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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骷髅树


作者:强缘 童生,601.3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952发表时间:2014-04-13 08:34:05

1
   回村休假半个月后我就要到县公安局刑警队报到了,也就是说,我终于成为一名正式的刑警。
   八岁的时候母亲就给我算过命,算命瞎子说我命主贵,将来一定会“脚踩放屁虫,手拿盒子炮”。您听不懂是吧,我们那儿太偏,说话土气,至今还把摩托车叫放屁虫,手枪叫盒子炮。
   瞎子的话让全村人相信不疑,因为瞎子除了给我算,还给二婶算了一命。
   二婶的命被瞎子用一段打油诗表达出来:娘家给担米,半路变成糠,一阵大风过,箩里精光光。
   二婶娘家有钱,陪送颇多,无奈二叔是个酒鬼,一点钱都让他喝了酒。这一算,等于把二叔喝酒败家的事实全部抖搂出来,且生动形象,人家都觉神奇,除了二婶因自己命苦一边叹息流泪外,许多人都跃跃欲试,想把自己的命算一算。
   这一算就让八岁的我在村里直起了腰杆,也就是说我这人将来不可小瞧。
   大伙儿揣摩半天,认为我将来一准儿参军,而且是要当侦察兵,因为部队里只有侦察兵才骑“放屁虫”,而手拿“盒子炮”至少是要当连长以上的军官。
   二叔是村长,于是,我八岁的时候就学着我二叔将手抄在背后胸脯笔挺地走路。吆五喝六的指挥一般小伙伴攻城掠地,那情形要比连长威武。
   而我现在的职业是要做一名刑警。瞎子的话没错,脚踩放屁虫,手拿盒子炮---和连长一样威风的刑警。
   这在我们家族已经是一种至高的荣耀,我带着这样的荣耀回村里小住半月,在这之前,我已经在县公安局刑警队实习半年,参与侦破了许多案子,感受到置身战场一样的紧张刺激。在破案现场,生命往往被演绎成另外的样子,我盼望着假期结束,立即投入工作。
   我回到村里,二叔就找上我,说你可回来了,先把咱村里的案子破一破。
   “咱村有案子?咱村会有什么案子?”
   “咱村正闹鬼呢。”
   我不觉一笑。“二叔,你又喝多了吧,你把我当什么了,侄子如今是响当当的公安局刑警,是回来给你捉鬼的?”
   “鬼把你二婶都吓死了。”
   “哪里有鬼?”
   “村口的那棵骷髅树上闹鬼呢。”
   村口的骷髅树我自然知道,那是我们村上传了上千年的一棵银杏树,几人合抱粗,早些年死了,树干中间都已枯烂,有许多洞窟,黑夜里看那树枝树干,就象骷髅一样阴森可怖,村里人都叫它骷髅树。
   “你说的是骷髅树闹鬼?”
   “是啊。”
   “那又能怎么闹?吓着您啦?”
   “唉,你不知道,你二婶就让那个鬼吓死啦。”
   “怎么可能?”
   二叔说:“今晚我们去看一看骷髅树吧。”
   我点点头。到了晚上,我们拎着手电,一道往骷髅树下走去。
   一轮弦月挂在天边,夜空中黑洞洞的,我们在村里的泥路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不时有几只狗朝着我们吠叫。
   在刑警队半年,就象和阎王爷打过照面一样,什么样的死人都见识过,一次我们从水里捞起一个泡了几个月的死人,已经是一堆腐肉包着的骨架,蒋队长要我用刷子将那些骨头上的腐肉洗刷干净,尸体被我一块块拽开来,然后在水里洗刷,刷出白花花的骨头,刷得我汗毛倒竖,刷下的脏水仿佛一齐渗入我的胃里,我趴在地上,就象喝下农药一样地呕着。
   “我要死了。”我恨不得呕出五脏六腑来,老法医看着我一直在笑。
   “呕了这回,你就会成为一名真正的刑警了。”老法医说。
   我对老法医说:“呕过这回,我吃屎也不会呕了。”
   呕过那回,我就真的成为一名真正的刑警,无论眼前是人是鬼都吓不倒我了。
   从那之后,我们曾深夜到殡仪馆守候过,夜里抬过死人,一点点都不怕,我明白人死后是怎么会事情。人死后充其量让人呕吐,但不会变成鬼。
   如果你听说一个人被鬼吓死,那这其中一定有鬼。
   可在这骷髅树下情形不同,因为这儿有我童年的记忆。儿时我们常常夜间在这里捉迷藏,捉鬼,捉着捉着一个伙伴一声喊“鬼哟”。然后学一声鬼叫。然后大家一齐散开,忙不迭地跑,这个时候就不是人捉鬼而是鬼捉人,阴森恐怖的感觉让人窒息,很怕人。而且骷髅树的树干上到处都长着鬼脸,让月光一照,那上头的披发鬼、吊死鬼、饿死鬼,应有尽有。严重的时候要吓得发高烧,让妈妈爬上屋顶抱着烟囱招魂的。
   所以一个人走夜路很怕,到骷髅树边总要绕开走,尽量不去招惹骷髅树。
   这时,一阵风儿吹过,骷髅树的枝干象松垮的木床,发出吱吱咔咔的声音来。
   一只黑鸟“呼”的一声从树洞里腾空而起,发出呀呀地怪叫。并有从未听过的怪声从树顶上传出,象真正的鬼叫。
   这时二叔的身子突然向后便倒去,口吐白沫。
   “二叔,二叔。”
   “鬼,鬼,鬼,我看见了鬼。”
   “哪里有鬼,你看走眼了,是鸟,不是鬼。”
   “是鬼,真正是鬼,我们快走。”
   我也害怕起来,汗毛倒竖,背起二叔就往回跑,一边跑一边打出两个响屁,哪敢作半步的停留。
  
   2
   第二天我一早起来,来到骷髅树边,我有些后悔,不该那样惊慌。你怕什么,虽然没有手拿盒子炮,可作为一名刑警慌成这样,村里人若看到,岂不笑话。
   我对着骷髅树看了又看,并无什么异样。
   我将身子钻入那树身的空穴里,里面被调皮的孩子们填满了石头。
   我找来一根绳子,系一个扣,象侠客那样将扣子扔向树顶的枝头,然后一个纵身爬到骷髅树顶端。
   我上了树顶,那上头残破不堪,更象一个遭劫的室内现场,然而我在那上头的一个树洞里看到了几个真正的骷髅头。
   我一惊,在刑警队呆了半年,训练起我对于骷髅的敏感,作为一名刑警,谁敢小瞧一个骷髅头呢。死者为大,人命关天。一听说哪里发现一个死人或者骷髅,立即警笛齐鸣,刑警们就会象消防队员一样赶赴现场。
   而现在我就置身于骷髅头的现场。
   但我还没有那种发现重要警情的兴奋和紧张。
   因为我们那儿是山村,在实行火葬之前方圆十里的死人都用棺材抬到山上,这种情景不知经历了几代几年,以至于伸手踏脚都是坟地,一些年久失修的坟,残破不堪,狗会从洞里伸进头去,叼出人的骨头甚至骷髅,一场大雨,也会将坟里的骷髅冲出来。
   我们小的时候放牛,会在山上的草地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一觉醒来,发现不远处就有一个骷髅。一些骷髅被我们带入村里,作为玩具,小朋友间相互玩赏。
   因此,只要在这个村里的任何地方出现骷髅,都不能觉得奇怪。如果因此大惊小怪,就要说村里可能发生凶杀案,就要控制保护现场,就要惊天动地,让县刑警队的同事们赶过来,万一就是野地里捡来的死人头,不让人家笑掉大牙。人家一定要说我想破案想疯了,想出名想疯了,那样我就要落下一个不稳重的恶名。要知道,一名刑警背上一个不稳重的恶名是十分可怕的。刑警队的事情无论哪一件都是不能交给一个不稳重的人去干的。
   可这事难为了我,万一是凶杀案子,我视而不见,将来一旦水落石出,我又会背下一个麻木不仁的恶名。你是谁啊,你是刑警,你看到三个骷髅头,它们被放置到一起,而且是在你父老乡亲面前,你看到它们后,没事儿一样的走人了?今后你还想在刑警队混吗?
   哎呀,这可把我难为坏了,我可怎么办?
   我还是决定发挥我刑警的威力,尽我所能,探一探这里面的水浅水深。
  
   3
   二叔醒来,神情恍恍惚惚。
   “二叔,当时现场还发现什么吗?”
   “现场?什么现场?”
   “就是二婶死的地方。”
   “当时天下大雨,我和你二婶都人事不知,哪还知道那里留下什么东西。不过,有人倒是在那里捡着一把斧头。”
   “斧头?让谁捡去了。”
   “你娘啊,你娘没有你说吗?”
   天啊,有这么巧的事情。
   我立刻回家找那把斧头,那斧头正大大咧咧地放在门后。
   这就是出现在现场的那把斧头?这是一把普通的斧头。
   如果是村里人丢的,无论是谁,都会全村挨家挨户找个遍,那它就不会大咧咧地躺在这里。
   “妈,从来没有人来找过这把斧头吗?”
   “是啊,你说怪不怪,我在骷髅树下捡着这把斧头后,让全村人都看过了,没一个人认这把斧头,也可能是过路人丢的。”
   “妈,你说,二婶是怎么死的?”
   “你二婶得了场怪病死了,说是夜里看到鬼,让鬼给吓死的。那晚你二叔到镇上喝酒,喝到半夜回来,一跤栽到骷髅树下,你二婶见你二叔一直不回来,就拿着手电去找,找到骷髅树下,就遇到鬼了,让鬼吓丢了魂,人丢了魂,哪还能活命,不吃不喝,嘴里直喊鬼鬼鬼。几天之后就死了,死的时候两眼是睁着的,没见过那么怕人的死相,可怜哟。”
   “是二叔吓着她了?”
   “那不会,他们毕竟是夫妻,这方面你还不懂,人做了夫妻,就象左手右手一样,无论怎样,左手都不会吓死右手的。”
   我惊佩我母亲的表达能力,我母亲长期习惯于家长里短,训练出一副绝好的口才,以至于向我解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时轻松自如。母亲用一个左手右手的比喻,基本排除是二叔吓死二婶的可能性。
   “那么,那一天晚上,咱村里还发生了什么事?”
   “那就记不清楚了。”
   “你想一想,妈妈,你务必想一想,你的记性一直很好的,特别是对与咱家无关的事情。”
   “对呀,让我想想。”
   母亲已经将儿子成为刑警的事情张家说到李家,说过一千二百遍了,现在她或许从我的脸上看出一种急切和严重,还有一个独家新闻将由她作为第一传播人的那种兴奋。
   “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要下雨,有三个收购药材的人要住在咱村的谢贵家,住没住就不知道了,但后来那三个人就再也没来咱村子,从此再也没来过,就像消失了一样。”
   三个人?三个骷髅?我的心一阵紧缩,身子打了一个寒颤。
   “三个什么样的人?”
   “三个男的,都是三、四十岁的人,听说是河南人,推着小板车,经常来咱村收购药材。”
   “他们经常住在我们村吗?”
   “不经常住,遇上天下雨才住。”
   “妈,这把斧头要藏起来,不能大大咧咧地放在这儿。”
   我让我娘马上把斧头藏起来。
  
   4
   谢贵家正在打井,是从外村请来的人打井。
   我们这儿偏僻,山上有一个水库,通常我们都从水库里挑水吃,可近些年来,越来越多的人嫌那水库的水脏,都要自己打井取水。其实那水库里的水都是山泉,碧清如洗,村里人嫌它脏是说山上到处是坟,那些得肝癌胃癌脑溢血羊癫疯的死后都埋到山里,一场雨之后,那些从死尸上流下的水能不全部汇入这个水库里?水库里的鱼都比别处的肥,人不是鱼哦,鱼吃了这水会长膘,人吃了这水就要倒霉的。这水库里的水还能喝?到目前为止,还没见村里一个人得过比感冒更严重的病,已有三五人活过九十岁。但人的生活更多的是受心理支配,我在刷过死人骨头之后的当天中午,面对白花花的大米饭呕得死去一般,粒米未进,因为看到那些米粒,就想起白花花的死人骨头。当然,我相信水库里的水是干净的,在坟地与水库之间,还有很长一段青山翠林,田野土壤,它们象人的免疫系统一样二十四小时地工作着,为我们拦截着各种病毒的渗入。
   村里人也有疑心水库里的水有毒的,但很少有人打井,谢贵家为什么打井?
   我故意路过谢贵家。
   谢贵向我递上笑脸,论辈份,谢贵比我长一辈,我称他谢叔。
   “谢叔,家里打井啊。”
   “是啊,水库里的水脏呢。”
   “我干了警察,才知道那水脏,人死了在水里泡上一个月,肉就象进水的馒头,松松垮垮的,轻轻一拽,就能揭起一块来,你说让死人泡过的水能不脏?”
   我用眼睛逼视着他,看看他的反应。
   有一种人心理承受力差,自控力差,喜形于色,忧形于色;另一种人恰恰相反,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惧。这两种人普遍存在于我们生活的人群中,即使在偏僻的农村也是如此。当然,由于咱村偏僻,民风淳朴,人心都是一口向上冒清水的井,没有控制阀门,很少人有这样的自制力。我更希望眼前的谢贵也是这样,但又恨不得他看到我象二叔看到鬼那样的发慌。
   谢贵脸上堆着笑,看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地自然,从容不迫。
   “我在县里带回来好茶叶,等你家里的井里冒出水来,我用你的井水煮茶喝。”我说。
   “好啊。”谢贵答道。
   与谢贵的接触还是让我觉得有些异常,因为我在他面前停留,他连热络一下都没有,比如说一声:“小林啊,今天咱家打井,杀了一只鹅,你来咱家吃饭。”只是热络一下,并不是真请,请了我也不会真去,这样的客气话咱村几乎每个人都会讲的,但谢贵没说,莫不是真有事情。
   而当晚谢贵却盛了一大碗鹅肉送到我家。
   “是家里杀的鹅,让小林尝个鲜。”
   “哪能。”我忙推让。
   “小林你如今出息了,咱村里难得飞出你这样的金凤凰呢,将来我那几个儿子还要靠你关照呢。”
   “听说他们的学习成绩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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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我成为刑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二叔对我说骷髅树闹鬼,二婶就是死在骷髅树下,说是夜里看到鬼,让鬼给吓死的。而我在骷髅上发现了三个骷髅!而那年有三个收药材的住在谢贵家;在二婶吓死的骷髅树下她发现了一把斧头!经证实那把斧头是谢贵的,再次勘察骷髅,三个头颅都没有受到钝器的袭击,不仅在死亡之前没有过,它们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跌打损伤。三个骷髅的牙齿都基本脱落,通过对它们牙床的观察,我进一步排除这三人是那三个收购药材人;而我在迷途中又遇见了找鬼的二叔!……杀人凶手谢贵见财起意杀死了三个收购药材的人,装鬼吓死了二婶,二叔因为喝醉幸免于难。小说以第一人称手法叙述自己孤身面对骷髅大智大勇临危不惧,引蛇出洞终于把杀人凶手绳之以法,还原了所谓闹鬼事情经过,那不过是谢贵玩弄的吓人伎俩罢了。小说悬念迭起情节跌宕起伏,令人恐怖惊险刺激,值得一读。荐读。【编辑:1121672144】【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4041433】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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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1121672144        2014-04-13 08:35:18
  恐怖刺激跌宕起伏悬念重重,曲折动人,欣赏拜读。
2 楼        文友:1121672144        2014-04-13 08:36:31
  世界上本没有鬼,只有心中有鬼的人才会装鬼,浑水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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