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雪花飞舞，凄风摇曳着干枯的柳。又是一年寒冬时节。飘雪的日子，她的影子就会叠着叠着浮现在他的眼前。
　　 省城夜雪后早晨的天空，静静地清清朗朗。云悠悠地飘浮在高高的蓝天。
　　 他与她走在郊外那条铁路线的两旁。没有任何的言语。雪在脚底下发出沙沙的声音。积雪厚厚的一层，把两条平行的轨道遮盖住。
　　 慧喜欢雪。那一年，每到雪花飞舞的日子，森就会找时间陪她去踏雪。她说雪花落地，轻轻的无声息。她喜欢雪的静，而雨来时太吵闹，哗哗的，如倾盆。
　　 一、
　　 慧如雪的宁静，如雪的洁白。那个9月初开学的第一天，慧如约而至，轻飘地出现在校园里。从此，森的生活里充满着慧的气息。
　　 他早她二年入学，他学的是检验专业。那天，作为师兄师姐，他和同学们在帮助校方接待新生。她来报到。第一眼，他就感觉到慧的与众不同。他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她。前世的缘今生来续？个子娇小，清瘦，一身紫色的套裙，他记得有本书上说：紫色是忧郁的象征。她也是吗？长长的黑发飘逸，宁静而略带忧郁的双眸，淡淡的笑，不喜欢与人对视。
　　 他知道了她是学法律专业的，家在离这座省城很远的另一座城市。
　　 森的教室与慧的教室相邻。慧的教室后门刚好与森的教室后门对着。森一直是喜欢逃课的男生。他说老师讲的太过枯燥，他受不了，就逃课。森的个子高高的，他坐后排，这样有时候趁老师不注意，他就会溜出教室，他隔着慧教室后门的窗户，静静地看着慧的背影，读着她的背影，望她的那一头黑发如飞瀑样自然地垂在肩上，任思绪飞扬着……
　　 森个性活泼、好动。喜欢唱歌、喜欢打篮球，哪里有欢乐，哪里就会看到森的影子。在那次为迎接新生开的舞会上，森有点失望，森没有看到慧的一丝影子。
　　 慧一直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轻轻地脚步、脸上淡淡的忧伤。每天的清晨，在大家正吃早饭的那个时间，慧就会如风一样轻轻地飘到教室，把桌椅擦洗干净，然后轻轻的又独自一个人飘到校园外，去那不是很茂密的树林里，漫步在那里。森来到学校一年多了，他没发现那个树林有什么特别，这样地吸引着慧。这是森在观察了慧好久以后，发现的慧的行迹的。他觉得慧有点怪异。有点离群索居。
　　 慧的一切逃不过森的眼睛。森总想多了解一点慧。是好奇？森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他自己找不到答案。
　　 机会终于来了。原来那个总爱与自己搭讪着说话、打扮着与校方要求有异的女孩子，丽，与慧是同一个城市的人。可是森很少看到过慧与丽一起出现过。慧是清高？还是其它？森总想解开这个迷。
　　 丽不时地约森一起出去看电影，逛街。然后森送丽回宿舍。森知道丽与慧同在一间宿舍里。森虽说知道自己不喜欢丽的张扬与俗气，但是丽也有可爱之处，天真、浪漫。
　　 森心里想：多了解慧，丽是一个引子。
　　 森并不是不专一。丽与他也不是恋人关系。是朋友。他一直把丽当作妹妹宠着的。
　　 可是后来森才发觉，从丽那里根本没了到慧多少。慧在宿舍也少言寡语。与世无争，宿舍、教室、食堂是慧的三点一线。不对，还有就是那个校园外的树林。
　　 为了多看一眼慧，森改掉了睡懒觉的习惯。开始早晨早早起床，他每天到教室外的那个操场上漫不经心地打着篮球。其实心里是想着慧的出现。脚步轻轻，脸上淡淡的忧伤，慧如风飘来，飘过操场，飘到教室，然后那紫色身影又轻轻地飘走，对于森的存在，熟视无睹。一连几天，森依然如旧地去操场，慧依旧的冷漠。从不看一眼那个在操场上蹦跳着的森。再后来，早晨森看不到慧飘然而至的紫色影子了。森在的时候，慧就没出现过。慧好多天没出现了。可是明明看到慧坐在教室上课的啊。
　　 森找个机会问丽：丫头，我们班男生都说你们班的那个紫衣女孩子怪异，是这样吗？其实是他想多了解慧，故意这样说的。丽比森小三岁。森喜欢这样叫她。
　　 “谁说的，不许你说慧。她只是不喜欢多说话，人很好啊。是你们不了解她。”“她喜欢帮助人，是我们宿舍的老大姐呢。”“哦，我知道了，是你们班哪个男生喜欢上慧了吧？”丽的笑坏坏的。
　　 森的脸有些发红了。丽看出我的心思吗？他马上找话转移了话题。
　　 二、
　　 森也有好几天没去操场了。不过，他发现慧又如从前一样，在早晨，如风飘到教室，然后去校外的树林。
　　 森想，也许早晨的教室、校园的树林是慧的天下，森再也没去过操场。他不想去打扰慧。森站在宿舍的窗户前，每天早晨出神地看着慧的行踪。森在宿舍可以看到慧在院子里的一切。
　　 转眼已是金秋的季节。
　　 休息日，同学们结伴去旅行。森是积极的参与的。森喜欢爬山。森与同学们去了城市边缘的那座县城。离市区25公里的一个风景优美的新开发的旅游景点。
　　 满山的果香。清清的溪水。那条飞流直下的瀑布宛如清帘挂在山腰。脆甜可口的红苹果、酸酸的山里红、甜如蜜的黄色大鸭梨。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秋天是成熟的季节，秋天是畅想的季节。
　　 丽也缠着森，一起来看这满山的秋意。
　　 秋风在寂夜里，有点萧瑟更加。
　　 住在半山腰的小旅馆里，寻到了一种清新自然的气息。丽及那些女孩子们都累了，早早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进入了梦香。男生们围坐在一起说笑，打扑克。
　　 森没有参加。森想着慧，此时的慧在做什么呢？
　　 “森，应该给你和丽找一个单间。”不知是谁说了这样一句话。
　　 “乱七八糟。乱说什么。”森有些生气了。
　　 “森，你没看出来，丽对你很认真的吗？”眼镜方明海说话了。
　　 “打你们扑克吧。”“不要把友情与爱情混为一谈。”森回到自己的床铺。
　　 他想到了丽。但更多的是想到了慧。慧的轻飘一直像影子一样叠着，叠着，在他的心灵处。
　　 与丽，与她之间是无拘无束的。与慧，可望不可及。慧对他是一个迷。
　　 听着窗外瑟瑟的秋风。他的心绪有些凄然。
　　 想着慧的轻飘，森睡去。
　　 一阵风急，突然下起了雨。雨拍打着窗。更加显得凄厉。白天还阳光灿烂，秋日的暖阳扑面。怎么一场夜雨惊梦人？
　　 森手牵着慧的手，站在窗前，一起听雨。轻轻地，他吻着慧的额头，吻过慧的眼睛，吻到了一股咸咸的味道，是慧的眼泪。
　　 “慧，你不喜欢我吻你？别，别哭。我不会了。”
　　 原来是在梦中。他真恨那场雨。惊醒了他的梦。他真的不想醒来，哪怕是长睡不醒。
　　 睡不着觉。旁边的那个眼镜方明海呼噜声如雷阵耳。
　　 满脑子慧的影子叠着、叠着……
　　 “嗨，懒猪们，起床了。”是丽在外面喊着。“快起来，我们看日出去。”丽总是那样叽叽喳喳的样子出现。
　　 哪来什么日出？他想着。昨晚的那场雨。还有那场梦，短暂的梦。有慧的梦。
　　 推开窗。真的是夜雨初霁。
　　 雨后的秋天，更加清清朗朗。秋雨洗清秋。
　　 日出真的很美。给森一种清晰又朦胧的感觉。不知道森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就如森对慧的感觉一样。
　　 山里的早晨是宁静的。静静的，他想：慧也一定喜欢这里。
　　 森有时候是比较散淡的那类。他独自下山。没与任何人说他去哪。丽发觉他不见时，已中午时分了。
　　 只有丽急着找他。其他人好像没有感觉一样。因为他们习惯于森的不辞而别，可是丽不是很了解他。
　　 “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丽急得流出了眼泪。
　　 森的其他同学在一旁直笑丽的傻。
　　 眼镜方明海不忍看到丽的窘样，“没事的，你不了解森，他向来是那样，来去飘忽的。”丽这才止住了泪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三、
　　 森是去山下打电话。打给慧。山上那家旅馆的电话坏了。
　　 看日出时，想给慧打电话的冲动与勇气就涌现出来了。
　　 “402，慧，电话。”传达室的老大爷操着浓浓的省城人的方言，喊着慧。
　　 慧楞了一下，不相信是自己的电话。因为自她来上学后，从来没有接到过任何一个电话。一个黑影跑下楼去。慧一身黑衣。黑是慧的另一偏爱。以至于有一回一个同学问慧：慧，你是否爱过什么打击？年轻轻的一身黑衣？“我只是喜欢。”慧淡淡地笑着说。
　　 紫色代表忧郁，那么黑色代表着什么？黑色是阴暗是宿命？慧只是喜欢那黑色的格调。
　　 “您好！哪位？”电话的这端，慧开口问。
　　 “嗯，嗯我是，我是，我是你的邻居。”森有些语无伦次。有些紧张。
　　 “能猜测我是谁吗？”森的语气还是不能轻松。
　　 “不能。您不说是谁，我挂电话了。”慧坚持着。
　　 “别，别，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听到你的声音。”“我姓陆，你的邻居。”
　　 “我的邻居？”慧有些纳闷。“对，我是你邻居那班的。能否给我机会请你喝一杯咖啡？”没等到慧回答，他又接着说：“下周，下周好吗？我在市区中山路的那家流金岁月咖啡店等你。不见不散，一定来！”
　　 这是第一次森与慧的交流。用电话。短短的。
　　 慧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真的去赴森的约会了。
　　 也许有时候，人做出的决定，不一定要有理由的吧。
　　 慧每次喝咖啡，不喜欢加糖。
　　 森说那样会苦的，慧淡淡地笑笑：我喜欢，那样才纯正。味道地道。
　　 面对面地坐着。倒没有一开始想象到的那样，并没有尴尬。
　　 咖啡店里放着那首不知名的曲子。很美。很动听。慧的话很少。森在调节着气氛。森讲他小时候如何的淘气，长大了如何的逃课……
　　 森聪明，连跳几级。所以森比慧小3岁，却做了慧在学校的师兄。
　　 他知道了她比他大3岁。他想到了丽，他比丽大3岁。他还知道她喜欢雪。在以后的日子里，一到雪天，他一直陪她去踏雪。那时的慧，真像个孩子。手捧着飞舞着的雪花，跑着，那头长发在风的吹扶下，飞着飘着……
　　 她说：你以后就叫我姐姐吧。
　　 他说好。说完就后悔了。可是在心里她是另一种感情的寄托。这个，只有他自己清楚。
　　 为了赴他这次约会，慧被同学的猜疑搞得沸沸扬扬。可是慧依旧的是老样子，当作没听到。她说：我没抢没杀，心里坦然。
　　 丽却因为慧与森的约会，疏远了慧。那叫什么约会，只是普通的朋友相聚。慧清楚自己应做什么，不应做什么。慧有她自己的原则。
　　 慧一直是那样的平淡。不张扬，轻轻的脚步，淡淡的忧伤。森只是在心里对慧爱着，但是他不敢去表达。怕万一被慧拒绝，连朋友都没得做。他小心翼翼地出现在慧的身边。不谈爱，不言情。心里却另样的感觉。
　　 难道说慧对我没感觉？他问过自己几次，不，好多次。可是没有一个答案给自己。慧一直是那样。
　　 丽也开始疏远了他。“我伤害了丽？”他问过自己多少次。丽是妹妹。与慧不同的感觉。
　　 元旦的那天，学校搞联欢。森是学生会的文体委员。他组织着文艺汇演。晚结束后，校领导给了他很高的评价。森一直是出类拔萃的。慧没在演出现场出现。慧就是那样一个女孩子。人群里你是不会看到慧的影子的。丽出尽了风头。唱歌、跳舞、小品，样样拿手。排演时没看出丽是多么的用心，没想到丽还有那样好的表演才能。歌甜、舞美、小品棒。
　　 丽一直很少与他主动说话。
　　 每次去宿舍找慧，丽就会找个理由走开。
　　 “丫头，你去哪？”有一次他笑着问丽。“哼，你管不着。”一个背影，然后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慧说：“看你们俩个人，这是做什么啊？”好像这件事与她无关似的。他觉得慧真的是冷漠。
　　 这种单恋，让他受不了。有一天，他终于鼓足勇气，对慧说：“我们班的男生说，说我怎么会与你在一起了？”“与我在一起，怎么了？姐姐与弟弟在一起可笑吗？”“不，不是的。他们就是爱乱讲话。”他不知怎么样往下说了。
　　 慧依旧的平淡。依旧的轻轻地如风飘在校园。还有那个校园外的树林里。
　　 一晃，慧来到省城的日子近一年多了。
　　 十一月底。森所学的专业先期毕业。回家去实习。他恋恋不舍。对慧。可是慧依旧。没有一点一丝地改变。好像他的离去与她无关。
　　 临行前的那晚，他喝过了酒。带着酒意去找慧。慧宿舍的同学知趣地离开。这之前，丽主动帮他收拾过一切要带走的东西。慧没有出现。冷漠的慧。他心里嘀咕着。
　　 “出去走走。我明天就要走了。”他先开口。
　　 “嗯。好吧。”慧没有拒绝。慧除了爱，从没拒绝过他，这一点，他清楚。只是他需要慧的爱，慧一直冷漠。他的同学们也一直在说：那个紫衣女孩子有点冷艳。谁要是娶了她，日子不知怎么过哟。
　　 他想：我知道。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否有机会去爱慧，还有就是：是否能得到慧的爱。
　　 北方的城市。冬夜凄清，风瑟瑟地刮着。吹打在脸上，有点痛的感觉。与慧走在校园附近的那条街上，沉默着。还是森打破了沉寂。“明天我就要走了。你自己保重自己。”“下雪天，不要自己跑出去，外面冷。”
　　 “嗯。我会的。”“你也保重自己。”轻轻的语调，柔柔的，牵动着他的心。慧依旧的冷漠。
　　 “慧，现在你是姐姐，我想，我希望以后你不是姐姐。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