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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缺失的生活


作者:雪山莲花 布衣,224.6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664发表时间:2014-03-31 19:40:28
摘要:农村打工人的酸甜苦辣,尽显其中。


   题记: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亲爱的妈妈。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没有一个家。冬天的风啊,夹着雪花,把我的泪吹下。走啊走啊,走啊走,走过了多少年华。春天的小草又在发芽,又是一个春夏。唱起这首歌就想起了打工人的辛酸!
  
  
   一、你没了,关我们什么事
  
   黑咕隆咚的夜晚,王锋兄弟俩终于赶到了妹妹所在的宾馆。
   大哥一见到妹妹,两人便抱头痛哭。王锋倒是没有眼泪,他在想妹妹遭此横祸,定是悲痛欲绝,大哥为什么哭得这样伤心呢?也许他在为小妹悲伤,也许他在为自己长年在外辛劳,心感疲惫,而借此尽情释放自己。
   王锋只有问起吴明车子是怎么翻的,妹夫吴华是怎么死的。
   吴明眼圈红红的,他说昨晚他送哥哥坐车,因为运输公司有他的一个熟人,于是打招呼给哥哥要了个第一排的座位。人们都以为这是一个好座位,可是正是这个座位断送了吴华的性命。车子在今天凌晨两点的时候,换了一个司机,这个司机接手不到十分钟,车子撞上高速公路边上的护栏,司机急打方向盘,车子失去重心,180度地侧翻,哥哥头撞向座位前的一根直立杆,然后甩出前窗。当交警赶到的时候,哥哥已经没了。司机也被甩出车外,当时他还是醒的,急叫人报警,然后捂住胸口,说自己会死,后来在送往医院途中死亡。
   吴明又断断续续说了一些情况:死亡的还有一个祖母和一个不到两岁的孙女。车上伤了二十多人,被送往出事点附近的两个县城的医院。这边的受害者家属都安排在这家宾馆的三楼,明天运输公司会来人。
   这是一家四星级宾馆,虽然客房极其地舒适,淡绿色的地毯呈显着温馨,但在受害者家属眼里都化成无限的悲痛。
   第二天清晨,走廊间便传来悲哭声。王锋出去一看,此时走廊已有许多人在走动,听了一会,知道是司机的父亲赶到了。司机今年才二十六岁,去年结的婚,孩子还没满周岁。家中只有这一个儿子,所以年轻的父亲呜天怆地,悲痛欲绝。不同的是,司机的妻子倒是没有什么悲色,也不怎么安慰号哭的父亲,只是跟来看望她要走的姐妹们打着招呼。
   这时,妹妹的大姑子吴珍到了,姑嫂二人抱头一阵痛哭。当吴珍得知站在外面的一些人就是司机的家人时,冲出来就破口大骂:你家要死人就去死,怎么把别人也拖带进去。不知道开车就别开,别人活生生的生命就没了,你家多死几个人啊!
   这时那边过来一个人拦阻吴珍说,都是受害人,现在别人也没了,你还说什么?
   你没了,关我们什么事!说完,吴珍呜呜地哭了起来。
   王锋立马拦住吴珍:事已至此,你还说别人什么。
   早上八点的时候,运输公司来人了,是车站卖票的妻子,也就是吴明那个熟人的妻子。这辆车是从广东深圳起点开往家乡乡镇的长途客车。车上大部分乘客是从这个车站上的车。
   那个女人只是简单地慰问了一下,然后说公司负责人已到了交警队,请受害者家属到交警队处理善后事宜。
   那女人不是公司里的主要人物,所以家属们也没跟他多说,都收拾东西准备去交警队。
   王锋没什么收拾,就待在走廊里,这时前面阻拦吴珍的那个人走过来说,一起过去吧。
   王锋说等一下。
   王锋又问那个人是司机的什么人。
   那个人说是司机的表哥,他开了一辆商务车来了,可以坐十来个人。
   一行人走出旅馆,王锋才发现这是一个小小的县城,没有什么高楼大厦,但城市的环境很美,街道两旁绿树成荫,不时有些头戴花巾,身背背篓的女人来回走动。王锋这才知道这是粤北的一个苗族县城。
   吴珍虽然没有原来的怒气,但还是面无表情地钻进那辆商务车。
   商务车缓缓地驶出县城,驶向高速交警队。一路上都是崇山峻岭,碧岩绿峰。王锋透过车窗,发现公路边上每隔一段距离都嵌了一个大石头,下面是深沟纵壑,令人目眩。平目展望,对面山腰间,一条水泥公路蜿蜒升上来,就像系在山腰间的一条飘带。一些载重车辆从最低的隧道口出来,像一只只硬壳甲虫,吃力地向上爬行。
   这时吴明接了一个电话,是他父亲打来的,父亲正在赶往这里的车上。父亲还在追问哥哥怎么样,吴明哽咽着直说哥哥没了,现在正往交警队处理事情,然后一个劲地安慰父亲。
   王锋望着异地别有洞天的自然景色,想着自己来此异地就是为了处理妹夫的后事,不禁悲从心起,眼泪夺眶而出,任凭它湿了镜片,模糊了视线。
  
  
   二、人没了,唯一的目的就是要钱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行程才到达交警队。交警队门口停靠着一辆豪华大巴,大巴的前视玻璃已破碎。车子边上是一堆拎着大包小包的人群,有的头破血流,有的手肿脚瘸,一看便知又是一起车祸。
   人们进到交警队,一问,说是公司负责人在路上堵车,一时半会赶不到。于是王锋他们又到交警队门口去等。此时已是入冬时分,凛凛的寒风已使人面寒身颤。王锋身上穿得足,所以不觉得什么。只是大哥匆匆赶来时,来不及添衣,所以此时已是在寒风中佝偻着瑟瑟发抖。妹妹此时已停止了悲痛,走过来对王锋说,大哥这次怎么黑瘦了许多,这个样子好像年迈的父亲。王锋心里也这样觉得。大哥这次刚从广东回家,说是想在年前把自家房子粉刷一下。但在王锋看来,可能还有其他的原因,他觉得一下子又黑又瘦的大哥,一定身体上害了毛病。
   大哥走过来,说是有点冷,想到这集镇上买件衣服。这时吴明也觉得冷,于是一同去了。
   王锋此时注意到交警队的位置。它背面的山上就是京珠高速。来来往往的车辆川流不息。
   交警队的侧面,也就是刚才王锋他们来这里的这边,是连绵的高山。这里的山独树一帜,直飙云霄的山峰呈刀片形,峰顶成线,就像菜刀的刀刃。
   大哥和吴明买衣服回来的时候,吴明的父亲也赶到了。同时来的还有他们村子里的几个人,一个戴着鸭舌帽,穿着蓝制服的,吴明的父亲说这是他请来的律师。
   也不知吴明的父亲从哪里搞来的律师,这位律师一下车便召集所有亲属,说现在人没了,唯一的目的就是要钱,看交警队怎么处理,处理不好就跟他们打官司,打官司至少可以多得到十万元的精神补偿费。
   打官司?中国有句古话:穷不跟富斗,民不跟官斗。你凭什么跟他们打官司?
   律师又提出一个原则:赔偿的钱主要是给父母和孩子,妻子所占的份量较小。
   王锋知道妻子是第一顺序继承人,他想不到事情刚刚发生,那边就释放出火药味。
   已近中午,交警队说运输公司负责人还在堵车。吴明的父亲叫过吴明,说是到镇上的茶馆商量点事,于是一行人去了。王锋觉得肚子有点饿,问大哥和妹妹要不要吃东西,他们都说不想吃,正好那个死去司机的家属也要去吃饭,于是王锋又钻进那商务车去了镇上。
   他们进了一家饭馆,却见吴明一行人坐在餐馆的一个角落里,那个戴鸭舌帽的律师正在说着这桩事至少可以搞到百把万。吴明的父亲接茬说,现在人已没了,我就是想多要点钱,不然这条命走得也太冤了。
   见王锋进来,他们打过招呼,转而说起刚才来的时候,在路上看到两车相撞的事,唏嘘着现在的车祸实在是太多了。
   王锋要了一份炒河粉,吃着也没什么味,付了钱,便走出饭馆。
   同来的一行人也跟着走了出来,那个说是司机表哥的问王锋的妹妹现在什么年纪。
   王锋说三十岁。
   那也还年轻,你们对这个赔偿款怎么处理?
   父母,孩子,妻子平均摊,也不跟他们争什么,我妹还年轻,只要他们不亏待孩子就行了。
   这样说得好,我那表弟媳要一个人继承赔偿款,她与我表弟夫妻关系本身就不好,对我表弟没什么感情,对公婆更是不理不睬。她今天人也没有来,我表弟在公司买了保险,她到公司联络事情去了。可怜我的舅舅以后只有靠我的那个表妹了。
   王锋感叹着生命的无常和人世的无情。
   回到交警队,已见运输公司负责人到了。王锋他们与司机家属分别走进不同的办公室。
   负责这边处理的的是公司里的一位副总经理,他首先向家属们表示了歉意,然后说事情已经发生,我们只有做好善后事宜,下面由交警队的同志说说处理方案。
   交警队的一位副队长说根据具体情况,死者吴华户籍属农村,按照当前当地标准,人均收入6000元,赔偿年限二十年,计币12万,另加抚养孩子到十八岁及父母赡养费,丧葬费,共计币二十二、三万。戴鸭舌帽的律师操着浓重的方言接过话茬说,前不久江淮某地一起车祸中,城市和农村两种户籍的两人,赔偿金额天壤之别,全国舆论已在热议同命同价的问题。死者吴华在外打工近十年,根据最新规定,在外务工连续一年以上,其人应视同城镇户口,其一年的赔偿金额应以其人一年的工资收入为准。
   交警队副队长说,我们交警队的权限只有这样,今天证件带齐了,如果遵循交警队处理方案,今天就可以和运输公司把案子结了。如不服,一个月内可以向法院起诉。
   来的时候,王锋把妹妹的户口簿、结婚证等都带来了,于是他说我妹妹的证件都带来了。
   吴明的父亲接过话说,这件事我们考虑一下。
   副队长说,那今天你们可以把丧葬费领去,可以多领一点,日后赔偿的时候再扣除这笔钱。
   妹妹从运输公司领了三万块钱,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她总以为吴华还没有死,吴华怎么就离她而去了呢?这么高大,硬朗的男子汉,应该什么都顶得过去。怎么车上那么多人都没事,他就顶不过呢?想着想着,泪水在她心里汩汩而流。
   妹妹拿了一万元给吴明,说明天就去殡仪馆把尸体化了,好让吴华早点入土为安。
  
  
   三、我的好哥哥,以后到哪里找我的好哥哥
  
   第二天一早,大哥、妹妹、吴明、吴珍先去了县城殡仪馆。(吴明的父亲一行已于昨天晚上提前回去了。)
   王锋听人说殡仪馆的东西很贵,比如爆竹、寿衣之类的东西。他想在县城把这些东西购买去。
   走了两条街不见这样的店铺,这时电话铃声响起,王锋抓起电话,是大嫂打来的。大嫂在东莞的一家手袋厂做工。她询问吴华的事怎么处理,说吴华回去的那天还到过她那里,她对吴华说大哥也回去了,看他在家粉刷屋搞不搞得成,搞不成就和大哥一起上来,哪知这一走就去了。说完电话里传来嘤嘤哭泣声。
   王锋说,他们家不遵交警队处理,要和运输公司打官司。现在他们去了殡仪馆,今天就把骨灰盒运回去。末了,王锋问大嫂这次大哥回来怎么又黑又瘦,大嫂说,他总是说身体不舒服,要他去医院看,他又不肯。王锋说等回去陪大哥去城里看看。
   刚挂断电话,妻子又打电话来了。妻子说老板娘的母亲和侄儿没有一点事,老板的妹妹和妹夫摔断了手和脚,在另一座县城的医院里治疗。
   老板娘是妻子的一个朋友,在东莞开了一家小型塑胶厂,妻子为她做工。
   那晚就是老板娘第一时间里告诉王锋车翻的。她不知道家人情况怎么样,询问王锋知不知道吴华的情况。不想她的家人所幸没事,吴华却永远地走了。
   妻子又问吴华的葬礼要不要请假回去参加。
   王锋说,你看着办吧。
   王锋购买好那些东西,已经没有去殡仪馆的车子了。王锋只好坐到中途下车,一路上有许多卖爆竹、冥钱之类的小摊,一问,果然比县城贵许多。
   沿途长着许多矮小的灌木,远处是一些矮小的青山,远没有交警队那边的峻峰。山边不时有几座矮小却很景致的土坯屋,屋前有几亩田地。那大概就是苗家人的栖息之地吧。
   王锋岔入一条小道,这条小道虽然比原来的公路窄小一些,但路面却坚硬平滑许多。这就是通向殡仪馆的小道,两旁是青山丛林,林间不时传来几声啾啾的鸟鸣,使得小道显得更加地幽静。
   大概行了两里地,坡下现出一片开阔的山窝,一座整洁、别致、肃穆的院落座落其间,这就是县城殡仪馆。
   吴明在大厅里等候已久,他心里很是不悦,尤其想到昨晚大嫂把剩下的两万元钱给了她两位哥哥一人一万的事。
   见王锋终于来了,冲着他说,怎么这个时候才来,排在我们后面的几个人都已经办好回去了。我们赶快办理,否则天黑前到不了家。
   王锋闻出有点不敬,看看钟还是九点,依然温和地说,买完东西就没有车到这边了,我是从中途走路过来的。
   于是大家到遗体告别厅。通过化妆师的化妆后,吴华静静地躺在大厅中央,他的周围摆满了小盆鲜花。王锋近前一看,吴华面目依旧,只是右上额一个深深的凹陷,那是翻车时,头部猛烈撞击座位前的直立杆所致。也就是这致命一击,吴华瞬间与亲人阴阳两隔。
   妹妹已是哭得瘫坐在地上,王锋与大哥一边一个架住她。
   待到尸体火化那一刻,妹妹挣脱两位哥哥的手在地上滚起来,其状催人泪下。
   殡仪馆的最后一道程序是为逝者焚化纸钱。当王锋他们走出来的时候,焚烧纸钱处传来呼天叫地的嚎声大哭。王锋一看,那是死去司机的父亲在哭。旁边一男子抱着一个婴儿,不见司机的妻子。搀扶着司机父亲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子,嘴里也大声哭道:哥哥呀,我的好哥哥,我以后到哪里找我的好哥哥……那应该是司机的妹妹,他们已经焚烧完纸钱准备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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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场意外的车祸,折射出几个家庭的为了生存所表现的种种困境,普通小人物辛苦度日艰难生存的诸多事件,令人唏嘘感叹,妹夫意外死亡,王峰兄弟俩处理后事,亲情和金钱的抗争,伦理和道德的交锋,从中表现了王峰和大哥两个打工者酸甜苦辣的人生,大哥身患糖尿病被辞又无钱看病,身为房奴的王峰肾结石不敢看病,王峰姐姐的出轨,妹夫一家为挣得更多的赔偿金而与运输公司打起了官司,一幕幕一桩桩,在看似平淡的娓娓叙述中为我们一一表现,王峰兄弟的憨厚诚实;妹妹的通情达理和懦弱;姐姐的剽悍鲁莽;侄女小倩的拜金婚姻,如一幕幕镜头,活灵活现的表现出来,栩栩如生逼真形象,为我们展现了弱势群体的情感和物质生活,他们的遭遇和追求,引人深思。佳作共赏,荐读。【编辑:1121672144】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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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1121672144        2014-04-01 21:57:12
  很现实的小说,体现弱势群体的真实生活,令人唏嘘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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