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一个母亲在儿子婚礼上的讲话(小小说) ——陕西农村婚礼素描
娃呀,额(我)是你妈,今天你结婚,额得说几句,额昨晚一夜都没睡着觉,你兀(那)大(爸)怂不管,呼噜声跟打雷似的,兀是个死人。额是你妈,把你一把屎一把尿挖抓大容易吗?今天妈把你交给咧另外一个女人,妈心里难受,心不甘,妈就要说几句。为这,夜隔里(昨天)还和你大拌咧嘴,你大说额你还会讲个话?你以为你是村长哩!
俗话说,儿大不由娘,你瓜(傻),找不下媳妇,一天到晚闹活得鸡飞狗跳,你急,妈也急,你个没出息的货,光爱趴着墙头盯着人家隔壁二蛋家的新媳妇看,乡党们都笑话呢!额一狠心,卖咧咱家兀头牛,卖咧额妈你舅奶给额陪嫁的那个玉镯还有金项链子,托付你舅在沟里给你说回个媳妇,虽说人粗陋些,可屁股大。屁股大,能生娃。
谁让咱穷呢!谁让你不灵醒呢?都怪你大兀货,要你兀会儿他害(病)伤寒,额恨他一辈子!不容易得很很!你以为呢。不要(生)娃不知道肚子疼,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娃啊,咱娶个媳妇容易吗?还把你弹嫌(嫌弃)的。你也嫑(biáo 不要)弹嫌,你看咱村还有七八个打光棍的呢!你可要看好你媳妇,嫑让兀女子给人拐跑咧,兀可是一头牛哇!
你大一辈子对额没个好气,额委屈得很,昨个夜额想咧一夜,想想,也对,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额还不是和你大过咧一辈子,还一刻都没闲下,要咧你弟兄姊妹几个!你是老大,就你缺陷(残疾),妈最疼你呢!悲苦是啥?就是冰锅冷灶凉被窝;窝掖(幸福)是个啥?就是老婆碎娃热炕头嘛!懂不?额的瓜娃耶!媳妇进咧门,妈心里就踏实咧。
可话又说回来咧,妈怕你守不住你兀媳妇,你媳妇不听话你要打就打可嫑太用劲咧,手到咧就行咧。要是打坏了,娃她舅不饶你,我也不饶你。娃她舅来了么?哦,就在底下坐着呢。娃呀,城里人谈恋爱上公园,咱这岭上岭下可比公园好,是不?没事的时候你就领着你媳妇浪浪(转转逛逛),没人的时候你给她念几句兀啥唐诗,你妹子学堂回来就念的兀个,像兀啥,天上一个月亮地上一个井,男人是个辘轳女人就是个桶……哄你媳妇高兴。女人高兴咧才跟你上炕呢。嘿嘿,话说的不中听咧。给娃说呢,话丑理端么。
嗐!这些话都是胡咧咧呢。咱娶媳妇做啥?还不就是早要个牛牛(男)娃。要个牛牛娃做啥呢?割草放牛给先人烧纸呢!娃啊,妈给你说,要多吃多喝多睡觉,才能早怀上,趁妈还不老,腿脚还能劳动(动弹),有咧娃妈给你带……咋像?你看,额光顾着说话咧,把乡党都给怠慢咧……乡党们,都来咧哦,礼随咧就坐席,吃好喝好!喝好吃好!嫑让人招呼,呵呵……嗐!这年头,钱毛咧,收咧点份子钱还不够这一桌酒水呢。
哦!差点给忘咧,娃他大让我话说毕(完)咧嫑忘咧问候媳妇她大她妈额的好亲家……咦?翠花她大呢?咋不见人咧?哦,喝多咧,钻到桌子底下咧……嘿嘿,嘿嘿……丧眼败怠地,咱来弄怂来咧?让乡党拿沟子笑话呢。毕咧,我说毕咧!执事!执事呢?你几个,给咱把娘家的客招呼好,噢!吃好喝好,噢!
兀谁啊娃?把娃看好,人多手杂地,仄楞仰搬(东倒西歪)地嫑把娃碰下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