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会有许多选择，不同样的选择就会有不同样的人生。有的选择可以幸福一生，而有的选择却注定要忏悔一生。
　　 ——题记
　　
　　 “啊……快来人啊，麻婆死了！”寂静里的楼道里突然传出一声女人的惊呼声，打破了这个小区午后的宁静。听到惊呼声，人们争相跑来，不一会狭窄的楼道里就挤满了人。
　　 这是一幢建于七十年代末期的五层建筑楼。踩得黑亮的水泥楼梯，磨得褪色的木头扶手，生了锈的铁栏杆，还有那发黄的墙壁，仿佛在诉说着这幢老楼的沧桑。
　　 301室的客厅里，趴着一具早已僵硬的老妇人的尸体。她的脸侧向一边，惨白的脸上还可见一个个密集的麻子。
　　 发现麻婆死亡的是对门的女邻居，此时的她还惊魂未定。
　　 女邻居多日没见到麻婆出门，就想去看看她。敲了多遍门没应答，轻轻一推发现门并没上锁。刚踏进脚就发现了趴在地上已经僵硬的麻婆。当时，就把她吓得惊叫起来。
　　 “自从麻婆病重后，门就再没锁过。她每天都在企盼儿子能回来看看她，可她儿子一直没来过。”女邻居叹了口气说。
　　 “唉，麻婆好可怜啊，不知死了几天了，如果不是天冷早就腐烂发臭了。”
　　 “那个不孝的儿子，母亲都病成这样了，都不来照顾她，唉，不孝之子，真是作孽啊！”
　　 “麻婆病了好长时间了，平时只有邻居和社区的人来看她，从没见她儿子来看她。听说她儿子离婚后就攀了个老富婆，之后就再也没见到他了。”
　　 “她媳妇是个贤惠的好姑娘啊，每次看到我都要笑着打招呼的，还有她那聪明可爱的小孙女，真是人见人爱。可后来，一个好端端的家，就这样被拆散了。如果她媳妇在，她怎么会死得这样惨。唉……”
　　 “麻婆一辈子都争强好胜，没想到老了却孤独无依，死得这般凄惨，真是报应啊！”
　　 “麻婆太不知道珍惜了，她太自私太霸道了。如果她选择好好善待媳妇，也不至于落到如此悲惨的下场。”有关麻婆的各种风言风语在这个小区里竞相传播着。
　　 随着110的警车呼啸而来，在法医鉴定麻婆是自然死亡后，麻婆的尸体被装进一个白色的布袋里，抬上了殡仪馆的灵车。
　　
　　 【一】
　　 麻婆，原名叫马秀姑，出生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末的一个富农家庭。母亲生她时是难产，在经历了三天三夜的痛苦折磨后，她终于降生了。因为窒息久了，她脱离母体后没有任何的声息。这可把接生婆急坏了，倒拎起她的双腿，在她的屁股上打了两巴掌。随着“哇”的一声啼哭，一家人悬着的心落了地。可这一哭就哭了几个小时，任凭奶妈怎么哄都无济于事，只到她的嗓子哑了才停止了哭声。母亲说这孩子太能哭了，长大了肯定是个难侍侯的倔丫头。
　　 父亲给她取名秀姑，寓意秀外慧中。生为家里的幺女，再加长得水灵可爱，她从小倍受家人宠爱。父母的娇惯，哥姐的纵容，让她从小争强好胜，霸道无礼。父母给她找了一个先生教她读书认字，可她读不进，还大肆地戏弄老师。不是今天把书扔向窗外，就是明天把墨汁泼到先生的身上。对于她的无礼，先生大怒拿出戒尺准备打她手心，可戒尺还没举起，她就顺势倒在地上，边打滚边大哭。看到女儿哭了，父母心疼极了，抱在怀里好了阵哄才把她的眼泪止住。先生看到她父母如此袒护，只能摇头叹息一声，然后拂袖而去。之后，她父母连续给她找了几任老师，可秀姑依然是调皮捣蛋，搞一些恶作剧，把老师都气走了。看秀姑对读书实在是没兴趣，父母也就作罢了。于是，秀姑依仗父母对她的宠爱，整日吃喝玩乐，无所事事。
　　 转眼秀姑长成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了，只是脸上长了些许小麻子。因为皮肤白，麻点更是明显。这让她很是苦恼，又无可奈何。有人私下里给她起了外号“麻姑”，只要被她听到，她总是破口大骂。有一天，父母给秀姑找了个算命先生给她看相。算命先生问了她的生辰八字，然后再仔细打量她那张长满麻点却很清秀饱满的脸，沉默不语。
　　 “怎么样，我女儿的命相如何？”秀姑父亲沉不住气了。
　　 “这姑娘天堂饱满，眉间有股霸气，按命相是有福之人。虽然脸上长满了麻子，却是有财运之人。只是命运掌握在她手中，要看她怎么选择和把握。”听了算命先生的话，秀姑得意洋洋。从此，当有人再叫她“麻姑”时，她竟然不生气了。时间长了，她也不当回事了。麻姑就麻姑吧，没什么不好。“麻子越多，寓意我钱财越多。”她是这样认为的，也是这样对别人说的。渐渐地，秀姑这个名字被人淡忘，“麻姑”成了她的名字。
　　
　　 【二】
　　 一个姑娘家，不识字没人嫌弃，但如不会家务和女红就难以嫁出去了。对于麻姑的名声，方圆十里都有耳闻，所以麻姑一直没人来提亲，看着年过20岁的女儿还找不到婆家，父母万分焦急。麻姑却显得毫不在乎，还对父母夸下海口，一定要找一个貌似潘安的如意郎君。
　　 一个元宵节的夜晚，麻姑与几个狐朋狗友去看灯会。回来的路上，他们一路打闹，在路过一座狭窄的木桥时，麻姑不慎脚下一滑，失足落入冰冷的河水中。麻姑挣扎着大呼救命，可那几个朋友不但不去救，反而一溜烟全吓跑了。虽然麻姑会一点游泳，但刺骨的河水让她失去了自救的能力。正当麻姑筋疲力尽地呼出最后一声“救命”时，一个高大的身影跳入河中，很快就游到她身边，将她一把抱住救上了岸。
　　 皎洁的月光下，麻姑看清了这是一张俊秀的面庞，一双大眼睛透露出善良和淳朴。难道，他就是她梦中的白马王子？麻姑的内心不由泛起了涟漪。经过一番了解，她得知他叫常生，来自农村，因父母双亡来城市谋生，现在一家汽车修理厂做技术员。她落水的时候，正好常生经过此地，听到她的呼救声，他奋不顾身地救起了她。
　　 一贯骄横无礼的麻姑，突然变得娇羞温柔起来。或许是因为常生是她的救命恩人，又或许她对常生是一见钟情。于是，她对他暗送秋波，柔情万种。初涉城市不久，老实巴交的常生，根本无法得知麻姑的过去，还以为走了桃花运。能拥有一个温柔的妻子，能有一个安稳的家，一直是他来城市所追寻的梦想。于是，常生没多加考虑接受了麻姑的爱。
　　 看到女儿找到一个忠厚老实又有手艺的丈夫，麻姑的父母很是高兴。于是，他们腾出一间房，并给他们购置了些家具用品。两个月后，他们走进了婚姻的殿堂。那年麻姑已经28岁。一年后，他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麻姑给他取名“小发”，寓意财运亨通。有了家，有了儿子，麻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无所事事了，在母亲的引导下，她慢慢学会了操持家务。麻姑虽然没文化，可学起这些家务活来倒是一点就通。在母亲耐心的指点下，麻姑很快就掌握了厨技，做得一手好菜。随后，常生的单位分房，他有幸分到一套住房。他们搬出了父母的房子，高兴地搬进了新居。
　　 新居，有五层，共居住着10户，都是常生同一个单位的同事。除了麻姑是一家三口居住外，其他的都是两代人甚至是三代人居住。每天楼上楼下的都要打照面，没多久麻姑与他们都混熟了。许多小年轻都喜欢称麻姑为“麻嫂”，时间长了，也就喊成了“麻嫂”。这就样，“麻姑”这个名字又被“麻嫂”所取代。
　　 可随着激情的减退，每天面对柴米油盐的枯燥，麻嫂不再满足这样平淡的生活，渐渐地暴露了本性。她开始无理取闹，动辄就会为一件小事而大发雷霆。只要常生稍有怒色，她就对他破口大骂，甚至还会打他耳光。对于妻子的蛮横和泼辣，懦弱的常生选择了隐忍。可他的容忍和迁就，却令她更加地肆无忌惮。面对尘世的喧嚣，浮生的繁华，她不再恪守妇道，安守于平淡的家庭生活，她开始游走街市，抽烟喝酒，勾引男人。关于她的种种不良行径，风言风语，传遍大街小巷，唯有他还一直蒙在鼓里。
　　 常生把满腔的热情投入了工作，因为成绩突出，被提拔为科长。他幻想着她和儿子温柔地倚在他的怀里，幸福地享受天伦之乐。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彻底磨灭了他的幻想。厂里安排他去另一个城市去出差，他提前两天完成了任务。当他拎着给她买的礼物，兴奋地准备敲门，给她一个惊喜时，却隐约听见房间里传出一男一女的淫笑声。是不是走错了楼道，可他仔细一看门牌号是一单元301室，没错。再一看那熟悉的防盗门，是他亲手安装的。难道她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偷野男人？当这个念头从他的脑海里闪现时，他感觉一股热血击着他的大脑。“捉奸要捉双”，他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他拿出钥匙轻轻打开大门，迫不及待地推开虚掩的房门，眼前出现的是不堪入眼的一幕——她正和一个野男人赤身裸体地在床上翻云覆雨。从她放荡的淫笑声中，他彻底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他顿时怒火冲天，从门后拿起一根木棍向床上的男人打去。可她却猛地从身后抱住了他，趁她和他纠缠的间隙，那个野男人趁机溜走了。
　　 被丈夫当场捉奸，这是麻嫂万万没预料到的。看着怒火冲天的丈夫，麻嫂收敛起往日的嚣张，泪流满面地乞求丈夫的原谅。看着妻子一脸的哀怜，善良的常生心软了。常生长叹了一口气，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陷入了沉思。为了幼小的儿子，为了家庭的稳定，常生选择了隐忍。通过这个事后，麻嫂收敛了许多，并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从此好好与他过日子。
　　 善良忠厚的常生以为，妻子在他的真情感化下，会回归做一个贤惠的家庭主妇。可他的善良和容忍，并不能改变一个已经坠落的灵魂。常生的忍让，让麻嫂觉得她就是统治他的女王。城市的繁华，尘世的诱惑，欲望的升腾，又让麻嫂不安份的心开始复燃。于是，麻嫂又把自己打扮得花技招展，频繁地出入赌场舞厅。当常生再一次把她和另一个男人捉奸在床时，常生彻底绝望了。与其这样戴着一顶绿帽子屈辱地活着，还不如选择死亡。于是，他一口气喝了一瓶白酒后，用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当麻嫂疯够了半夜回到家，看到房门后悬挂着常生冰冷的尸体时，她彻底崩溃了……常生死不瞑目的眼神，僵硬外露的舌头，成了麻嫂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痛。当儿子用愤恨的目光对她撕心裂肺地喊出一句“我永远恨你……”时，麻嫂才发现，丈夫的死也给儿子幼小的心灵带来了重重的打击。
　　 突遭丧夫之痛，仿佛一下痛醒了麻嫂迷失的灵魂。她明白，再忏悔也无法挽回丈夫的生命。她惟一能做的就是从此改过自新，好好抚养与他的儿子。之后，麻嫂远离恶习，不再打扮自己，开始回归做一个家庭妇女，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到儿子身上。可不管她用什么样的方式，都无法改变儿子对她的恨意。随着父母的去世，哥姐的远离，家境的没落，让麻嫂的生活陷入了窘境。为了生计，麻嫂不得不放下自尊，摆地摊，拾垃圾，贩卖蔬菜，只要能挣到钱，再苦再累她都拼命地去干。总以为，她的辛苦付出，儿子会感恩；总以为，她的苦心改过，儿子能成大器。却不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小发读书读不进，调皮捣蛋的花样却层出不穷。今天不是上课做小动作影响课堂纪律，就是明天欺负同学遭到老师的训斥。看着儿子一次次遭到同学的排斥和老师的批评，麻嫂不但不教育儿子，反而认为是老师对她儿子有偏见。当麻嫂再一次被老师请到办公室时，听到老师对她儿子的指责时，麻嫂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全然不顾一个母亲的形象，狰狞着一张麻脸，手指着老师破口大骂起来……
　　 一句句恶毒的咒骂随着麻嫂的唾沫纷飞，在场的老师都震撼无语了。从此，小发成了学校的自由人。旷课、迟到、早退、不写作业、上课睡觉、做小动作，课堂成了他自由发挥的场所。对于他的家庭状况，老师表示愤怒的同时也抱以了同情。只要他不影响其他的同学，老师不会去指责他，更不会再通知他找家长。对于儿子的放任不羁，麻嫂也很想管教。可自从丈夫自杀后，儿子对麻嫂有了深深的怨恨。只要她发脾气，儿子就对她投来愤怒的目光；只要她一扬手，儿子就会摔门而去。儿子长大了，不再是曾经那个充满稚气的孩童了。
　　 不无学术的小发终于在初二下学期因多次寻滋挑衅被学校开除。看到小发真的没学上了，麻嫂开始着急了。于是，她跑到校长室，放下了曾经的蛮横，强装着笑脸乞求校长再给儿子一次悔改的机会。校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小发在学校的种种劣行。看着校长坚决的态度，麻嫂知道儿子继续读书无望了。于是，麻嫂收敛了一脸的温色，脸开始拉长，怒色汹涌般而来，随着唾沫星子的飞起，一句句污言秽语穿透了办公室，传遍了整个校园。自己是怎么回家的，麻嫂已经记不清了。只模糊记得她骂哑了嗓子，身体精疲力尽时被人拖回家的。
　　 尚未成年的小发没有了学业的约束，开始整日游走于街市，学会了喝酒、抽烟。没钱用了，就伸手向麻嫂要。看着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小发，麻嫂气在脸上，急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