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裹携着枯叶肆无忌惮地到处乱撞，不一会儿就掠净了小树上仅有的几片叶子，但还是在不依不饶地吞噬着幼苗，这是一个比往年更凉的秋季……
　　 医院的急救室里，一位年轻的母亲正地接受着抢救。尿毒症这个可怕又难填的无底洞，正在一步步把一位母亲推向死亡的深渊。
　　 手术室外，两个男孩哭得死去活来后，闭着红肿的眼睛瘫坐在过道的椅子上，疲惫地睡去了。大孩子叫徐水，上小学五年级，小一点的叫徐鱼，才刚刚上小学二年级。也许是母亲让哥俩相依为命永不分开吧，才给他们起了水和鱼的名字。两个花季少年的孩子本应该享受属于他们的快乐童年，本应该无忧无虑地成长。可命运就是这样的不公，这种不公也正在改变着他们的未来，他们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的，他们没有时间去想，也想不到如此的多。
　　 急救室的门“吱呀”一声推开了，惊醒了沉睡中的两个孩子。水儿睁开眼睛，一下子蹿离了椅子，扑向那两扇刚刚打开的门。
　　 医生穿着深蓝色的手术服走了出来，两位白衣护士推着手术车跟在后面。车上躺着面色苍白、双眸紧闭的妈妈。水儿扑到妈妈车前，一把抓起妈妈的胳膊使劲地摇晃着：“妈妈！妈妈……”水儿的喊声惊醒了鱼儿，他揉了揉蒙胧的眼睛，楞了楞地看了看推出的车和神情凝重的医生、护士，突然跑到车前，抱住妈妈的脖子哽咽着说：“妈妈别睡了，回家吧，咱回家睡去吧。”
　　 水儿“扑通”一下子跪倒在医生的脚前，抱着医生的大腿用沙哑的声音喊着：“叔叔，叔叔，我妈妈怎么不醒了呢？你快说，我妈妈得的什么病？会好的是吗？”医生俯下身子，拉起脚前的水儿，摸了摸到他的头，安慰到：“孩子，你妈妈没事，手术很成功的，麻药劲过了就能和妈妈说话了。”水儿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扑通一下又跪在医生脚前，接着就是一个响头磕下去：“谢谢叔叔！谢谢叔叔！”医生赶忙扶起水儿：“孩子没事，没事，快起来……”
　　 妈妈被推进了病房，哥俩守候在妈妈的床前，等着盼着妈妈醒来的那一刻。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弟弟问过多少次妈妈什么时候醒来的问题，哥俩扒在床边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忽然，水儿觉得有人在轻轻地抚摸他的头，他抬起头微睁开双眼看到了妈妈正眯着眼睛看着他们哥俩，并用无力的手抚摸着他的头。水儿一下子精神起来，一把抓住妈妈的手，兴奋地叫出声音来：“妈妈你真的醒了？真的呀。”说完，急忙去推身边的鱼儿：“快起来，快起来，看妈妈醒了，快点呀！”鱼儿猛地抬起头，四下张望着：“咋了？谁打我干什么？”妈妈用柔弱的声音喊到：“鱼儿，睡惊了吧？是妈妈。”鱼儿看到妈妈微笑的脸，虽然还显得有些苍白，但已经有了一些血色。他一下子抱到妈妈的脖子把头使劲往妈妈怀里钻，边钻边说：“妈，我可想你了，你咋睡这么久呀？我一直喊你你也不醒，你是累的吧？”妈妈摸着鱼儿的小脸蛋，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又拉过水儿的手说：“妈没事，这不是挺好吗？水儿去给妈倒杯水来。”
　　 妈妈端过水儿递来的水问哥俩：“水儿、鱼儿，你们饿了吧？妈妈听到你们的小肚子都咕咕地叫了，来吃点东西吧。”说着指了指床头柜。水儿拉开了床头柜，看到了两个面包和半袋榨菜。“吃吧，吃了小肚子就不叫了。”鱼儿拿着面包大口吃了起来。水儿把面包递给妈妈说：“妈，你吃吧。”妈妈闻了闻油香的面包，然后推开水儿的手说：“水儿吃吧，妈不饿，医生不让妈吃东西，乖，你们吃，别饿坏了身体。”水儿接过面包，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看着吃得香甜的哥俩，妈妈脸上挂着的微笑，可眼睛里却闪过一丝不易查觉的哀愁。她知道，手术是做了，可后续的治疗费用却是个无底的洞。孩子的爸爸意外地早走了，扔下了他们孤儿寡母，仅靠她一人维护这个家已经着实够难为人的了，可老天又偏偏不睁眼，害上了这种病。家中已经没有任何积蓄来为自己治疗了，那就意味着哥俩将来可能成为孤儿。想到这些，妈妈的眼圈红了，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转，悄悄转过头，趁孩子不注意，用被角擦了两下。
　　 看着两个孩子吃完了，妈妈对哥俩说：“水儿、鱼儿，妈妈没事了，你们回家吧，明天还要上学呢。”又叮嘱着水儿说：“你当哥的，多照顾点弟弟，别担心妈妈，好好学习呀。”水儿一晃小脑袋说：“不，我要陪着妈妈。”妈妈生气地说：“你这孩子咋就不乖了呢？听话，妈妈没事了，耽误学习那怎么得了呢，快走。”在妈妈的催促下，水儿带着弟弟离开了病房。望着哥俩远去的背影，妈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今后可怎么办呢……”
　　 一连几天，水儿带着弟弟白天上学，放学后到医院照顾妈妈，希望妈妈早点回家，撑起这个家。
　　 一天，水儿象往常一样，带着弟弟走进妈妈的病房。妈妈并不在床上，水儿以为妈妈活动去了，就带着弟弟静静地在床边等着，想妈妈一会儿就会回来的。可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妈妈的身影。正当哥俩不知如何办的时候，门被推开了，一位陌生的阿姨径直向妈妈的病床走去。哥俩差异地看着阿姨，阿姨也疑惑地打量着他们。“孩子，你们找谁呀？”阿姨问水儿，鱼儿抢先说道：“阿姨，我们在等妈妈，妈妈就住在这张床的。”阿姨先是楞了一下，尔后皱着眉头说：“孩子，你们找错房间了吧？这张床是我的呀，今天才住进来的，你们不会走错楼层吧？”水儿一听这话，急忙说道：“不会不会的，阿姨，昨天我还来了呢。”说完，跑到门外查看病房号，水儿心里开始打鼓了。阿姨说：“你们去问问护士姐姐吧，我想可能是你妈妈出院了。”水儿拉着弟弟一转身跑向护士值班室。
　　 护士告诉水儿妈妈已经出院了，是自己要求出院的。水儿追问到：“姐姐，我妈的病好了吗？”护士迟疑了一下，问：“你爸爸怎么一直没来呢？”哥俩相互看了看，低下了头。护士马上转了话题：“小朋友，你妈好多了，应该还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的，可你妈非要出院，说是回家养着就行，医院太贵了。”哥俩向护士姐姐说了声谢谢，一路小跑奔向家中。
　　 一推开家门，哥俩就闻到了昔日香喷喷的饭菜味。那是久违的味道，那是妈妈特有的味道，只要闻到这种香味，水儿就觉得心里踏实，就感到浑身暖洋洋的。
　　 妈妈正在厨房里忙活着，看到两个汗津津的孩子呼哧带喘地跑了进来，面容轻松地说道：“回来了，快洗洗小手，咱们吃饭。”水儿拉着妈妈的手说：“妈，我们去医院了，你怎么出院了呢？护士姐姐说你还没好呢。”妈妈笑了笑说：“傻孩子，养病在哪都一样的，非得在医院呀？来，咱们吃饭。”妈妈炒了青辣土豆片、西红柿鸡蛋，好久没吃过这样可口的饭菜了，鱼儿只顾低头吃，饭粒粘到脸上都不知道。妈妈用筷子轻轻敲了一下鱼儿的脑袋温怒地说：“你看你吃得，脸蛋上也长嘴了？快点，别噎着，没人跟你抢。”说着，用手拿下鱼儿脸上的饭粒放入自己的碗中。
　　 水儿边吃边问妈妈：“妈妈，护士姐姐说你担心医院太贵才出院的，是吗？”妈妈瞪了水儿一眼说：“别听护士瞎说，她们巴不得我多住呢，好能挣钱。那是唬弄你们小孩子的，妈妈真的好了，在哪都是养病，回家更舒服。”说着赶忙端起碗来象是在掩饰什么。水儿一下子明白了，早在医院就听人家议论，这种病能做得起手术，却供不起手术后的调养费用。水儿知道家里没钱了，妈妈又不能工作了，哥俩还要上学，妈妈是心疼钱。
　　 水儿躺在床上一直合不上眼，他在想着怎么样帮着妈妈治病，怎么样能挣到好多好多的钱，迷迷糊糊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第二天水儿没吃早饭，背着书包就跑出了家门。在街道上转悠着，不经意间来到了一家银行的门口，看着排队的人们进进出出地取款存钱，水儿瞪着羡慕的眼神盯着每一个路过的人。忽悠，一位年轻人拎着一个黑塑料袋走出了银行，把塑料袋往自行车把上一挂，偏腿蹬车就走，水儿的眼光始终盯着黑袋子。没蹬几下，自行车在一个小水坑外墩了一下，“啪”地一声，一捆东西从破了的袋子的洞中掉了下来。钱！一定是钱。水儿心里喊着，嘴差点没发出声来。骑车人并未意识到，继续蹬着车子往前赶。水儿三步并做两步蹿了过去，几乎是扑倒在地一样的迅速拾起了一捆东西。真的是钱！水儿的心砰砰直跳，把钱用书包一裹象抱个定时炸弹，手在哆嗦，眼睛四处乱瞧着。看看没人发现，这才稍放松一下，用手捏着一沓厚厚的钱，自言自语道：妈有钱治病了，有钱啦。
　　 “水儿！水儿！醒醒，醒醒，做梦了？说什么梦话呢？”妈妈唤醒了正在说梦话的水儿。“妈，我梦到捡了好多的钱，咱有钱治病了。”水儿揉着眼睛看着妈妈。“傻孩子，可别瞎操心了，小小年纪别天天钱钱的，好好上学念书，起来吃饭了。”妈妈拖着尚未痊愈的身子给哥俩准备早饭，挨个叫着哥俩起床。哥俩匆匆吃了口饭，背上书包出去了。水儿转过头看了看妈妈说：“妈，我上学去了，重活等我回来干。”妈妈生气地说：“小孩子家家地，别操心家里的事，好好学习要紧，快走吧，别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