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角·灯火】 夜鬼
夜鬼
我是见不得光的植物,只能在黑暗中诡异地绽放,沉沦而堕落。
夜晚令人安心。我躲在夜的角落里。
我爱它。
颤抖着。
爱情是这个年代最后的迷幻剂。无数的人在绝望中奔走,肌肤呼吸着寂寞,喉咙发出疯狂的呐喊。欲望的针头狠狠地掐入人的血肉,短暂的释放,然而激情过后是更彻骨的空虚。
冰冷的空虚会扼杀所有还能笑的生命。
所以人们追寻爱。爱情。夜晚是狩猎的原野,空间充斥猎人。
幽灵。孤独像光滑的丝绸。碰撞。
今晚我看到他,那个眼神冷漠的男人。
他有着修长的手指,英俊的面孔。他看着远方,然而那或许也能被理解为一种自我保护。
这个男人,他是如此英俊。
我放肆地看着他。陌生的人群中,我们是两尾陌生的鱼。冰冷的鳞片却分明折射寂寞的光。水流暗涌。
缓缓。
人是因为寂寞,才彼此需要的。
聪明的人。
他走过来。陆离的光打在他苍白的脸上,奇特的漂亮。
在那一刻,手腕突然一阵刺痛。旧伤口,旧伤口早已模糊不可辨。但此刻,它呻吟着,淌出血来。
我的瞳孔中,一朵罂粟妖娆地绽放,因血,而不可遏止地生长。
他费力地挤过人群攒动的饥渴,走到我身边来。他穿着宽大的裤子,一件灰色的套头毛衣,干净的脸散发出令人安心的气息。
我笑着,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布满曲线的掌心,就在一瞬间快乐地尖叫起来。
这个男人,他说他没有名字。我注意到,说这话的时候,他舔了舔略干渴的嘴唇。
动作反映人,这个男人,他一定有所渴望。
夜晚的涌动中,游弋着的,都是有所渴求的人。
这个酒吧有一宽特色酒,叫“BLUE”。
“BLUE”,中文的意思是忧郁,但还有另义,“色情”。浅蓝的不真实的液体,在通体的晶莹剔透中默默静止。许多细小的泡沫若有若无地飘浮于杯底,辗转着把蓝色支离。
美梦与现实只是一瞬而已。
酒杯上映着人的眸子,眼底是无处可躲的孤独。痛苦搏斗着痛苦,爱与被爱,赤裸与掩饰,无可企望与有所企及。人的心被这一片诡异的蓝分开,浓稠的血洋溢着满足。
他安静地把一整杯酒都喝光。
我拿过他的杯子,在他刚才喝过的地方,妩媚地印下自己的唇印。
他笑了。他连笑。都是冷漠的。
夜色像水一样流过冰凉的手指。
我们五指相缠,但都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他低下头吻了我的眼睛。我们就这么牵着手,慢慢走到山顶。
清冷的风使人发狂。无处不在的手拧痛了我光滑的肌肤。
他默默拥紧了我。
山顶是美丽的,没有烦躁没有焦虑,没有人。站在这儿朝远处望,城市灯火通明。在那个空城,有许多的人像蛇一般艳丽地扭动。
快乐零落着,等人来拾。
你只需弯腰。
我身边的男人离我如此之近,我们都在平静地呼吸。
冷。从脚底直到身体。蜿蜒。
在他温暖的胸膛,我把自己埋葬。
这个地方没有光亮,它叫人不恐慌。
天空有浅浅的浮动的云,深蓝的天幕急着把它驱赶。
星子闪烁,有光,却不将人刺伤。
夜晚是一座绮丽的花园。
他的气息环绕着我。
你知道吗,在这样的晚上我才感觉自己还能爱人。他的声音沙哑。爱情实在太美好了。
我用力嘲笑着他。我实在不敢相信,这样的一个男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可是有一种东西凉凉地在我脸上,它叫“眼泪”。
他用力揽住我,在我耳边轻轻说……我能对你说爱你吗?
痛。我的手腕痛得无以复加。我推开他,冷冷的。我的血管在突突地跳,一片腐烂。
我还要找多久呢?他忧伤地看着我,叹气。身体慢慢在夜色中隐没了。
他消失了。
这个英俊的男人。
夜晚即将完结。而那个关于爱情的神话呢?在如此的夜晚,注定不能被奢望。
我抚摸自己冰冷的嘴唇,清楚地发出那几个字:我爱你。
然后我看到自己的身体在逐渐透明。
第一缕曙光终于在天边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