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第二十五章

　
　　刘玲没有顾及刘强的感受，真到单位来了。财务科长不在，她就站在门外等着。
　　“这年月真是反了天了，抢人家男人还这么理直气壮，还有没有点王法了？”周宏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手里拿着账本拍打着桌子大声喊起来。
　　“你小点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凑啥热闹哇!”对桌的李华芳压低声音制止着周宏。
　　“我就喜欢热闹。我还真不信了，我看谁敢接茬儿，我撕不烂她嘴！我正有气没地方出呢！”
　　刘玲等了半天，没有等回财务科长，周宏的指桑骂槐让她进退两难，她知道周宏不是谷幽兰，财务科也不是她撒野的地方，只好讪讪地离开了亚麻厂。
　　躲在远处的刘强看到刘玲走出了办公楼，才心神不定地回到了财务科。
　　“你站住！”
　　刘强被这声高叫吓了一跳，明明看到刘玲出了大门了，是谁在财务科这么大喊大叫的？
　　周宏几步窜到了刘强的跟前，指着门外明知故问：“刚才走廊上站着的那位是你相好的吧？”
　　刘强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他绕过周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周宏紧追不舍，跟到刘强的办公桌前。
　　“姑奶奶告诉你，把你那破货领远点儿！谷幽兰给你留面子，我可没心情惯着你。下次再看她来单位得瑟，我扒她的皮！”周宏两手插兜咬牙切齿地说。
　　刘强狠狠地瞅着周宏，胸前一鼓一鼓地喘着粗气。
　　“怎么，想动手？来呀！我正愁找不到机会教训你这个陈士美呢！你以为你是什么稀世之宝哇，你今天离婚了，明天我就帮谷姐找个大款，我气死你！”
　　周宏转身迈着模特步走回了座位，刘强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你真能气人，也不看看这几天刘强被那个女的逼成啥样了，你撩他干啥！”李华芳小声说。
　　“气他不是目的，我的目的就是要气死他！哼！”
　　婚外情是喜？是忧？个中滋味只有当事人心里清楚。
　　秋生上学了，妈妈给他取了个大名叫“刘天浩”，希望他的心胸像高天一样浩大。秋生特别喜欢这个名字。
　　亚麻厂子弟学校离家不远，秋生每天放学后就一个人回家，写作业或者看着电视，等着妈妈回来。
　　经过几个月的冷战和思考，谷幽兰感觉身心更加憔悴，她决定放刘强自由，也给自己一个自由的空间，她向法院提出了离婚起诉并出具了婚后财产证明。
　　开庭那天，谷幽兰带着秋生一起去了法庭，她希望儿子能牢牢记住法庭上亲人分别的那一幕，长大后做一个有情、有义、有责任心的男人。
　　看到儿子，刘强的眼睛湿润了，他没有走近孩子，也没有跟他说话。秋生用手紧紧拉住妈妈的衣襟，悄悄用衣袖擦着眼泪。
　　“既然孩子选择跟着他的母亲，我请求把我的那部分财产，归到谷幽兰和刘天浩的名下。”
　　在调解过程中，刘强向法官提出将自己拥有的一半财产判给谷幽兰，作为对谷幽兰和儿子的补偿。
　　“不！我只要属于我和孩子的那部分。”
　　谷幽兰不肯接受刘强赠与的财产，让法官很为难。别人离婚都争得面红耳赤，为的是能多分点儿财产给自己，而这起离婚案却因为不接受对方给予的财产而浪费口舌，法官觉得新鲜。
　　“幽兰，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求你原谅我，只希望你跟秋生能活得轻松和快乐些。你别拒绝我好吗？”刘强恳求着谷幽兰。
　　谷幽兰拉紧了秋生的手，秋生正用企求的眼神看着妈妈。她没有再拒绝。
　　法官宣布了判决结果：“谷幽兰起诉离婚案，经过法庭协调做出如下判决：‘刘天浩归谷幽兰抚养，刘强每月付给刘天浩一百元抚养费。刘、谷二人婚姻存续期间的共同财产全部归谷幽兰所有，离婚判决即日生效。”
　　谷幽兰拉着儿子走出了法院向公交车站走去。秋生不停地回头看着爸爸，直到没有了他的踪影。
　　劳燕分飞了，幸福还有多远呢？五彩的霞光真的就在前方等待着把幸福沐浴给冲出围城的人们吗？
　　刘强感觉到了一丝轻松，他似乎看到了自己期待的港湾。走出法院后他迫不及待地给刘玲拨去了电话，手机始终不通。
　　刘强回到了父母的家中，刘玲留下的痕迹已经荡然无存。刘强心里有一丝不安的情绪掠过。当他走进卧室时，看到双人床上放着一封折叠着的信，打开看了起来。
　　刘强：
　　当你读着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我去浪迹天涯了。
　　一年前你是我的最爱，我把所有的希望和幻想都寄托在跟你结婚上，可是你却在最关键的时候抛弃了我。你让我在你父亲刀子一样的语言下，带着一颗滴血的心离开了刘家。那时我就发誓，我一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又一次跟你重逢，我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感觉。你没有变，而变了的是我那颗经历过风雨的心。我看不起你这个不敢担当，没有责任感的男人，你不会给任何女人一个坚实的臂膀，让她在你的余荫下享受爱的快乐。我恨你！可能这就是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的最好解释吧。
　　谷幽兰是无辜的，但她也是幸运的。因为我让她及时看清了你的真面目，她还有机会选择属于自己的生活，我祝愿她早日找到她的真爱。
　　别了，我今生的爱。我会带着你的记忆走过人生的每座站台，在离别的人群中寻找你的身影，去感受那种刻骨铭心的痛。
　　再见！最后一次吻你！
　　刘强无力地躺在了床上，这样的结果是他想都没有想到的。他的未来一片渺茫。
　　刘强无颜再面对江东父老，他头一回起了个大早，趁着单位没人，把辞职信塞到了科长办公室的门缝里。
　　在家躺了几天后，刘强整装南下了，他打算先到北京看看父母，然后就去深圳闯荡世界。当刘强和刘玲的信同时转到谷幽兰的手里时，刘强早已经过了长江，从此失去了联系。
　　谷幽兰讲完了她的悲欢离合，用平静的目光看着杨媚，让杨媚觉得很震惊。幽兰确实是拥有了知识女性的睿智和冷静，她没有像祥林嫂那样诉说自己的不幸，没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把忘恩负义的前夫钉在背信弃义的耻辱柱上。杨媚想知道是何种心态在支撑着她。那一晚姐妹俩个聊了很多。杨媚失眠了，她有种迫切的心情，想尽快站到高原的面前，得到他对‘夫唱妇随’、‘比翼齐飞’，有着怎样的理解和诠释，她想知道他对这十来年的婚姻生活有没有厌倦，他会怎样评价自己的这段爱情和婚姻呢？
　　在恋恋不舍和分外担心中杨媚踏上了回家的路。
　　讨债归来的杨媚没有带回以往的意气风发，而是显得心事重重，疲惫不堪，当她打开婆婆家的门看到儿子乐乐时，脑海中再次浮现出秋生的身影，泪水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妈妈！”乐乐兴奋地扑向妈妈的怀抱。
　　“儿子！”
　　“诶？妈妈，你怎么哭了？嘻嘻，一定是想我了吧!”
　　“是啊，妈妈想家了，想我们家里的每一位成员。当然最想乐乐了!”杨媚擦着泪眼，慈爱地亲了乐乐的脸蛋一口。
　　“杨媚回来了！怎么样，讨债进行得顺利吗？”婆婆从里间走出来逗趣地问。
　　“还算顺利，要不然我就驻那儿不回来了。”
　　“那可不行！我都梦到妈妈了。爸爸就说你在外边安家了。”
　　“爸爸敢说这样的坏话？等他晚上回来我们开会批斗他！”
　　走进家门的高原看到杨媚在忙着做饭，眼中流露出兴奋的光彩：“诶？老婆大人凯旋而归了！”
　　“是呀。外边那家不好，我是偷着跑回来寻找温暖的。”
　　高原愣了一下神，乐乐跑到爸爸身边垫起脚尖扒着他的耳朵小声说：“我已经给你告密了，妈妈说晚上要批斗你！”
　　“为什么呀？我有犯错误吗？”
　　“你说妈妈在外边安家了呀。”
　　高原一拍脑门：“儿子，当叛徒可不好，万一哪天你妈又远征去了，你还想不想让我带你出去玩了？”
　　“我不是叛徒，我说的是实话。奶奶，那话是我爸说的吧，我是不是没有撒谎！”
　　“我孙子才不说谎呢，你爸是那么说的，没错！”
　　“惨了！今晚我要当‘许云峰’了，你们准备把渣滓洞设在哪里？不会是放到床上吧？”
　　高原一边儿说着一边儿用眼神挑逗着杨媚，满脸都是坏坏的笑。
　　“讨厌！干活去！”
　　杨媚在高原的后背上拍了一巴掌，推着他一起走进厨房。
　　“怎么样，见到谷幽兰了吗？”高原一边儿剥葱一边儿问杨媚。
　　“见到了。唉！一言难尽呀。”
　　“他们生活得不好？”
　　“离婚了！”
　　“离婚了？怎么搞的，婚姻真成七年之痒了？”
　　“慢慢跟你说吧。诶！这几天见到陶杰峰和春阳了吗？”
　　“见到了。杰峰的妈妈肠子上长了一个瘤子，来市里做了手术，是我帮她联系的医院。前天做的。”
　　“哎呀！情况怎么样？”
　　“还好。切片化验是良性肿瘤。”
　　“谁护理她呢？”
　　“杰峰的爸爸陪着。每天春阳都去送饭，忙得够呛。”
　　“是呀，真够春阳忙的了，明天我们去看看阿姨吧。”
　　“行。什么时候去，我陪你。”
　　“我忙完了给你打电话，我们在医院门前会合。”
　　吃完晚饭，奶奶留下了乐乐：“孙子，今天你还是住爷爷家吧，让妈妈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不的，我要跟妈妈回家！”
　　“大孙子听说，明天爷爷带你去动物园。”
　　“真的？拉钩！”
　　乐乐凑到爷爷跟前，伸出了小拇指。爷爷也认真地伸出了手指钩住了乐乐的小手。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屋里传来祖孙俩快乐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