。纳兰风华才俊,青梅清端丽绝,她们情窦初开的喜欢该是多么相谐。然,青梅和纳兰的身份差别,就像宝玉和黛玉。她只是寄养在纳兰家的遗孤女子,而纳兰则贵为清皇朝的将相之子,他的婚事,按理应由皇上恩赐,娶门当户对的皇族女子为妻。当纳兰家人觉察到两个不可能结连理的少年暗生情愫时,便当机立断的把青梅送走了,她被纳兰家人送进宫参加选秀。
   一朵著秋雨的芙蓉,终被选入宫中,成了当朝皇帝,和纳兰一样才俊杰出的康熙的爱妃。就这样,两朵因爱早在心里并蒂的莲,还未来得及编结半寸兰襟,就被一刀剪断,彻底离散。人间最痛最苦的爱情莫过如此:爱才刚刚开始便要离散,思不能见,想不能语。纳兰和青梅同在京城,相距不远,纳兰作为康熙的贴身卫士,他的脚步几乎每天都会踏进她日夜生息的地方,但她和他隔着的那堵墙,那扇门却是他们永远无法踏越的。
   想来,青梅的际遇对她的身世来说应算是上好的。身在帝皇边,那是多少女子终身都不敢做的梦?况且那是康熙,千古一帝的才俊康熙啊。但青梅离开纳兰府后,从此便极少欢颜,极少言语。不管她身边的男人多么优秀多么权贵,她心里,始终只有一个纳兰,她的冬郎表哥。爱一旦认定,就此落地生根,一生难易,难移。爱的固执,爱的艰难,正因为它毫无章法,只关乎心。若不是那个人,人生再好的附丽也如同虚设。
   失去青梅,是纳兰人生的第一劫。痛苦无处排遣,他大病了一场,一病数月。多次纠缠纳兰,到最后让他以命还尘的寒疾,就是在那一年开始落下的病根。我不知道寒疾是一种什么样的病,想象里,一定是心身疼痛,心身冰冷,心身绝望。
   花丛冷眼,自惜寻春来较晚。知道今生,知道今生那见卿!
   天然绝代,不信相思浑不解。若解相思,定与韩凭共一枝。
   (减字木兰花)
   彤云久绝飞琼字,人在谁边?人在谁边?今夜玉清眠不眠?
   香销被冷残灯灭,静数秋天,静数秋天,又误心期到下弦。
   (采桑子)
   人在谁边?人在谁边?这爱,想来多少悲戚!此生最爱的人,最想守,最想疼,最想朝朝暮暮携手与共的人,却唯独她,不在身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不能与共,何处相许?红尘情字最铭心,却又偏多遗恨:我们最爱的人,往往不在身边。我们每天可以见无数不相关的人,说无数不相关的话,而那个我们最想见的人,最想说的话,却偏偏念尽一生也无法再见一面,再言一语。知道今生,知道今生那见卿!写到此,不禁两行清泪,为纳兰,为青梅,为离散,纷落如雨。知道今生那见卿!今生,纵是把青丝都念白也再见不到了!
   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二十岁时,纳兰受康熙皇帝赐婚,娶了两广总督、尚书卢兴祖十七岁的女儿为妻。“蓉若,我是意梅”当她微笑着把自己的手交给纳兰,她就知道这一生,她将把自己的所有,柔情,体贴,贤淑,坚贞连同一颗无私明慧的心都付予纳兰,她做到了。她用她的温婉善良,轻轻抹去青梅在纳兰心里留下的隐痛。意梅知道纳兰心里,一直有个青梅表妹,但她从不盘问,即使看到纳兰为青梅写下的那些词句,也从无责怪之辞,因她懂得纳兰,懂得爱一个人的滋味。其实,在见到纳兰之前,只凭听身边人谈起纳兰,他的才气,人品,心怀,无不让她心折。上苍恩赐,让她这一生可以守在她无比敬仰和爱慕的男人身边,她除了感激,除了无怨无悔地爱他,还能有什么呢?
   腊月出生的纳兰,特别偏爱梅花,那些走进他生命里的女子,也都是梅一样的女子。青梅是,意梅也是。品性的相投相知,让纳兰和意梅在婚后的日子恩爱有加,属于他的幸福似乎不会再走远了。然,幸福总是比忧伤吝啬,每个人都可以拥有,却不会太长久。婚后的纳兰,被一直赏慕他的康熙皇帝招到身边,做皇上的三等卫士。因常常陪同皇帝各处游历。他和意梅,聚少离多,有时一年半载两处闲愁。
   别绪如丝睡不成,那堪孤枕梦边城。因听紫塞三更雨,却忆红楼半夜灯。
   书郑重,恨分明,天将愁味酿多情。起来呵手封题处,偏到鸳鸯两字冰。
   (鹧鸪天)
   塞鸿去矣,锦字何时寄?记得灯前佯忍泪,却问明朝行未。
   别来几度如圭,飘零落叶成堆。一种晓寒残梦,凄凉毕竟因谁?
   (清平乐)
   纳兰对爱妻的想念,填满了他一阕又一阕清词。生离已经不堪,更让他不堪的是,老天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疼爱意梅的时候,竟毫无征兆地,把她从他身边永远带走了。意梅因为难产,产下孩子后便在家人的痛楚和无奈中,溘然长逝了。纳兰抱着爱妻因失血过多而冰冷的身体,玉碎的心,再次陷入冰寒绝望。他连问为什么的力气都没有了。心已死,只有默默接受老天对他的无情。他和意梅,只做了三年夫妻,三年,这对一对恩爱的夫妻来说,实在太短,又加上婚后的聚少离多,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历历可数。
   泪咽更无声,止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
   别语特分明。午夜鹣鹣梦早醒。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泣尽风前夜雨铃。
   (南乡子.为亡妇题照)
   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疏疏一树五更寒。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
   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春山。湔裙梦断续应难。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临江仙.寒柳)
   爱妻早早离世,亦是他今生必还的情债吗?是前世情债太重,才让他今生感情如此多折?若如此,也只能认命。然,虽知生死由天,宿命难违,但纳兰还是被命运再次击倒了。死别的疼痛和打击让纳兰再次病倒,这一次的寒疾来得更加深重,一度把他拉到生命的边沿。就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只能听天由命的时候,却有一个人,用自己温暖的怀抱将纳兰从冰冷中唤醒。这个人,是青梅。深知她和纳兰兄妹情深,在纳兰命悬一线的时刻,开明的康熙恩准青梅回纳兰府见表哥最后一面。当青梅俯下身,第一次把这个一直深藏在心底的男人紧紧抱在胸怀,用她温热的脸贴着他冰凉的脸,无语言明的辛酸、心疼和不舍,让她止不住的热泪,汹涌而下,滴落在纳兰早已苍白无神的脸颊,唇边。也许是尘缘未了,也许是青梅的爱感动了上苍,纳兰竟然睁开眼睛醒了过来。他醒了,看到青梅,还以为是在梦中。多少悲欢交集,但她不言,他也不语。匆匆一见,又要分别,也许这一别,真的就没有再见的时日了。但只要彼此还安好的活在同一个尘世,分别再久,也都情愿。
   病愈之后,纳兰重新面对爱妻的离世。他支撑着瘦弱的身子,捧读《椤伽经》,自号楞伽山人,在梵音经卷里寻求宁静。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也许吧,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是要付代价的,那就是此生必承担的苦难。不管多苦多难,命里该自己承担的,都必须咬牙承担。当你承担起来,时间会在一边,帮我们慢慢把伤痛平复。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在妻子逝后的几年里,家里也为纳兰续过两个女子。但,也许是性情不投,灵犀不通,也许是她们平俗的姿资无法走进纳兰的内心,纳兰终究无法让自己在心里有从前的那种脉脉欢喜。他更喜欢约几许文人墨客,知心好友品诗弄词,清茶淡酒。顾贞观便是他这些好友里,情宜相通的一个。因了顾贞观的引荐,纳兰知道在江南,有一位因才貌出众,早已闻名于江南名流界的艺妓,沈宛。不久之后,纳兰在随康熙下江南时,慕名寻到沈宛。在清波灵渺的西湖上相见,两人一见钟情。一切都是那样合理合情。沈宛虽是艺妓,却端庄高雅,能诗能词,能歌能舞,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这样灵秀的女子,本就该遇着纳兰这样的温润清明的男子吧?而沈宛这样才情和芳华双绝的温婉女子,也是纳兰这样的诗意之人一直在心底所期盼的红颜吧?他们在江南相依相惜,享了一段远离尘世,梦一样轻盈而美好的日子。然,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分别的日子总是紧跟在幸福后面,一转身,即是鱼雁南北,所有曾经相聚时的欢乐,一别,就都化成了惆怅和相思。沈宛知道自己和纳兰家族不仅门弟有别,而且身份有差。满清和汉人,在当时是不能通婚的。所以,她不会对纳兰有所要求。只是轻轻道别,轻轻微笑送他离开。但此后,沈宛便不再与往日那些风流名士来往,她让自己幽居深闺。无怨无悔地守望远在天涯的纳兰。而纳兰,只能把对沈宛的思念化入他长长短短的诗句。
   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孤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
   近来怕说当时事,结遍兰襟。月浅灯深,梦里云归何处寻?
   (采桑子)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采桑子)
   离别的刻骨相思,让纳兰终无法放下独在江南的沈宛。在家人的反对声中,他不顾自己名利地位的世俗牵绊,把沈宛接到京城。纳兰府不接受沈宛,他就在把她安置在纳兰府外的一座别院里,在那里过起他们自己的夫妻生活。纳兰和沈宛,为了不辜负上苍赐予的这迟来的爱,他为她有情有义,她为他放弃荣华,不计名份。这样的爱,几乎算是圆满的了。只是上苍,总是对有情人如此吝啬。这样的幸福,亦是来得匆匆,也去得匆匆。而这一次,去的,是纳兰。沈宛在江南春风正好的三月来京城,仅与纳兰共度了一
   段简短的幸福岁月。五月,纳兰寒疾复发,毫无由因。这一次,他只病了七天,三十一岁的正好年华便永远清寂了。这,就是宿命。该来的,一定会来,该去的,也一定会去。
   那年秋天,沈宛产下她和纳兰的遗腹子之后,便离开了京城,纳兰已去,京城对她已毫无眷恋。她把他们的孩子留在纳兰府,一叶扁舟南下,从此音杳江湖。
   惆怅凄凄秋暮天。萧条离别后,已经年。乌丝旧咏细生怜。
   梦魂飞故国、不能前。无穷幽怨类啼鹃。总教多血泪,亦徒然。
   枝分连理绝姻缘。独窥天上月、几回圆。(朝玉阶.秋月有感/沈宛)
   在纳兰死后半个月,另一位女子也香消玉损伴随他而去,她,是青梅。她没有自杀,没有生病,也没有受人加害。没人查得出她的死因。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为何而死。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生死相随!
   随着纳兰的离去,梅花三弄的故事,也轻轻落幕了。对纳兰而言,她们都是他心上清莹的梅,紧紧相联,却又各自美好。
   福因才折,情深不寿。纳兰短暂而波折的一生,真是应验了这隐藏天机的红尘俗理。然,谁来这世上,又能免除这无数的生离和死别?要说遗憾,哪一场生命不是布满遗憾?生命本身便无法抵挡长长的岁月,又有什么可以抵挡?再浓烈的悲欢离合,100年的岁月轻轻一抹,也便云烟散去。一天一天走下去,走到最后,我们都会化一缕轻烟消逝在风中。这一生,我们谁也不知道长短,只能用心在当下,无悔在当下。在我们还活着的时候,可以深挚的爱过,付出过,得到过,也已经足够。
   谁道人间无情?隔着几百年的光阴去读纳兰,去走近纳兰,在一次又一次的心疼里,我坚信不疑,人间有情,有深情,有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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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纳兰容若清朗、温润、才华,虽生富贵却凄冷哀婉。作者笔触纳兰的爱情故事为主题,勾勒了纳兰的一生的命运,青梅竹马的青梅,温柔贴心的意梅,情投意合的沈宛,三个纳兰入心的女子,让纳兰短暂的一生溢满了相聚的温馨和离别之苦。本该是仕途顺畅家和美满的纳兰却经历了这般苦难的折磨,把相思和悲楚揉进那凄艳的词赋里,几多无奈,几多痛。作者娴熟的文笔,轻盈的文思,把纳兰的一生展现给读者,让人深思,珍惜先下的美好,爱自己所爱,莫等流光逝,灯下瘦容颜,空悲切。【编辑:草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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