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鸡的思想
我是一只鸡,一只就要被宰杀的鸡。我和一起要被宰杀的同伴挤在飞驰的汽车上的笼子里,疾风猛烈地狠吹着我们的羽毛,虽然是春夏之交,但我还是感到透骨的冷。被挤在里面的同伴似乎好点儿,它们都昏昏欲睡,只有为数不多的我们几个能靠在鸡笼边上,一览笼外的风景,感受疾风的力度和温度。是幸运还是不幸已说不清了,我只有麻醉起自己的冷神经,兴奋起视神经,尽情“享受”飞驰车外的、从未见过的景致。
后面一辆黑色小轿车向我们飞奔而来,距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我能看见车上的司机了,他是个帅气的小伙子,旁边还有一个靓妹。他们好象一边说着话、一边还笑嘻嘻的。男女在一起就是这么开心,我们鸡们也是这样,没事总是公鸡母鸡在一起,但我们没有汽车开,只能公鸡开母鸡。他们从我们旁边超过去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车里男女的浪笑声。
这时一辆电动车从我的眼前慢慢向后退去。车上一个男人,他稳坐在车子上,风吹起他的衣角和头发,衣服是肮脏的,头发是灰土土的,但眼睛很有神,一个很精神的男人。从我眼前划过时,我好象看到他那因车尘而眯起的眼睛里有一种淡定和踏实。从貌相上看,他很可能是附近的农民或农民工,一个农民或农民工居然还能在这肮脏的环境里这么淡定,我想肯定有他的原因,那原因是什么呢?而刚刚过去的车里的一对男女,我什么也没看到,也许是一对狗男女。
突然,车子急刹车,又慢慢停了下来,我们鸡们因惯性不得不前呼后拥,有的鸡开始骂骂咧咧。我没有骂,快死的鸡了,还能骂得出来?看来是些没心没肺的鸡,车多停会咱就多活会儿,SB,我也开始骂了,但我骂的是鸡不是车,也不是司机,更不是别的无关的东西。渐渐后面的车也都停了下来,越停越多,多到我看不到头。里面的鸡又开始睡了,骂人的鸡也开始情绪不再激动了。我仍然在向外看着,我不能耽误一会儿,因为这太难得了,我的一生都是在鸡笼里度过的,吃了睡,睡醒吃,难得出来旅游一次,虽然是游过之后就得死,但也值了,死就死吧,鸡生自古谁无死?对吧,或轰轰烈烈,或默默无闻,但都是一辈子,都躲不过那致命的一刀,重要的是死前我知足了,别的鸡怎么样就管不了那么多了。那个骑电动车的男人慢慢从后面追上来了,又慢慢向前划去,脸上带着莫名的神情。我更加看清了这个男人,一个很健康的男人,好象从上到下满身都是精气神,他是那样的有活力,又是那样的知足和满意,好象刚从某个工地下来,或是从田野里回来,收获了很多东西一样,但我看不到他身上或是车上有收获的东西。
车又慢慢向前开去,后面的车也开始动了起来,但是很慢,还有车鸣着喇叭想超过去,好象是有急事的样子,但无济于事,前面的车象蜗牛爬,后面的车还想往前赶,你找死呀?有本事你飞过去。我也想骂车了,或许是想骂车司机了。一辆严重变形了的车慢慢闯进我的眼睛,是那辆黑色小轿车,已变的不象样子,它被一辆好高的红色大家伙压扁了,还能看到从车里洇出的血水。是那辆车吗,是那辆有狗男女的车吗?我开始有点兴奋了,兴奋那两个那么高兴的家伙竟然这么快就完蛋了。我是走在死亡的路上却看到了别的死亡,那两个倒楣的家伙却是死在兴高采烈的路上,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过会这样死吧?我想着,那个骑电动车的男人又从我眼前闪出来快速向后面划去,男人脸上分明写满了惋惜。好象嘴里还说着:人啊人,怎么这么不知道心疼自己。
我心理也在说,鸡啊鸡,怎么就不知道自己是正走在死亡的路上呢。
无论人还是鸡,自古谁无死?这只鸡又是幸运的,它有思想,有人的喜怒哀乐,能在短暂的生命中沿路阅历世态,用人的方式思考,也有人的劣根。思考过,就不枉活一世。
思想是幸运和痛苦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