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缺损(小小说)
早上,慌慌忙忙地从家里出来,要去超市买菜。
外面的六月天,一丝风也没有,那叫一个热,腿上几乎是被火炉烤着的感受。走到超市门口,看到鲜红的桃子,码成一个小山,堆在筐子里,不禁让我垂涎三尺。
“桃子怎么卖啊?”
“十元三斤!”卖桃子的果农,是个年纪大约在六十岁左右的老汉,个头不高,略瘦,回答的声音不很大。
当时我心里就在想,这价格不贵,可以接受。等会从超市里买菜出来,买上几斤,回家一饱口福,刚好家里还有两个小侄女呢,一起分享。
到了超市,很快买完菜,就跑了出来。又到了刚才的那个老汉跟前,刚准备弯腰挑选桃子。忽然发现,他的跟前又来了两家卖桃子的人。人家筐子里的桃子,明显比他家的大,而且还多。俗话说这货买堆山,意思是说,货越多越好挑选。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哪一种思考,我在询问了老汉隔壁的那小伙子的桃子价格之后,心里不禁有些愣住了。“这桃子多钱啊?”
“三元!”对方回答得很干脆。
三元,十元三斤。经过对比,还是觉得三元的便宜,不由把目光趋向于那个年轻人的桃子竹筐,脚步还没有挪动。也许是那个老汉果农反应过来了,可能自己要失掉一个客户。忽然冒出一个声音来,“这个两元五……”
不等他说完,我的心里便有了更多的疑问了,这桃子怎么就在十几分钟内,跌价八毛,这是怎么了?
回头,把两块五的桃子和三元的桃子对比了一下。看看一个卖家是老汉,一个是年轻小伙子。这性价比先不说,这一老一少,一贵一贱的价格,桃子一大一小。三个因素在心里对比之后,还是在老汉的桃子筐子前面蹲了下来。
“你估摸一下,看有几斤了?”我望着一大兜桃子问道。
少顷,报数三斤。“算了,你还是称四斤吧,好算账。”老汉劝我多买点。
的确不假,四斤刚好十元,是不用找零。完事之后,我便付款,提着桃子走了。没走出十几米远,碰见个熟人,让拿两个桃子吃。她问我买了几斤,我回答是四斤。她说放她卖菜的秤上复核一下,我推辞说算了,一个老汉,他不可能会哄人的,那么大年纪了。
可是拗不过熟人,半推半就地复秤了,竟然被告知只有三斤,我的神啊,差一斤,怎么可能呢?我还是有些不相信。
然后她又顺手在邻居那里称了一下,仍旧是三斤。我这才不得不相信了。让我的心里失衡了,便掉转方向,去找那位老汉。
“你还再称点?”让我苦笑不得,第一次买的秤都不够,我怎么还可能再来买啊。“不是,我想让你帮看看这桃子到底是多少斤?”说明来意后,老汉基本上有些感觉了。他啥都没说,只管把筐子里的桃子拿出了四个,塞进了我的塑料袋里。
“哎,你这老汉,这么大年龄了,还哄人哩么!”一个老太太提着一袋子桃子,过来,嚷嚷道。
一时间,四、五个顾客纷纷把买的桃子拿来退货。那个老汉解释,“这人老眼花了,秤杆子上面的星星看不清了。”
“那你可以拿电子秤啊?”有人愤愤不平,大声说着。
老汉道出了他的无奈,“我一年就卖一次桃子,哪有钱啊,买那么贵的秤。”他无奈,给寻来的顾客,一个塑料袋子里补桃子。但是有个年轻妇女,有些不悦。嘴里骂骂咧咧的,“你说你老汉,就不能被秤给人家给够,还得大家还来找你,浪费别人的时间。”
那老汉说自己把公斤和市斤分不开,一会是清楚的,一会就迷糊了。正在解释着,结果来了一个穿制服的人,提走了老汉的秤,顺手牵走了半筐桃子。
“你是谁?这么不像话?”老汉不认识那人是谁,询问着。
只见那人露着一双充满凶光的眼睛,然后厉声说,“你本就是乱放乱摆摊,竟然还有那么多人说你短斤少两!”
那人就是不给老汉一个正面解释,避重就轻,说话间,半筐桃子已经从一座小山变成了一马平川,躺在筐子里。接着,老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东西,被扔上了一辆卡车上。老汉一下子懵了。
跟前有人悄悄说,“那是执法局的。”
“什么是执法局?”老汉还是有些迷惑不解。
旁人给他做了一个简单的解释,老汉的身子都在颤抖,嘴里却重复着两个字,“土匪,土匪!”
对于一个乡下老汉,即使他有万般不是,也不能抢人家的桃子,秤被扔到车上,予以没收。忽然,那老汉像是神经受了刺激,大脑里呈现出土匪抢百姓东西的电影画面,他奋不顾身的冲向卡车,躺在了车头前面,不起来。
路人劝老汉:“你起来,去找他们领导,睡到这里,很危险的。”
“我不管,既然他抢了我吃饭的碗,我还活着有啥意思啊?!”老汉躺在卡车的前面,就是不起来。司机在车上使劲地压喇叭,他此时就像是间歇耳聋患者,听不到。
没过几分钟,卡车跟前围了许多人。有人谴责,“现在的执法局都成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没收人家的东西。”
“哎,老汉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
“找他们领导,就找他们领导!”几个女人怂恿老汉去执法局找他们领导,讨个说法。也许这些女人在街道见到类似的情况也很多了。可是从未见到如此让人震撼的场面。
这时候,有个穿着打扮的男子,跑过去,蹲在老汉的跟前,耳语了一番。老汉忽然起来了,那卡车便顺势开走了。
半个小时后,执法局的办公室里,坐着老汉和那个提他桃子的工作人员。“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是怎么工作的,这么过分?”局长望着眼前的年轻人,语气里显然有些不满意。
“谁叫他乱摆乱放?”那个年轻人还觉得自己被冤枉了,一脸的不高兴。
“不管怎样,以后再这样,我就辞退了你。”局长开除一个临时工,用不了啥的。
“好,不用你开除我,我现在就走,我不干了,眼前就这样干的,你还夸我,现在却这样,我不知道这工作到底该怎么干了,你还是请高人吧!”说着,那年轻人摔门而去。
局长当着老汉的面说,“你看看,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像话,连我一个局长都不放在眼里,老人家,你就别生气了。你的桃子我给你付钱。”
谁知道,老汉不要钱,要那年轻人道歉。局长解释说那年轻人已经走了。老汉说这事没解决,他就不能走。为此,局长他表示代表年轻人道歉。
这时候,局长办公室的电话响了,“你先把电视台的人稳住,不能让他们过来,我等会就来。”
听这口气,电视台来采访了,看来不是什么光彩事,要不,怎么不让进局长办公室。
“局长,怎么还不欢迎我们啊?”有个声音穿透了局长办的门。本能的意识,老汉抬头一看,惊呆了,这不是那个蹲在自己身边劝自己的人吗?
“怎么是你啊?”
“嗯!”
“原来你是电视台的啊?”
“哈哈!”
“局长,这里有一段视频,相信你已经先睹为快了吧?”电视台的人提示他。
不错,电视台的人,把刚才执法局的工作人员抢老汉的筐子的录制下来剪辑了一段发给局长。
局长看了自然是有压力,想息事宁人,就得采取措施。他心里也知道,过不了多久,他要做客《百姓连心桥》电视栏目,那大家都认识他了。不能让这件小事毁了自己执政的形象。
“王记者,你看,这就是手下人不懂规矩,我加强教育就是了,就别上电视了。年轻人的前途还得考虑一下,是不是啊?”局长的潜台词,已经很明确了。
“那好,你先给这老人解释清楚,他的满意,就是百姓的满意,对不对啊?”
在这个年代,为官之人,都不敢与记者公然作对,否则,这还不知道报道的深浅度是多少呢。最后,局长下定决心,给卖桃子老汉道歉。
事后,王记者对着老人说,“这下,你满意不?”
“满意,满意!谢谢王记者,谢谢局长!”
局长看到百姓如此的宽宏大量,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当着他和记着的面,吩咐办公室主任通知,下午四点,在会议室召开批评自我批评会议。
老汉上前双手拉着局长的手,“有你这好局长,我们老百姓心里踏实啊!”局长笑呵呵地问,“老人家,你怎么知道我姓郝啊?”
老汉和王记者,局长,笑成了一片,开心盈满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