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半块月饼(情感小说) ——初恋故事
(一)
李涛一直以没有娶到故乡的姑娘为终生遗憾。因为他始终没有忘记过郑丽。本来只是为中秋节写的一篇应景文章,是论坛友友们为了活跃气氛闹着玩的。但李涛却在晚上写完作业以后,却整夜的失眠了。
脑海里郑丽的影子再一次清晰地浮现在李涛的脑海中,这是一个有着映山红一样热情;有着梨花一样纯情;有着梅花一样坚定的女孩。而她的美丽却如月色下蒙着轻雾的荷花,圣洁缥缈,可以遥望却难以企及。
(二)
故乡的村庄,三十年前,那还是大山下最朴素宁静的世界,一块僻静的世外桃源。那里山清水秀,乡风质朴,人们物质生活简朴,却内心纯净的如同古圣先贤。
李涛家估计是村里光景最不好的,因为母亲卧病在床,父亲拉个板车,在山里砍些柴禾拉到附近的集上去卖,靠这点小钱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和负担婆娘的医药费,家里的窘境可想而知。
李涛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兄弟俩因为家穷,从来没有穿一件好衣服,都是大人穿过了的旧衣服,然后靠着奶奶的一双巧手裁成比较合身的衣服,这让李涛并没有受到其他玩伴的嘲笑,而童年的记忆因为有了郑丽的映衬而显得幸福和光彩起来。
(三)
郑丽的爸爸是村长,妈妈是镇上远近闻名的美人和能人。
郑丽家的房子是村上最洋气的,青砖瓦房,琉璃屋顶,古色古香,看得出来房屋的主人很有气质和内涵,比普通的庄稼汉子们有品味。
李涛现在回忆,那时的郑丽没有一丝世故和偏见,没有一丝杂质地喜欢自己,只能说是天纵情缘。
李涛在郑丽的眼中一直憨傻,比如说郑丽的弟弟很霸道,很调皮,玩着玩着突然不经意的抽李涛一巴掌就跑了,李涛明明疼得眼泪直流,但仍然摸摸被打疼了的火辣辣的脸,一声不吭。
而每当这时候,郑丽见了,就会很不客气的回敬弟弟一巴掌。弟弟本来很得意的,不料突然遭到袭击,而且这人竟然是自己的姐姐。弟弟当然就不高兴了,觉得非常委屈。
弟弟一边哭着往家里跑,一边叫嚷:“难怪别人都说你是李涛的媳妇,你不是我姐姐,你护着别人,我告诉妈妈去!”
弟弟跑远了,郑丽不管不顾,却跑到李涛的跟前,用手抹李涛的脸,然后嘟起粉嫩的小嘴吹着柔柔的风,然后很关切地问李涛疼不疼。
李涛本来就从未跟郑丽的弟弟计较的,郑丽过来安抚让李涛感到莫大的幸福,他连忙用袖子擦干眼泪,说:本来很疼的,现在你一摸就不疼了。郑丽你比山上庙里的观音娘子还好呢!
郑丽听李涛这样说,就会假装生气地走开,小嘴一嘟,说不理你了,你个坏家伙,不安好心!说完,就会佯装着生气,一溜烟跑回家去。
而李涛仍然会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郑丽的背影笑开了向日葵一样的花儿。一溜溜长长的鼻涕习惯性的从李涛的鼻孔里钻了出来,挂在李涛的脸上,李涛浑然不觉——
(四)
李涛知道自己其实很聪明,不傻,只是家里从来没有跟别人动手打架的传统,父亲是大山般质朴的汉子,尽管家里生活拮据,但在村里从来就是热心助人,帮村里的孤寡老人们收拾山野里的庄稼和在集市上顺便带些油盐之类的日常用品,是家常便饭的事。
因为妈妈打李涛记事起就卧床不起,所以李涛更多的时候是守在妈妈的床前服伺妈妈,帮忙端饭喂饭,递茶送水。但李涛打小也很喜欢接受新事物、新知识,所以,在城里读过女子中学的奶奶跟他讲二十四孝的故事,讲岳飞精忠报国的故事,他每次都听得非常来神,他也很想长大了成为一位岳飞那样的英雄。奶奶说,要成为那样的英雄,不仅要有很好很棒的身体,还要认很多字,读很多的书。于是李涛开始跟奶奶一起,在柔软的黄土地上写字。
开学那天,李涛由于会认得很多的字和会写自己的名字,得到了班主任老师的称赞,在报名的学校大教室里。李涛拿起老师递过来的毛笔,很认真的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精忠报国”四个大字,被当时学校里的许多人围观。于是,天才儿童的称呼不径而走。
那天,李涛神明一样的被人围观着,尽管仍然是傻傻地笑着,呆呆的样子。但被人群挤在外围的郑丽却突然莫名的失落起来,她在外围怔怔地站着,突然觉得李涛跟以前不一样了,有些陌生。
(五)
村里的小学教室那时很简陋,一条很长的厚松木条凳上钉着钉子,钉子上挂着奶奶为李涛做的花布片书包,李涛在安心的听讲。郑丽却漫不经心地看窗外飞过的花蝴蝶。
突然,郑丽伸脚踩到了座位下面的一个小坑,好看的花布鞋上顿时沾满了泥水。郑丽一低头发现了什么似的,突然一声尖叫:老师,你看李涛……
老师一看笑了,李涛同学的小弟弟正在兴致勃勃的往外射水。老师又板起脸来骂李涛:“上厕所要打报告,不能在教室里撒尿,这样不文明!”李涛自尊心很强。那么丢丑的事情,让郑丽揭穿了,让他很没有面子,当时全班同学都在笑。李涛的脸霎那就红了,像山上熟透了的野山楂。虽然老师没有说太多,但李涛却越想越觉得丢丑,突然把脸趴在了桌子上,再也没有抬头……
放了学,李涛一个人在前面走,郑丽在后面跟着喊:李涛,李涛!然后在后面一直追,当郑丽追的时候,李涛也加快脚步跑起来,总是和郑丽保持一定的距离。
直到到了家,李涛飞快地冲进了家门。而落在后面的郑丽终于忍不住了,脸上的泪珠叭啦叭啦直往下坠,像山崖上滴落的泉水。
(六)
很长一段时间,李涛为丢丑的事不再理郑丽。直到有一天,郑丽的妈妈告诉了李涛的奶奶关于郑丽让李涛丢丑的事情,大人们当时在一块有说有笑,显得很轻松。当时,李涛也并没有觉得事情有多么严重。
但奶奶在事后却非常慎重的跟李涛讲起了道理,对李涛说,男人有时不要自尊心太强,要学会忍辱负重,要保护自己身边的人,不要为一点小事斤斤计较。也许,对方只是无心的过错。
当时,李涛听得似懂非懂,但李涛向来听奶奶的话,还是主动地跟郑丽和好了。但他的心里自那时起便跟郑丽有了隔阂。
多年以后,郑丽在信中说:其实我很想告诉你,你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自尊心强源于内心的自卑,所以从开始在一起的时候,因为家庭条件的原因,你就对我有本能的排斥。所以,在我人生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是坚定的跟着我一起承担生活的风雨,而是儒弱的选择了放弃。这真让我对你失望至极。但是,你是一个特别有才能的人,我一直对你的能力表示肯定,你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一定会成就你想要成就的事业。但是很遗憾,由于你的误解,我却无法陪伴你走向幸福的旅程,而只能选择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向你道别——我想,总有一天,你会懂的。如果那天你懂了,请你不要忘了回到我身边来看上我一眼。
(七)
一天,李涛正趴在妈妈的床头认真地写作业。
郑丽穿着一件花裙子,梳着两条麻花小辫,辫子上还系着两条打着蝴蝶结的红绳。郑丽是悄悄的走进来的,在门口很礼貌地问候李涛妈妈,然后说过来找李涛有点事。
李涛看了一眼郑丽,郑丽粉嘟嘟的脸上有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李涛,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李涛却有点漠然,没怎么搭理郑丽,抬头看了一眼郑丽,仍然埋头做自己的作业。
妈妈说,李涛,郑丽找你,你就陪她去玩一会儿吧,妈妈这里没事的。但李涛却没有回应,仍然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作业。
郑丽一腔热情遭到冷遇,觉得很是委屈,但郑丽仍然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兜里掏出两块月饼放在了郑妈妈手中,说这是我爸爸妈妈给我和弟弟的,我想到你们可能从来没有吃过,所以特意送了过来。郑妈妈推辞不要,郑丽却一转身风一样地跑出去了,李涛回头的时候,看到两条系着红绳的小辫在眼前飘啊飘……
妈妈对着郑丽的背影,拿着手里的月饼,喃喃自语:多么好的女孩子,长得像朵山茶花,心肠菩萨一样的好。然后看了一眼做作业的李涛,幽幽地叹了口气:李涛啊李涛,你不能太呆板啊,你长大了要争气!
(八)
母亲打开印有月饼字样的白色油纸,一股芝麻、花生仁的香味扑鼻而来,一下子勾起了李涛肚里的馋虫。李涛没有心思做作业了,眼巴巴地望着母亲手里的月饼,嘴里直咽口水。
直到如今李涛还能记得当时家乡的那种月饼,上面的油纸上是一个红圈,上面印着古体的月饼字样,也是喜庆的红颜色。油纸上还有一层被浸润的一层薄薄的油渍。油纸一打开,月饼上就会掉下来薄脆的饼皮,就那饼皮吃起来也特香。李涛吃得鼻子上、脸上都是饼渣。
妈妈舍不得吃月饼,把月饼递给了李涛,而自己却把油纸上散落的饼渣一粒粒捡起来细细品尝,一边吃,一边说:真香!真好吃!
两块月饼,妈妈让留一块儿给弟弟,李涛自己吃一块,吃到一半的时候,李涛突然有点舍不得,然后把剩下的半块用白油纸重新裹好,小心的放倒了自己的书柜里。为了防备老鼠,他特意放到了一个玻璃盒子里,放到了很隐蔽的地方。
(九)
母亲对李涛说,郑丽连月饼都舍不得给弟弟吃而给李涛吃,说明李涛在郑丽的心目中比自己的弟弟地位还要高,对于这份情谊要珍惜,不要动不动因为一件小事就闹别扭,就对别人不理不睬,并且要我在以后的生活中帮郑丽。李涛当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以后的日子,李涛主动的跟郑丽好了起来,比如一早起来上学,在郑丽的门口主动等郑丽,在下雨的时候帮郑丽撑伞,郑丽他们家干活的时候,他主动跑过去帮忙。郑丽的一家人也非常喜欢勤快懂事的李涛。郑丽的妈妈有时拿李涛开玩笑:涛涛,你给我做干儿子算了!郑丽在一旁拍着小手,露出两颗小豁牙,开心地笑道:李涛,快叫干妈啊,快叫啊!
李涛却许久不叫,很羞涩地跑开了。后来,李涛跟妈妈说了这事,妈妈跟爸爸说了此事,大人们说认个干妈不是什么坏事,再说郑丽一家人确实不错,虽然她们家相对富裕,但对十里八村的乡亲,都很好,是厚道的好人家。
后来,终于有一次,在晒谷场上,李涛认了郑丽的妈妈做干妈。郑丽开心极了,突然跑到李涛跟前亲了李涛一下,两家大人在一旁都笑了,而李涛则羞得面红耳赤!
(十)
用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来形容李涛和郑丽之间的关系,是不过份的。而且两个人确实很有缘,上小学在一起,上中学在同一个班,上高中的时候也在同一所学校。
但读书的时候,有点小插曲,那是读初中的时候开始的。一个叫徐明的,是镇上干部的公子,他看上了郑丽,尽管郑丽和李涛好,傻瓜都看得出来,但徐明却仍然有意无意的表示着对郑丽的好感。徐明家庭出身好,本人也很有素养,不仅人长得帅气白净,而且学习成绩在班上也是出类拔萃的,甚至在很多时候,都盖过了李涛。这让李涛无形中感觉到压力,甚至暗暗的伤心过。
女孩子的心都是细腻的,尽管郑丽比较大方和真爽,但安陆女孩子的天性,让郑丽很快的觉察到了李涛的情绪变化。
读高中的一个周末,闲着无事,郑丽约李涛到府河大坝上游玩。两个人安静地坐在河边,看碧山日落,看渔舟唱晚,两人第一次发现世界竟然如此美妙,像上天刻意安排的一个童话。
那天李涛坦率的向郑丽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怕自己家贫不能给郑丽美好的未来,怕耽误了郑丽。郑丽听了,心里非常激动,流着眼泪深情地向李涛表达自己的想法——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嫌贫爱富之人,也不是一个爱面子爱慕虚荣的人,尽管家里条件优越一点,但自小在乡村长大,耳濡目染的都是邻里间的友爱和质朴的感情,这些早已深入到自己的骨髓当中,自己永远只能是一个农村的女孩。做为一个农村人,从来没想到要那些花哨的东西来点缀自己的生活,只想和自己心爱的男人真心真意地过一生。郑丽对李涛说,以后李涛无论到何方,无论走多远,无论是贫富,她都会毅然决然地跟着李涛一辈子。
说到动情处,李涛听得心都融化了,两人情不自禁的在河边有了第一次拥吻,满天的彩霞见证了这对年青人荡气回肠的爱情,他们纯洁和深厚的爱情也点缀在府河鳞鳞的金波中,在这个世界上留下最美、最动人的乐章。
(十一)
郑丽和李涛的关系,郑丽的家人没有表示太多的异议,尤其是郑丽的妈妈非常喜欢李涛。读书的时候,生活很是清苦。每到月末,李涛和郑丽结伴回家,郑妈妈都会做满满一桌子好菜,让郑丽叫李涛到家里来吃饭。在自然的交往中,李涛已自然的成了郑家的一员,尽管郑丽的弟弟开始对妈妈开玩笑说,妈妈对李涛比自己的儿子还好。但郑丽的弟弟长大了,也开始懂事了,不再对李涛怀有敌意,而是当成自己的亲哥哥。
郑爸爸是很有知识和学问的人,他很早就发现李涛虽出身贫寒,但这孩子志气高,品行佳,为人质朴,悟性也极高,是一个很有天份的少年,所以对李涛也是爱护有加。李涛和郑丽,都是人间少有的天才,按照常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一定会考上大学,然后参加工作,组成家庭,会是人间幸福美满的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