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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江南】顺平的悲惨人生(小说)


作者:逝水悠悠 童生,762.24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438发表时间:2014-05-11 16:22:56
摘要:我叫顺平,之前也叫过腾达,我不介意自己的名字,反正只是代号而已。戴着镣铐接受记者采访的那一年,我才十八岁,其实我说得不对,不是才满十八岁,而是已经年满十八岁了。一道高墙之内,我被圈在一方小小的空间里,不懂深沉但又假装深沉地体验我的囚徒生活,除了手铐锃亮,这里四周不透一丝亮光,时间仿佛滞缓,我的心也随着慵懒。记者采访的原因鲜为人知,那就是前不久我把马莲花杀了。


  
   我叫顺平,之前也叫过腾达,我不介意自己的名字,反正只是代号而已。戴着镣铐接受记者采访的那一年,我才十八岁,其实我说得不对,不是才满十八岁,而是已经年满十八岁了。一道高墙之内,我被圈在一方小小的空间里,不懂深沉但又假装深沉地体验我的囚徒生活,除了手铐锃亮,这里四周不透一丝亮光,时间仿佛滞缓,我的心也随着慵懒。记者采访的原因鲜为人知,那就是前不久我把马莲花杀了。
   那是个很平常的夜晚,风轻云淡,我逃离恼人的晚自习,去学校附近的网吧上网。我前脚刚跨进网吧的铁栅门后脚就被猴腮网管撵了出来,他恶狠狠地戳着我的鼻子吼:想办法把这学期欠下的网费交齐,要不然别想着踏进这里半步!我像个尕老头一样低头哈腰,献媚陪笑,求他看在昔日的情分上网开一面,让我过足今晚的网瘾,结果还是让人家连唬带吼踢腾出门了。我心情沮丧地来到马莲花的出租屋,准备在她那里开血。绿漆铁门虚掩着,我嘴里打着呼哨双手戳向裤兜再用肩膀抵门。扑通!重物坠地的声音,我傲慢地扭头,发现马莲花像负重的老牛一样卧倒在地,扣在她肥胖躯体上的还有那把喷了年代久远的红漆并被尘封的岁月打磨得油光发亮的木椅。这把红漆木椅是爷爷执教四十多载唯一陪伴到退休的产物,据说这是我那木匠太爷亲手打造的并送给自己心爱儿子30岁的生日礼物,几十年来,爷爷视若珍宝,却没想到在我上高中那年被马莲花无条件地据为已有。我能想像得到爷爷当时淌着“痛失爱椅”的浊泪,站在幽蓝天幕下的四合院中捶胸顿足的样子。一切无济于事,在那个秋高所爽的九月里,爷爷的红漆爱椅生平第一次搭乘三轮车出远门,并在跌跌撞撞中安置在了我所在高中附近的出租屋。就这样,爷爷的红漆爱椅虽然被坑洼的山路颠“蹶”了一条腿,可当马莲花用布条和朽木将它重新扎稳当时,红漆木椅重现了它昔日的辉煌风采。
   小疯子!你想干什么?马莲花瞪着描了一只眼线的眼睛,呲着涂了劣质唇膏的马唇(马莲花的厚重的嘴唇对男人们来说是性感的标志,我却不以为然,那本来就是烈马的嘴唇)怒吼。虽然我有名字,但她从来都喊我小疯子,因此,我的代号除了平顺和腾达,又多了一个似乎预示着什么的小疯子。嗷嗷!怎么把您老人家弄到地上了!我半是揶揄半是耍痞地说。我宁可喊她“您老人家”也不愿意喊她一句温情脉脉的母亲,可小时候我一直喊她“妈妈”。你不去上自习,又在外面胡日鬼(捣蛋)了!马莲花扶起红漆木椅,顺势在椅面上拍了威严的一把。哼!你这雕虫小技早就降不住我了,就连早年你手中的皮鞭和木棍都奈何不了我结实的皮肉了,靠边站吧马莲花,你最好闭上你那臭嘴,我老早就想将你“修理”到阎王爷脚下,任小鬼们解恨的皮鞭抽打你那淫荡之躯,任阴间的油锅煎烤你那污秽之身……问你话呢!怎么没去上自习!马莲花咆哮着在我的左脸上劈了一巴掌。我像磐石一般稳立原地,左脸火辣辣的痛觉让我愤怒。我毫不客气地搡了一把马莲花滚圆的肩膀,叠肚翘臀的她就软棉棉地倒在地上。哈哈哈……看着她那滑稽的样子,我笑弯了腰,我说马莲花你不是很厉害嘛,怎么让我一指头戳倒了呀!马莲花猩红的嘴巴歪得变了形,她快速起身,然后向我飞来一脚,我的屁股蛋被勾得生疼,但还是可以忍受。机会来了,我将恬不知耻的手伸向马莲花,问她要一千块钱。马莲花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唾沫星子都将我爷爷的十八辈祖宗淹没了,她骂着骂着哭了,她说你这个讨债鬼什么时候才懂点人事儿啊!她说你爹死得早我都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指望你有点出息,我也到那边给你爹有个交待啊。她说你一下子要一千块钱我哪里给你找去呀!她说……放——胡说!我这“胡说”等同于“放屁”的意思,本来“放屁”二字就要冲出口,可我的心偏受了良心的谴责,思绪在游游移移婉婉转转的“放”字后卡住了,之后的“胡说”二字就像憋了许久的闷屁,终于得到了畅快淋漓的释放。我说马莲花,你睁着大眼说瞎话,我小时候哪里见过你的影子,还不是在爷爷奶奶怀里长大的吗?你不是把我爹害死了吗?不是有好多男人给你钱了吗?你哭啥呢?你委屈得很吗?
   马莲花怔住了,她那鳄鱼的眼泪还挂在两腮。白眼狼!白眼狼!滚!我没有你这个儿子!马莲花只高不低的咆哮声将正在过路的流浪狗震得瑟瑟发抖。我拉开绿漆铁门准备逃走,那条脏兮兮灰楚楚的狗朝我发出两声凶吠。小畜生!我跟你断绝关系!马莲花又一轮声嘶力竭的呼喊袭来,那狗顿时敏着耳朵夹着尾巴跑开了。我不管不顾地迈开脚步打算循入茫茫夜色。马莲花的手机响了。马莲花的声音像水管里捏弄得贼细的水流,娇滴滴滑腻腻的。喂——虎哥啊。嗯,对,我是小莲呀,您没找错人,今晚哪里见——呸!还小莲,真恶心!实在听不下去了,我必须返身!马莲花!我怒气冲冲地吼,随手操起地上的铁榔头。马莲花似乎听到我音调里的杀气,慌乱地转身,双手还僵在花花绿绿的衣服堆中,我运足了气,照着她的脑袋猛捶下去。马莲花稀里糊涂地捂着脑袋倒向了床沿。我以为你走了!她朦朦胧胧地呢喃,口齿极为不清。马莲花要挣扎着起来,我看到一股粘稠的血液浸着她的的手背,通过指逢向胳膊处流淌。我的心不由得紧张起来,我怕她站起来将我掐死,情急之中又在她的脑袋上猛敲了几下……马莲花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中,我心跳狂野。我看着满地红得炫目的血液,仰天大笑!我说马莲花,你起来啊!起来!快快起来!那些嫖客们还在等着你的骚肉呢!嗷嗷——你原来是纸老虎!你连一顿怀旧的饭都没有吃,就这么走了吗?我顿了顿,又拍了一下雄纠纠的胸脯吼:你这只母老虎,这一辈子恪守妇道了吗?你对得起我死去的父亲,对得起我的爷爷和奶奶吗?我的奶奶得了癌症,快死了。快死了你知道不!你把一家子的户口本统得那么死,奶奶只是报销住院费啊!得得,你拿去吧,让户口本给你陪葬……
   为了稳定情绪,我在对马莲花“讲道理”的间隙点亮了手机屏幕,凭着所剩无几的流量我点开了百度。我在百度里冷静地输入了“马莲花”几个字,整个页面顿时跳出了好多有关马莲花的内容,我无心细细关注,只大致浏览了马莲花的简介:马莲花多生长在高原地区,在青海省和吉林省的郊外田间几乎是随处可见,以雪青色最为多见。散发淡淡的香气,生命力顽强。哈哈哈!我放浪地笑着,然后瞪着躺在地上血糊糊的马莲花说,你的生命力顽强个屁!都服不了榔头的敲打。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我感觉不到恐惧,相反,我暗暗为自己的“壮举”喝彩。我想我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到底是哪一根筋搭错了!无解之后我又将视线转移到手机上,是马莲花的花语给了我灵感:因为美丽而又略显神秘的外表,马莲花的花语被定为神秘。对呀!神秘。既然是神秘,我何不制造一种人为的神秘呢!
   我出了门,风急风急地跑向学校。我在教室门口碰到正在维持自习秩序的班主任,我谎称母亲生了重病,并向善良的班主任声泪俱下地请了假。在返回出租屋的路途中,我从商店购买了塑料编织袋和绳子,揣在温暖的怀里将它们捂热。我喘着粗气将马莲花的尸体搬进编织袋,并拉上拉链。天哪!马莲花的尸体还在动!我似乎看到了地狱门口的魔鬼,慌忙抽出别在腰间的弹簧刀勇猛地向编织袋刺去,一下、两下、三下……直到一切都归于安静。我平静地收拾着现场,就像一次彻底的大扫除。地上的血迹终于不那么浓烈,我坐回床沿上,慢条斯理地给爷爷打电话,我说爷爷,奶奶还好吗?你在医院里好好照顾奶奶,我现在长大了,自己会照顾自己了。我和我妈刚吵完架,她收拾东西出去打工了,我不拦了爷爷。我这一生有你和奶奶就足够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内心柔软的弦被拨动了,泪水扑簌簌往下掉。爷爷那边的口气很威严: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该干嘛就干嘛,好好吃饭,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挂掉电话,我麻利地收拾了马莲花所有的生活用品,趁着夜色扔到街道的垃圾箱里,这是我伪造马莲花离家出走的假象之一,接下来我要将尸体拖出院落,伺机抛尸野外。院子里传来欢笑声和扰攘声,我知道是学生们下了自习,我没有“出动”耐心等待,直到房东将租住房的院门上了锁,我才发现这下真没机会了。没办法,只能等着天亮了。这一夜我没有做噩梦,在平稳的鼾声中安全度过,马莲花的尸体就在我的床下,没有丁点的挣扎。翌日早晨六时许,我听到房东开大门的声音,便拖着沉重的编织袋欲出门,被房东从背后喊住,他说小同学你等一下,拖那么沉,什么东西啊?我说没事,破书烂纸的,我拖出去当垃圾处理掉。房东伸着手触了一下编织袋,顿时大惊失色,他受惊的兔子般蹿回房间,我想他一定是去打报警电话了。我瘟神一样立在门口,找不着北地慌张。我还是费了吃奶的力气把马莲花的尸袋拖了好远一段路。我其实也在胡言乱语。我根本没有吃过马莲花的一口奶,她生下我的时候就跟人跑了,我怎么会吃她的奶呢?说实话还得感谢奶粉,感谢给我喂奶粉的人,感谢生产奶粉的厂家……
   警报车就依呜依呜地驶来,划破这个小城微凉的晨色。我知道我的人生完了,我头顶只有那么点狭小的空间,并将一直狭小下去,在梦里也不会有更大的辉煌舞台了。
  
   二
  
   现在,隔着看守所白森森的铁窗,我穿着橙色的马甲(这就是传说中的囚服,我之前从未想过像这种枷锁一样的东西会套在自己身上)和那个戴眼镜的记者展开了对话。顺平你好!我是**报社的记者,你愿意跟我们分享你的故事吗?眼镜记者开门见山,温婉的语气委实让我的心猛地一热。他竟然叫我顺平了!马莲花从来不这样喊我,她除了夹枪带棒的骂语,就喊我小疯子。我虽然把她杀了,但一点儿也不后悔。顺平,你是有心里话对我说是吧?你可以把我当成朋友,我们之间的谈话可以不上节目。我被眼镜记者的真诚打动了,开始滔滔不绝的“演讲”:我爷爷是老师,小学六年我一直跟在爷爷身边。从一年级到六年级,我一直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年年是三好学生,是优秀少先队员,还曾经在学校组织的书画竞赛中获得过二等奖呢!说到这里,我自豪地昂起头,吸溜着快要“过河”的清鼻涕。可是在上初中后,我爷爷退休了,他在县城买了房子搬走了,大概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慢慢变得不爱学习了,成绩当然下降,总觉得很忧虑,很失落。我的脑袋耷拉在胸前,好像被谁当头敲了两棒子的狗。反正“麻烦”得很!我晃荡着有气无力的脑袋说。你在“麻烦”的时候最想做什么?眼镜记者关切地问。喜欢看武侠小说,喜欢练“功夫”。我投给他一个眉飞色舞的微笑接着说:我那时候特别喜欢棍棒武术,我曾经瞒着家人在网上购置了一把折叠式弹簧刀。
   可我万万没想到这把弹簧刀成了杀害她的凶器之一……我把“马莲花”说成了“她”,很拗口。你的母亲平时对你还好吧?眼镜记者又问,我看到他刷刷地在平展在双腿之间的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直觉告诉我那上面一定记载着对我人格侮辱的词汇,他一定在添油加醋!我把高傲的头颅扭向一边,表示对眼镜记者的冷漠和厌恶。顺平你看!眼镜记者像是读懂我的心事,高高举起他的笔记本。我还是别着头,只用眼角的余光扫射他笔记本上两行工整的字迹:他曾经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是家长和老师的宠儿。很可能,这个孩子选择极其错误的方式维护他眼中的正义。对,我是在维护自己眼中的正义!眼镜记者一语中的。我为自己错误的臆度惭愧,我对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记者表示了莫须有崇敬。我说了句谢谢,接着回答他的问题,我是实打实地说了。她是个爱吵架的人,不管鸡毛蒜皮的小事她都要吵!我咬牙切齿地说,要不是戴着手铐,我肯定会站起来找张桌子拍。我的爸爸就是被她气死的,那个寒冷的冬夜,她因为我爸爸没把碗筷摆放整齐,之后又嫌我奶奶没把炕扫干净破口大骂。简直是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找茬!我爸爸气疯了就出去找庄里要好的朋友喝酒。我爸爸彻夜未归,一个礼拜后,他的尸体就在我家门前的深沟里找到了……我的眼圈红了,眼泪吧嗒吧嗒溅在白净的瓷砖地上。
   眼镜记者用面巾纸擦着我的眼泪,一副很同情很难过的样子。我在沉默中只保持了一分钟的悲伤,重新昂起男子汉高贵的头颅。从小到大,她的这种态度我很看不惯。虽然说她给我和姐姐做饭,但她经常“回老家”,她说是回老家,鬼知道她干啥去了!我和姐姐经常到爷爷家里蹭饭,有时候去学校食堂吃。我上到高二时,她就不想给我们做饭了,直接去兰州打工,直到过年才回来,她本来就对我们不太上心。她老闹腾,她嫌爷爷给我们的零花钱太少,但爷爷已经每周都给我们200元呢!后来她无缘无故不要爷爷给的钱,扬言说要自己挣钱供我们上学。从那以后,她就把自己打扮得花里胡哨,昼伏夜出……我不能往下说了,再说下去马莲花的淫秽事迹就露馅儿了。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我宁可把马莲花装在心里恨个透,也不想让更多的外人张扬,臭了名声我们全家人的脸没地儿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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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读完小说,只剩得心头沉重的叹息。顺平的一生,悲惨二字似乎已不能囊括。因缺少父爱,而母亲马莲花又不得不为了生计而为一家人的打算做谋划时,顺平的教育问题也自然给搁置。假以时日,缺乏正确的引导,心中又积满不满和愤恨,于是在和母亲马莲花的冲突之中冲动失手将其错杀致死。前因已种,收得恶果。所幸顺达最后在监狱之时已有悔改的迹象。小说构思和取材颇为独特,令人深思。意在告诫人们在孩子的教育之中,家庭和父母的角色是处在何等重要的地位。问好作者,推荐欣赏!【责编:浅黛眉妆】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405150005】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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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浅黛眉妆        2014-05-11 16:49:18
  问好逝水悠悠,其实我有点好奇这个小说的思路和取材究竟是肿么来的!?
回复1 楼        文友:逝水悠悠        2014-05-15 16:15:25
  这小说里的事件基本上是真实的,我高中母校的一学生杀了自己的母亲,把尸体存留在自己的床下整整一夜,那孩子淡然吃饭,淡然睡觉,心态好得让人恐怖。第二天早上抛尸的时候让房东发现,然后报警!
回复1 楼        文友:逝水悠悠        2014-05-15 16:16:26
  谢谢你中肯的编按,辛苦了,问好!
2 楼        文友:重庆霜儿        2014-05-11 22:08:02
  这小说,很震撼,很纠心!儿子凶残杀死生母,这种事,虽然罕见,但也有个案。只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文章的亮点在,以第一人称的手法,深入剖析人性的亮点与污点,引人,通过“我”性格和人生观的形成过程,直指家庭教育的缺失,值得深思。问好悠悠。
重庆霜儿
回复2 楼        文友:逝水悠悠        2014-05-15 16:17:39
  谢谢霜儿点评,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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