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的诗词曲赋 ——名著赏析
《红楼梦》是一部场景宏大,结构严谨的长篇小说。人物形象鲜活生动,故事情节蜿蜒曲折,作者以高超的艺术技巧,奇特的艺术手段,塑造了诸多骨肉饱满、各具风姿的红楼梦中人物。在创作过程中,曹雪芹调动诗词曲赋,灯谜酒令等一切有利因素来为人物刻画服务。其中有许多诗词曲赋直接或间接地用来塑造人物。为故事情节发展、人物命运结局埋下伏笔,使小说更具文化色彩。小说中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妙玉、薛宝琴、李纹、邢岫烟等都写得一手好诗词。并非如作者在开篇所言“有几首歪诗熟语,可以喷饭供酒”这样简单,小说中的诗词曲赋,表面看是上出自作品中的才子佳人笔下,实则皆源自于原著作者一人之手。曹雪芹善于使用分身之术而又隐身无形,以不同身份,不同语气的给各种性格人物设计诗词内容,做到“诗如其人”,既符合故事中人物身份、学识,又文采斐然,实属匠心巧具。
小说中的诗曲赋,题材广泛多样,内容丰富多彩。或奉命题诗、或即兴吟咏、或结社竞技、不一而足。所有诗词曲赋都符合规范,格律工整。平仄虚实相互对应。写景景致优美,叙事简洁明朗,抒情神采飞扬。诗社活动中,限韵、分韵、步韵(次韵)、依韵和诗等专用术语多次出现,《咏白海棠》、《咏红梅花》等都是具体例子。《咏白海棠》就是限韵盆、魂、痕、昏四字,和诗者依次使用相同的韵字,称为步韵,有步步跟随之意。争联即景诗时限定的“二箫”韵,是《平水韵部》中下平韵的第二韵,以“萧”字为首。类似的还有香菱写吟月诗,用了“十四寒”,作诗时从韵匣子里抽出的“十三元”等。分韵是作诗时预先规定以若干字为韵,各人分得韵字,依韵作诗。《咏红梅花》中就是分别以红、梅、花三个字为韵,限定这些分得的字必须放在首句入韵的最后一字,由邢岫烟、李纹、薛宝琴各作一首诗,亦是个人命运的真实描写。原著中写诗最多的人非林黛玉莫属,诸多精美诗词中《秋窗风雨夕》为拟《春江花月夜》之格写成,风格清丽哀婉,闲愁浅淡,一位情思缱绻的妙龄少女形象跃然眼前。林妹妹以出众的才情多次赛诗夺魁,诗如其人,是作者倾情刻画的人物形象。作者还巧妙地设计薛家丫头香菱“慕雅女苦吟诗”请教林黛玉学习写诗,通过林黛玉之口,详细讲解了诗的结构特点,赏读要领,写作方法、注意事项等等。一些极富盛名的大诗人李白、杜甫、王维、竹林七贤、建安七子等人都出现小说中。而且借史湘云之口,娴熟地总结一些著名诗人诗词的独特风格:杜工部(杜甫)之沉郁,韦苏州(韦应物)之淡雅,温八叉(温庭筠)之绮靡,李义山(李商隐)之隐僻。除了展示作者精湛的诗词造诣外,对小说人物塑造也起到了很好的辅助作用。
《红楼梦》中的诗词曲赋集中出现在太虚幻境景幻仙宫中的判词曲子、元妃省亲提额和大观园结诗社活动中。
判词,多以五言、七言绝句的形式,用精炼的语言,快速勾勒出十二钗的大致形象并暗示其命运结局。介于是天机不可泄露,判词别具一格,运用了文字技巧,令人耳目一新。例如:“玉带林中挂,金钗雪底埋”用了谐音法,玉带谐音黛玉,雪谐音薛。贾迎春“子系中山狼”用拆字法,子系合成繁体字“孙”。暗示贾迎春将被中山狼孙绍祖虐待致死。香菱的判词也用了拆字法,“自从两地逢枯木”合成一个“桂”字,暗示香菱将遭受夏金桂的迫害。类似的拆字法还有王熙凤判词中“凡鸟”合成“凤”字,“一从二令三人木”人木合成“休”字,暗示凤姐儿结局不祥。真是妙趣横生,曲子更是文萃精华,从引子到收尾,几乎将十二钗的命运结局全部浓缩其中。人物的悲欢离合、兴衰际遇都囊括在十四首曲子里。读曲子便可预知全书大致内容。可谓小曲子寓大内涵。
元妃省亲是小说的重头戏,上元之夜,元妃归省游幸大观园。亲搦湘管给大观园提额赐名。又命诸才子佳人题诗助兴。从诗的内容中,可窥见每位才子佳人的才华和性情:贾宝玉对亲姐姐以臣自称,歌功颂德的文字偏少,华丽辞藻居多,隐约露出其父亲贾政厌弃他的浓情艳赋风格;薛宝钗所作七律《凝晖钟瑞》笔风醇厚,铺陈有序。格工律整,对仗宽稳。彰显其心思缜密、胸怀城府;林黛玉的五言律诗构思精巧,言简意赅。清丽脱俗,空灵俊逸。宝黛二人的诗深受元妃赞赏。其余李纨、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也各具本人特色。作者用诗词的形式成功地塑造各种性格的人物形象,令人叹为观止。
大观园结诗社期间,正是风华绝代的才子佳人们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光阴。大量优美的诗词出现在海棠社、桃花社等活动中。咏海棠、咏红梅、咏菊花、咏柳絮、咏螃蟹、即景联诗等好诗词纷繁跌出。除了大观园的才子佳人之外,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也兴致勃勃的参与其中。薛宝钗的堂妹薛宝琴、李纨的堂妹李纹、邢夫人的内侄女邢岫烟等也都一展才华,更喜薛宝琴还带来了一首外国美人做的五言律诗,像模像样,堪称一绝,众多词章精彩纷呈,令人艳羡。柳絮漫天飞舞,是春天里最常见的景致,史湘云偶发兴趣,填了一阕《如梦令》便拉开了填写柳絮词的序幕。贾宝玉的《蝶恋花》、薛宝钗的《临江仙》、林黛玉的《唐多令》、贾探春的《南柯子》、薛宝琴的《西江月》等各具风采,目不暇接。各自的性格命运都隐约寓意在词的字里行间。《唐多令》中“漂泊亦如人命薄”,“叹今生谁舍谁收”正是林黛玉身世命运的真实写真。薛宝琴跟随父母游遍四山五岳,大江南北,后来许嫁京中梅翰林公子。故词中有“三春事业付东风,明月梅花一梦”、“江南江北一般同,偏是离人恨重”词句。似乎也有不祥预兆。薛宝钗一反咏柳絮词的颓丧感,不落俗套,偏要写得积极向上才好,“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已经翻得很好了,更有用“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结尾,薛宝钗的志向心态淋漓尽致地展露出来。贾探春的命运比较明显地寄予《南柯子》中,“也难绾系也难羁,一任南北东西各分离”。不但写出“分离”的字样,而且还是一首残诗,下片是由贾宝玉替她写的,人称“无事忙”的贾宝玉,替别人续诗,自己却交了白卷。词的不同风格,正如人的不同命运,借用诗词意境恰到好处地塑造了人物形象,推动了故事情节和人物命运的发展。
赋是除了诗、词、曲之外的另一种文体。赋不同于诗词曲可以吟唱,只能用以朗诵。其形式类似散文,内容又有诗的韵律,是一种介于诗词和散文之间的文体。原著中主要有为太虚幻境景幻仙子所作的赋,贾宝玉为晴雯所写的祭文《芙蓉女儿诔》等。景幻仙子赋,文采绮丽,辞藻华美,风格模仿楚辞骚体为主。四六句式参差错落,韵律工整,一韵到底,无转韵换韵。“兮”字穿插句中以助语势,读起来节奏轻快,朗朗上口,细腻地描摹仙子的衣裳环佩、品格容颜、气质风度、仪态神韵等,极尽瑰丽绮靡,读来摄魂夺魄,真是瑶池不二,紫府无双,人物刻画美轮美奂,冰肌雪肤,吹弹可破;仙姿款款,呼之欲出。惊艳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芙蓉女儿诔》是小说男主人公贾宝玉为不幸夭亡的丫头晴雯所作的祭文。洋洋洒洒一千六百余字。虽然贾宝玉自云“大肆妄诞,信手杜撰”而成,但是细读诔文,绝对不是敷衍搪塞之语。是《红楼梦》全部诗词曲赋中,篇幅最大,用情最深,也是作者发挥文学才能最充分,表现思想态度最明显的一篇辞作。情肝吐胆,声泪俱下。痛心疾首,扼腕顿足。一字一呜咽,一句一哀啼。连林黛玉听见了都称赞说:好新奇的的祭文,可与曹娥碑并传了。曹娥是东汉时期著名的孝女,因父亲溺江而亡,曹娥寻尸不得,沿江号哭,亦投水而死。官府为其立碑,碑文极具文采。相传东汉史学家蔡邕盛赞碑文是“绝妙好辞”,曹娥碑几乎成了祭文的典范。可见《芙蓉女儿诔》是何等的文彩精华。按理说祭奠一个身份卑微的婢女,如此长篇累牍未免有些虚张声势。实则如此行为正是贾宝玉“情僧”的真实写照,他不光对小姐丫头们用情至深,就是对花鸟鱼虫也很多情。看见天上的燕子就和燕子说话,看见河里的鱼就和鱼儿说话,对着星星月亮,不是长吁短叹,就是咕咕哝哝。晴雯与自己志趣相投,同是封建社会的叛逆者,而且死因又与贾宝玉有关联。写下这等情真意切的祭文也不足为奇。即展示了作者超群的才情,又给经典名著添上一抹斑斓的色彩。
诗词曲赋是汉语语言特有的艺术形式。它植根于中华民族肥沃的汉语文化土壤,为其它任何语种语言所不能比拟,任何外民族语言都无法将其翻译出来,特别是深邃的意境和奇妙的技巧。所以传统诗词曲赋文化,是世界文学史上最俱独特魅力的文学表现形式和宝贵的文化遗产之一。《红楼梦》中的诗词曲赋秉承华夏民族优秀的文化传统,或婉约,或豪放。手法娴熟,句法稳重,字法凝炼,对于人物塑造发挥了很大的功效,对于弘扬优秀传统文化也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其实《红楼梦》本身就是一本充满诗情画意的鸿篇巨著,两百多年来,使读者开卷有益,爱不释手,卓立于世界文学之林永不退色。
2014.5.12于红楼胭脂阁
即兴作【江城梅花引】一则以为评附于下:
仙姝信手落莲花,雅如茶,韵如茶。一部红楼,青叶迸新芽。
锦上芬芳犹未老,又催起,一弦风,满五车。
五车,五车,尽风华。歌也夸,酒也赊。
醉也醉也,醉不醒,何处琵琶,漱玉丁咚,环佩扣琅琊?
想是知音来一曲,流水意,得君知,处处家。
钟灵秀毓美娇娃,意存侠,骨存侠。誉满浏阳,飞市霸王花。
词赋枭鹰磨利爪,涉商海,遏急流、伊品佳。
品佳,品佳,人皆夸。玉无暇,气自华。
慕你慕你,慕你雅、泊淡如茶,妙句轻裁,信手好涂鸦。
锦绣江山移入画,挥翰墨、谱新章、写序跋。
祝福您:我文学路上的老师,知己,同乡的姐姐,新春快乐,吉祥,福瑞倾满华堂。姐,不是老师,我用词对吗?
只要姐姐笑了——我就不用上酸菜……想您姐姐——看,我在给您燃放——满天星!
千钟醉 沁香芙蓉美(晴雯)
一钟醉,指环玉冷熏丹桂,眉黛烟青润雪梅。宜嗔宜喜,回眸顾盼。沁香芙蓉美。
二钟醉,庭前斗草拈蓝蕙,屏后捉迷弄紫薇。清纯灵动,言谈无忌。沁香芙蓉美。
三钟醉,笑撕香扇绫罗碎,病补金裘雀羽辉。无常喜怒,匠心巧具。沁香芙蓉美。
四钟醉,风流俊逸姝颜媚,品性清廉玉质瑰。姿生丽质,才情出众。沁香芙蓉美。
五钟醉,心灵手巧彰聪慧,口角锋芒惹是非。毫无芥蒂,暗中结怨。沁香芙蓉美。
六钟醉,高标招妒风欺蕊,刚烈结仇雨打葵。心清如水,纤尘不染。沁香芙蓉美。
七钟醉,横遭驱遣仙芝馁,蒙垢含冤馥荔颓。霜残春蕾,无端陷害。沁香芙蓉美。
八钟醉,桐阶月暗寒星晦,蓉帐香消软玉催。辰辉渐隐,满天霾雾。沁香芙蓉美。
九钟醉,彩云易散琉璃废,霁月难逢翡翠蕤。身为下贱,心神高贵。沁香芙蓉美。
十钟醉,芳名未泯兰芽美,笑语犹闻朔月亏。卓然桀傲,风中陨毁。沁香芙蓉美。
百钟醉,空衾无梦娇花酹,钗段有痕弱柳衰。馨香远逝,芳魂难唤。沁香芙蓉美。
千钟醉,悼红杜撰芙蓉诔,青帝垂怜引丽妃。青莲出水,一枝独秀。沁香芙蓉美。
风流灵巧慕媖娴,性刚烈,品清廉。
笑撕香扇红酥指,嵌金环。拈斗草,绣娇鸾。
拥病补裘绒渍唾,檠爇短,蜡灯燃。
寿夭毁谤人嫌妒,帐香残,海棠萎,冷穿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