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家】浮生若梦(散文)
一、
我清楚地记得,昨夜第一次惊醒时,是午夜十二点三十分。而睁开眼睛前一秒的画面,是一个面目凶恶的女人,用力举起她手中的菜刀,在我的脖子上,恶狠狠地砍了一刀。
我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血液从我脖颈间流过的声音,以及真切地感知到,那带着甜腥味的温热,一点一滴,从我逐渐僵硬的身体里抽离。
这时我透过眼角的余光看到,那女人又一次举起了她的菜刀。
我看不清她的脸。我唯一能确定的是,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短发,脸色煞白。
她的手再次落下的时候,我的头顶霎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而此时,我看到了那扇门,那扇传说中的死亡之门,闪烁着微光,在我面前不远处。
与此同时,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隐隐召唤着我,我无法拒绝……
在冷汗涔涔中醒来,伸手抓起床边桌子上的手机,看着手机上显示的12:30分。抬眼看看四周寂静无声的黑暗,我终于慢慢相信,那如身临其境般的凶险,终究只是一个梦。幸亏只是一个梦。
然而恍惚中又有种错觉,一个我在梦境里死去了,这个我在黑暗中醒来。
起身下床,开了灯,看着眼前的一切,感觉都不是真实的。
再次睁开眼睛时,是五点四十分。虽然仍旧是从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人追赶的噩梦中醒来,但是清晨的阳光已经照亮了身边的世界,没有昨夜惊醒时那样的恐惧。
而想到昨夜那个持刀的短发女人,仍旧是心有余悸。
我总是不能将梦境与现实,区分得很清楚。
二、
有个朋友说,她从小到大都从未做过梦,我感到无比惊奇。然后我告诉她,从小到大,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梦,她的惊讶丝毫不比我的少。
我们的交谈十分的有趣,仿佛来自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的人,交换各自认为理所当然,而对方觉得不可思议的感觉。
你尽可以想象,一只北极熊和一只企鹅相遇时,它们所讨论的话题,以及它们在交谈时,脸上所流露出来的诧异表情。
我是羡慕她的,当我想起那些让我胆战心惊的噩梦时。
她也羡慕我,当我说起我的那些天马行空的美梦时。
我不能用具体的语言,描绘出我所做的大多数梦境。
就像《简·爱》里罗切斯特先生第一次看到简·爱的画时问她,你对自己的画满意吗?简·爱毫不犹豫地回答,不满意。因为我绘画的技艺,远远比不上我的想象力。
这也正是我极为沮丧的地方。
记得有个缠绕了我整整一个晚上睡眠的梦境,是一桩连环凶杀案。我无比确定的是,它环环相扣的情节,跌宕起伏的故事,比我看过的任何一部悬疑小说,都要精彩得多。而它诡异的场景和氛围,也丝毫不逊色于我所观看过的任何一部类似的电影。
那天醒来时,我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想要把梦中的情景,用文字记录下来。可是,让我无比沮丧的是,键盘还未被我的手指敲响,那些醒来时还历历在目的画面,便已开始慢慢消失不见了。最后,我连一个字也没有写出来,无奈地放弃了。
那些让我惊叹不已的情节和画面,像是上帝给我变了个小小的魔术,还没来得及把它的奥妙仔细看清楚,幕布便落下了。
我知道它们是不会再次回来了,剩下的,只是留存在心中,那个神奇的魔术带给我的,难以诉说的,奇妙的感觉。
而这个世界上,最难用具体的方式表达出来的,大约就是感觉了。
就像梵高的画,我们所看到的,永远只是他用只属于他的独特色彩和线条,呈现出来的画面,而构思这幅画时的所思所想,早已随着麦田里的那一声枪响,消失得无影无踪,成为永世的绝版了。
三、
我不知道梦境跟现实是否存在着某种关联,虽然大多时候,做了奇怪的梦,我也会去看一下周公解梦,但是对于它所提供的答案,我是不大在意的。而后来的事实也证明,周公所预言的,都没有变成现实。
最最具有说服力的例子,就是我曾无数次做过有突发横财寓意的美梦,但是时至今日,我仍旧没有捡到从天上掉下来的哪怕是半块馅饼。
这让我多少是有点小小失落的。
最近的梦境大都不大美妙,可能跟连日的阴雨有关。每当细密的雨丝像一张幕布把天空遮挡得密不透风时,我的心情就会感到莫名的压抑。
而天气晴朗时所做的梦,大都是美丽的。
我曾经在梦里,登上过能伸手就能触摸到洁白云朵的山峰;也曾在梦里,奔跑在开满各色鲜花的草地;还曾在梦里,赤脚走在柔软的沙滩上,眼前是湛蓝的海水,和水天一色的壮丽景色。
每当做这样的梦境时,我总是不大愿意醒来,而让我无比懊恼的是,每每都会在最为精彩的一幕清醒,然后再怎么努力闭上眼睛,也是无法回到刚才的梦境。
这样的感觉跟现实中的有些微妙情感,竟然如此的相像。
都说时光永远不能倒流,美好的梦境,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四、
不知道谁跟我说过,做美梦是小孩子的专利,长大之后,做噩梦的几率就会多许多,或者干脆不做梦。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该庆幸我没有失去做梦的能力,哪怕有时候,是瘆人的噩梦。
因为,有那么一个人,曾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境里,许多年。
像一个仪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次,多年来,从未间断过。
而我,也总是抱着一种无比虔诚的心情,一次次走进这个梦境里,像是一个仪式,圣洁而美好。
这个人,是我关于年少时光的,那些被岁月拉长的久远记忆中,一个似是而非的影子。
我甚至忘记了,第一次梦见这个人,具体是什么时候了,那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
我不想将故事的每一个细节,都摊开在日光之下供人观赏,所以,就点到为止吧。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和我一样,有过这样的梦境,有过这样一个人。
我只知道,每次当我做这个毫无新意的梦时,醒来的时候,心境都是无比平和而澄明。
就像是去走了一段多年前未曾走完的路,欣赏了一路曾经因为错过,而念念不忘的风景。
梦醒之后,虽然会有些许的遗憾,但,亦会些许的满足,些许的悸动,些许的温暖。
有时候,仅仅是心头的那一点念念不忘,便胜过无数悱恻缠绵的情节。
五、
也曾不止一次,梦见过老屋。
那间曾让父母在街坊邻居间,始终抬不起头的破瓦房,竟然成了我离开家乡之后,想念得最多的地方,没有之一,是唯一。
梦是知道我的心意的。
所以,它总会在一些寂静无声的深夜里,带我沿着老屋门前,那条被梅雨季节的洪水冲刷了无数遍的土路,走上铺在老屋那扇腐朽木门前,形状不一的山石铺就的台阶,去轻轻叩响,那锈迹斑斑的门环。
“吱呀”一声,门开了。
阳光透进木门被推开的缝隙里,映照出一张布满沧桑线条的面容。
及领的花白头发,被漆黑色的发箍牢牢扣在耳后,梳得整整齐齐。耳畔有时还插着一朵洁白的栀子花。散发着肥皂香气的素色衣衫,干净平整。每一颗盘扣,都扣得严丝合缝。脚上的布鞋,是我小时候见到的时新样式,没有一点泥土的痕迹。脸上,是比阳光还要温暖的笑容。
去年年底,老屋被拆了。
我从父亲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思绪停顿了几秒。然后,我用良久的时间,才抑制住内心深处,想要去看它一眼的冲动。
就让它永远保留着记忆中的样子吧,起码在梦里,奶奶矗立的那块土地的上方,还有一块能够为她遮风避雨的地方,而不是一片杂乱的废墟。
六、
无神论的我,却无比笃定地相信轮回的存在。就好比我相信,有些在梦境里出现过的场景,现实中再次发生时,是前世的我,以梦的方式给出的某种暗示。
尽管有些暗示毫无意义。或许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或许只是跟我开个小小的玩笑。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曾跟我一样,明明是第一次在做一件事情,却感觉这件事分明早就已经发生过。
比如走过一段陌生的路。比如品尝一顿不曾吃过的午餐。比如欣赏一段陌生的风景。再比如,在熙攘的街头,遇见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因为这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们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心情是那么的不同寻常。
就我而言,那就像是在与一位故人,进行一场阔别已久的交谈,赴一场时空之上的约会。
时间旅行的感觉,或许大约就是如此吧。
而时间,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最不可靠的东西了。它的流逝是无可挽回的,并且永不停歇。
如果有一天,现实中的我在岁月里死去了,我希望能够有另一个我,在遥远的梦境中醒来。
那么,也就不枉我日复一日地,做了这无数个或美妙,或忧伤,或怀念,或惊悚的梦了。
才发现这篇没有回复,见谅哈。
谢谢新朋友来访,问好!
看到这里你写到了梦境,由衷地想起了我家莲大人。很多年前开始,会在每间隔一段时间就梦见同一个人,我无数次把他写在玄幻小说里。后来在网上查了相关的事情,有的人说是这辈子要遇到的人,有的说是上辈子注定的那个人。故事就像一部没有开始没有结局的玄幻小说,我一直试图用自己的方式表述出整个故事,想要把所有的梦境都串联起来。然而能力实在有限,分明知道自己无法表述完整,但只是这样写着贴近着就觉得很开心。记得和你说过,所有具备莲名字的男主都有他的影子,在 月光城堡 和 遗失的世界 写莲维生的时候,我觉得已经无限度贴近他的个性了。有时候不知道是因为寻找而梦见那个人,还是因为一直梦见那个人所以才不断寻找。
相比前世今生的宿命,也许另一个说话更为贴切。比如那个一直出现的人,也许代表的是潜意识的自我,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所以出现的时候都会很巧合很奇特。不论是哪一种说法,都会因梦境的存在而感到喜悦,纵使有死亡有分别有很多很多的痛苦和无奈,但比起什么都没有,这样倒是更有意思一些。
最后,明明是第一次做这件事,但总感觉发生过。在梦的心理学里面是表示大脑思维很活跃,还有能力创造和幻想,据说人慢慢老了之后就没有这个感觉了哦,哈哈。所以这个很好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