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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与你同行(下)>第二十五章 第一天下井

第二十五章 第一天下井

作品名称:与你同行(下)      作者:之秋      发布时间:2015-01-11 15:15:15      字数:4924

  我拉着个推车子,车上装了行李和箱子柜,三弟和四弟就在后面帮我推着车子,刚下过雨的街道里泥泞的很,车子左拐右拐地还要躲着那坑坑洼洼,一不小心就跩和到水坑子里,费好大的劲才能扭扯出来。我一边走着还一边跟老家婆子生着气,啥他妈玩意呢?我三十元钱买来的房子不假,可现在的房子都在涨价,我总得随行就市吧?干嘛非得三十元钱卖给你,你是谁呀?你他妈一天到黑骂大街,谁都赶不上你,若不是杏花老实,这东西屋住着,还不知干了多少仗了呢……
  妈妈两只手端着一个锅,跟在车子的后面,看着我一直在生气,就紧走几步撵上我说:“瞅瞅你,一边干着活儿还一边生着气,生的哪门子气?你跟她那样的生气都犯不上,那就是个泼妇,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咱这不就搬走了嘛,再也不用跟她搅嘴磨牙的不是。”
  “可我就是生气,干嘛呀,一样的过日子,说话办事总想大人家三分点儿?”我说着,一回头,看见妈妈端着的锅里还放了一把大板斧。那是我拉枪锯的时候使的斧子,要有十几斤沉呢,况且,那斧把又很长,于是我就冲着妈妈说:“把那斧子放车上不行啊,装在锅里沉甸甸又捕捕拉拉,拿着多不得劲儿?”
  “你懂啥?这是规矩,搬家的时候必须先搬锅,锅里必须装上一把斧子,这叫锅里有福。”妈妈笑着说。
  “呵呵,规矩还不少呢。我说的呢,这日子就总是过不起来,敢情我这几年里搬了十几次家还真就没注意这些事儿呢。老四,去,帮妈妈端着锅。”
  老四三步两步跑到妈妈跟前去接锅,妈妈一耸搭说:“快拉倒吧,别给我整打了。”
  说着话儿,一不小心,车子又歪扯到泥坑子里去了。
  “这是干啥呀?”我累得汗马流水,正吭哧瘪肚地从泥坑子里往外拉车,听有人说话,声音还很熟,抬头瞅了瞅是黑子,急忙说:“哦,是黑子,我在搬家。”我随口答道。
  “我知道你在搬家,看还看不出来吗,我是问你往哪儿搬?”黑子说。
  “哦,我在一粮店后面买了个三间草房,寻思着,我那小破房早晚也得处理掉,老妈这头还要照顾,所以,也把老妈的房子卖了,都搬在一起住。”我说。
  “嗯,好事,早该这么办,可我要问你,搬家为啥不吱一声啊?”黑子说。
  “多大个屁事,还劳您大驾?”我说。
  “是怕破费吧?”黑子呲牙笑着说。
  “那倒没有,因为咱家酒有的是,你喝不了地喝,我是觉得这点儿玩意不值得兴师动众的,你这是干啥去?”我反问。
  黑子没直接回答我的问话,围着车子前后左右瞅了一遍,喊过来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人说:“量睁,过来帮着推一下。”
  那个叫量睁的急忙跑过来,两个人一左一右,没费多大劲儿就把车子推了出来。
  “来,认识一下,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张秋声。”黑子叫过来那个叫量睁的指着我说。接着,黑子又把量睁往前拽了拽冲着我说:“这位是我在大队小煤矿新认识的朋友李文友。”
  握手间,我仔细打量了这个李文友,哼,小样,还他妈俩名呢。
  李文友,二十五六的模样,个子不高,瘦瘦的,看外表倒很结实,就是眼皮倒是显得有些长。他笑着上前跟我握手,把脑袋向后仰呈一百二十度,我方才从他上下眼皮之间的缝隙中隐约看着他还睁着眼睛。
  “我是三队的,新来户。”李文友用手指着自己的眼皮说:“其实,人们都不叫我的大名,都管我叫‘量睁’,也就是我的眼皮太长,睁不开眼睛的事儿,所以,你也随便叫哦。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是的是的。”我笑着和他握手,然后急忙回头对四弟说:“老四,快跑几步,告诉你嫂子多整俩菜,就说你黑子哥来了。”
  “别别别,不在这儿吃,我来找你,你不是说想上小煤矿吗?明天就去。”黑子说。
  “啥,上小煤矿,不是说要挑好的吗,我这样的行吗?”我惊讶地问。
  “是啊,好的挑了,不是生产队不给,就是人家不去。好歹去了几个,没用两天半,都他妈吓跑了,说啥也不干了。一连好几天就一个班带死不活地干着。这不,今儿个白班就剩我和量睁两个人了。”黑子说。
  “你说那小煤矿能像陈大耳朵说得那样危险吗?”我说。
  “危险倒是有的,不过,不像大耳朵说的那样邪乎,多注意点儿嘛,干啥没危险?马蹄窝里还能淹死人呢。我寻思着,咋也比生产队强,至少它是挣现钱,再说,谁还指着它养一辈子老啊?干一天说一天的,哪天一高兴,有比这好的活儿,让咱干咱还不干了呢。”黑子说。
  “就是啊,生产队,你没看见么,眼瞅着就要黄了,夏天那会儿仗着人荒子张罗着把头遍地抢出来了。可倒好,新队长选出来了,人荒子靠边了,二遍地就愣是没跟上,南大排二十多垧地的谷子全都成了撂荒地,大豆看着还好些,剩下的高粱苞米也全都不咋地。估计今年,又是个玩完。”我说。
  “不过,你可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要有吃大苦耐大劳的精神,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都要坚持下去,矿的条件也确是很艰苦,可咱们不就是为了挣钱吗?”黑子说。
  “放心吧,兄弟,哪儿有哥吃不了的苦?你能干的,哥也能干。”我说。
  “大队煤矿自打开工俩月一直没开资。据说,马支书把家里的五百块钱也搭上了。打了一春带八夏的钻,好歹算是在西沟里找了这么一块煤田,巷道都送进去七十多米一直不见煤。这两天干活儿的人又都没有了,如果这个月还不见煤,这工资就一半会儿开不成。不过,这都是眼时的,矿长说了,等一见了煤,卖了煤先考虑大家开资的事儿,再说,早一天晚一天还不都是咱的钱?”
  “那若是不见煤呢?”我说。
  “不可能,那都是事先打好的钻,都已经抓住煤了,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黑子说。
  “那要是去,是不是得跟队长说一声啊?”
  “那是必须得说的,不过,只是走走过程,告诉他一声咱上哪儿去了……”
  “哦,那咱是不是再把郑乃云,李三子也叫上……”
  大队煤矿就座落在一片苞米地的地头上。
  一幢长三米底宽两米高不过一米八的大马架子,披上塑料薄膜,外面再苫上一层草,里面用木板搭了一张简易的木板床,这,就是煤矿办公室兼更夫休息室。
  马架子跟前三米处紧挨着苞米地是一堆横七竖八的坑木,架棚子师傅正在制作木棚,几个妇女小孩拿着扁铲或斧头正在扒树皮,这,就应该是煤矿储木场了吧。
  离着办公室不到三十米处就是矿井。站在井口门往下一眼望去,黑咕隆咚的井筒,一溜斜坡下去,梯形的木棚呈一条直线斜垂至井底,一直到看不见,巷道两帮和棚顶均用木板刹帮护顶;巷道底板非常泥泞,被来回走的工人踹咕得坑坑洼洼,似乎从棚子根地下有空山水渗出,尿流般地向下淌去;巷道底板右下角棚子根底下,每隔十几米栽上一根蜡烛,昏黄如豆的烛光在无风的巷道中鬼火般地挣扎着,跳跃着;巷道另一侧的巷道壁上斜搭一根很粗的木头,听黑子说,是工人背煤时用来休息的“歇背架”。这工劲儿,正是上、下午班交接班的时候,隔老远就看见一个工人背了一个装得满满的麻袋,从井下往上走。虽然是离得很远,可我还是清楚地听见他在大喘着气,借着微弱的烛光,看着他的浑身都在冒着热气。
  “哦,是你?”等那人步履蹒跚着走出井口门,从他那灰黑色的脸庞上我认出那人原来是三队的刘永田,于是,我急忙跟他打着招呼。
  刘永田没直接回答我,等他把麻袋背到离井口门不远的矸石山上,打开麻袋嘴儿把一麻袋岩石倒在矸石山上,直起腰冲着远处的山岚长出一口气,然后才像想起了什么似地急忙跑下矸石山,拉着我的手说:“秋声老弟,是你呀,你咋也来了?”
  “呵呵,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了?”我笑呵呵地说。
  “行,这块儿很好,咋也比生产队强多了,半天的活儿,愿意干多少就干多少,多干多挣,至少没有那么多的人管着咱。”刘永田一边说着一边把湿漉漉的麻袋抖落了几下,然后,慢打逍遥地把麻袋叠了又卷,用袋嘴儿上的小细绳儿把麻袋缠上,把手里那根小拄棍儿往麻袋中间一插又接着说:“这回好了,以后咱就在一起混了……”
  单矿长从马架子里的板铺底下掏出一包蜡烛交给了黑子说:“下去干活儿的时候要多注意安全。”也没说都注意哪些方面的事儿,就只是说注意安全,然后又说:“任工程师上午来了,说是应该见煤了,所以,卖点儿力气,每个班争取多干点儿,早点儿见煤,马支书都说了,等见了煤,要请大伙儿吃喜呢。”
  “放心吧,矿长。”
  黑子在前,我和量睁、郑乃云还有李三子四人紧紧地跟在黑子后面。巷道坡度非常大,要有三十多度。过了井口门约三十多米的泥泞处,再往下就是清一色的梯子蹬,要一步一个台阶地往下走。刚一进来时还好些,借着井口门射进来的一丝光亮,尚能模糊着看得见路。越往下走越黑,根本就啥也看不见。黑子手里拿着个亮儿走在最前面,我们四个人只好一只手把着木棚瞅一眼前面的亮儿,再瞅瞅脚底下的路,一步步往前摸着走。一边走着,黑子还要把手里的蜡烛随时点上沿途安放好,然后,再把上一班没燃烧完的蜡烛根儿收起来。
  走着走着,我的腿突然在颤抖,且随着向井下一步步深入,颤抖的频率越加大了起来。瞅着夜一般漆黑的巷道,漫无尽头,回头再瞅瞅井口门那亮亮的小梯形,非常遥远,霎那,在心中产生一种强烈的恐惧感。我在想,假如井口门上那一丝光亮一旦失去,假如巷道里以及黑子手里的微小的亮儿都灭掉,假如巷道的哪一段塌了方,连个出口都没有,假如……,哦,腿越发地抖个不停,我不敢再往下想,于是,我又想到了陈大耳朵说的那句话:“吃着阳间的饭,干着阴间的活儿。”这里和阴间又有什么两样呢?我似乎有些很后悔。
  可是,转瞬又一想,不干干啥去?生产队带死不活的样儿,一年到头累得贼死,刚能糊个口,别的外快咱也不会搞,就会拉个枪锯,这些年基本都没人用了。要想多挣钱,就唯有这小煤矿。小煤矿条件是非常艰苦,也非常危险,可别人都能干,咱为啥不能干?他们能挣五块钱,咱挣四块行不行?
  瞅着黑子举着根蜡烛,一只手把着木棚一步步向井下走去,踉跄的步履透着十分的沉稳,烛光里,从容的脸庞透着百般的执著,顿时,我的心里一亮……
  十几分钟后,我们来到井底。
  “妈呀,我的腿咋还哆嗦起来没完了?”突然,郑乃云抓啦一声叫了起来。
  “那是你下来的时候走得太急,蹲地。”黑子说。
  “秋声哥,你咋样?”郑乃云回头问我。
  “我没事儿,好好的,腿一点儿也不疼。”我说。
  “怕是这活儿我干不了啊,不是吃这碗饭的。”郑乃云叨咕着。
  巷道的下山头即工作面。梯形的工作面被上一班做的有棱有角,工作面后方放了一条卡凳,镐匠何建民正在给一个背背的工人装袋子,两个班的班长扯起皮尺正在量延米。看见我们来了,何建民主动跟我们打着招呼:“来,黑子,看看有哪儿做的不相当,我们再整整,毛病大的,你们干,适当扣点儿道儿(延米),下班了,来不及了。”
  “呵呵,差一不二的就那么地。”黑子说。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何建民说。
  “没关系,走你的……”黑子说。
  黑子是镐匠,我和量睁、郑乃云、李三子坐在巷道里看着黑子拿着铁镐刨岩石。真的很佩服黑子,他比我早来也就不到俩月,活儿干得非常老到。靠近顶板处有一层灰黑色岩石,大约有二十厘米,黑子管它叫页岩。就见黑子拿着铁镐照着页岩上刨出一溜槽儿,然后,又一层一层往下刨,不一会儿,工作面上便堆满刨下来的岩石。
  我挽起麻袋口,把麻袋放在卡凳上,黑子便开始给我装袋子。当麻袋被装到一多半时,黑子说:“就这些吧,头一天来,先遛遛。”
  我心里没底,不知道这石头该有多沉,于是也就没说啥,简单地把麻袋口扎了扎,哈腰背起麻袋,又拿过来事先做好的小拄棍,拄着它一步一步向井口门走去。
  开始走的时候,还很容易,没用歇气儿很快就越过了两个背架,于是,还在心里笑话人家刘永田,挺大的个子,背个麻袋,爬这么点点的小坡还呼哧带喘地。可走着走着就不是那回事了,麻袋里的岩石支楞八翘,硌得后背贼拉拉地疼,麻袋在后背上还直往下出溜。虽然东西不多,也不算太沉,可是,半麻袋的岩石,背着就是不得劲儿,整个麻袋的重力都在下面,实实惠惠地压在后屁股上,因此,两条腿走起路来就非常吃力。没一会儿的工夫,就走不动了,两条腿酸酸地,抬也抬不起来。原本是一步一个台阶向前迈着,这工劲儿两条腿就只能倒蹬着两步一个台阶,气儿嘛,根本就不够用,看见前面背架上没人,咬着牙坚持走了几步,急忙把麻袋放在背架上,然后,很不自觉地学着刘永田的样子长长地喘起了粗气,心嘣嘣地跳个不停,脑瓜仁子嗡嗡直响,两条腿不住地颤动着。
  当我还没喘匀乎这口气,就听郑乃云在后面没命地喊着:“快,秋声哥,我坚持不住了。”
  这还得赶紧给他让位子,于是,我不得不背起麻袋坚持着往上爬。可没走几步,一不小心,脚下一滑,一个前趴子趴在了巷道里,就势,手一松,麻袋从身上出溜到巷道里,滚了半个个儿,麻袋嘴儿冲下,大半袋子岩石洒了一大半,就见那大块儿的岩石叽里咕噜地往下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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