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天，哥俩都是按时上学、放学，回家做完作业，就开始帮妈妈做家务。妈妈看在眼里，这心也就象一块石头落了地了。
　　 第三天，象往常一样，水儿和妈妈说了声再见，带着弟弟奔走出了家门。看着远去的孩子的背影，妈妈眼泪流出了眼窝，自语道：“唉，老天爷真是不公呀，孩子失去了父爱，难道还要失去母爱吗？我的孩子这命咋这么苦哇。”正在愁畅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妈妈打开了房门。“哎呀，是王老师，快进屋，快。”妈妈惊奇地招呼着，心里也咯愣下，不知道孩子在学校惹什么事了，把老师都招到家来了。
　　 来的是水儿的班主任老师，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五十二三岁，姓王。王老师进屋寒喧到：“哎呀，徐水母亲你好哇？听说前段时间病了，怎么样，好些了吗？”“好了好了，谢谢王老师的关心，快请坐。”妈妈边回话，边递上一杯热水，接着忐忑不安地问道：“王老师，您这是家访还是我儿子惹什么祸了？”王老师喝了一口水，不紧不慢地说道：“徐水母亲你别急，孩子挺好的没惹什么祸，我就是来问问，徐水这两天在家吗？都干什么了？”妈妈一听这心就揪了起来，紧盯着王老师问：“在家呀，不是天天上学吗？怎么了，他没有到学校去吗？”王老师皱了皱眉说：“这就怪了呀，这孩子都两天没上学了，我还以为在家照顾你呢。”妈妈手中的水杯开始倾斜，随着颤动加剧水也溅到了地上。王老师见状赶忙安慰道：“徐水母亲你别急，可千万别急呀，身体要紧，等孩子回来问个清楚，没什么事让孩子早点上学吧。”徐母脑袋有些空白，也没注意王老师说些什么。王老师看到感觉再谈下去也无益了，就站起身来说：“徐水母亲您多保重，早日康复，早日康复，那我告辞了，孩子回来好好和孩子说呀，千万不能打孩子呀。”边说边向门口走去，嘴里还不停地叨咕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送走王老师，妈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得直喘粗气，嘴上发狠地说：“冤家，等你回来的，再和你算账！”
　　 傍晚，哥俩背着书包一蹦一跳地走进家门。妈妈用犀利的目光盯着水儿，看得水儿心里直发毛。鱼儿也觉得妈妈今天怎么怪怪的？不解地问妈妈：“妈，你这样看着哥哥干什么呀？”妈妈把鱼儿往屋里一拨弄说：“去，写作业去，没你的事，水儿你过来，妈有话问你。”水儿战战惊惊地来到妈妈眼前，用眼睛的余光瞄着妈妈，他预感到好象要挨妈妈的收拾了。
　　 “说，这两天都干什么去了？你们死小子，如果不说实话，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妈妈第一次用如此冷莫的语气问水儿。水儿心里一紧，结结巴巴地说：“没…没干什么呀，和弟弟一起上学了，不信你问弟弟呀。”妈妈低吼了一声：“上学了？现在你还敢和撒谎？快说实话，你们的王老师来过了。”一听说王老师来过了，水儿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崩溃了，头一耷拉默嘴唇一咬不作声了。妈妈真急了，操起身边的笤帚疙瘩，对着水儿的屁股“拍”地就是下。水儿也不躲闪，咬着嘴唇闭着双眼，一声也没有哼一下，妈妈扯过他的手对着手掌又是两下子。这是水儿记事以后，妈妈第一次如此狠地打他，看来是妈妈真的气急了。
　　 水儿痛得“妈呀”大叫一声，扑通跪在妈妈面前：“妈，别打了，你病还没好呢，我说我说，别打了。”“说！怎么回事？”妈妈把笤帚疙瘩握在手里，眼睛真勾勾盯着水儿。水儿拿起书包“哗”一下把里面的东西统统倒在地上，除了几本书和练习册，还有几张五元、一元、五角、一角的纸币和硬币。水儿一把抱住妈妈的腿，哭着说：“妈，我要攒钱给你治病，我不能没有妈妈，鱼儿也不能没有妈妈呀。”妈妈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楞了好一会儿，一把把水儿搂在怀中，抚摸着他的头说：“孩子，妈这病是个无底洞啊，你那点钱负担不起呀，妈妈错怪你了。”说着，抓起水儿红肿的手，心疼地揉了起来。水儿抬起头看看妈妈的脸说：“妈，我不上学了，我要挣钱给你治病。”妈妈把水儿搂得更紧了，边流泪边说：“水儿，你要上学，没有文化怎么挣钱给妈看病呀？好好学习，等你学习好了，有出息了，你再好好孝敬妈。”水儿使劲地点着头。
　　 一晃一年多了，水儿和鱼儿每天照常上学放学，帮妈妈干点力所能及的家务，妈妈的状态不好也不坏。但细心的水儿发现以前妈妈每天总是按时服药的，可最近几个月却看不到妈妈吃药了。有时水儿问妈妈怎么不吃药了时，妈妈总是笑着说妈妈好了，不用吃药了，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
　　 一天晚上，水儿和鱼儿正在写作业，突然听到厨房里传来了锅翻碗碎的声音。水儿冲到厨房，看到一切他惊呆了。只见妈妈跌倒在地上，锅碗散落了一地，水儿扑过去抱起妈妈喊道：“妈，你咋了，妈，你醒醒……”鱼儿晃着妈妈的一条腿哭着喊：“妈，妈，哥哥喊你呢，你醒醒呀。”在哥俩的大呼小叫下，妈妈缓慢地睁开了眼睛，鼻尖上渗满了细碎的汗珠。“妈没事，只是刚才一下子感觉眼前黑黑的，晕倒了，来，扶妈妈一下，休息一会就好了。”妈妈有气无力地说。
　　 水儿把妈妈搀到床上，给妈妈倒了怀水。妈妈说：“没事，刚才就是浑身没劲了，现在好了，你们写作业去吧，妈躺一会儿就没事了。”水儿还是不放心地说：“妈，要不咱住院吧？”妈妈使劲地摇着头说：“没事没事，过一会就好了，住什么院呀，死贵的。”看着妈妈苍白的面容，水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好在有惊无险，妈妈总算挺过来了。此后，妈妈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每次水儿都劝妈妈去住院，可妈妈却总是不肯，水儿也只好作罢。
　　 一天放学，水儿象往常一样边拉着家的门边喊：“妈，我回来了，妈妈。我们回来了。”可即听不到妈妈的回答，更闻不到往日饭菜的香味。水儿感觉不对劲，冲开门跑进屋内，当看到母亲躺在床上睡着了时，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鱼儿上学搂着妈妈的脖子贴了下脸，水儿一把拉了他一下：“别碰妈，让妈多睡会，妈妈是累了。”鱼儿愣了一下，回头对哥哥说：“哥，妈妈冷了，脸好凉的，拿被子给妈盖上吧。”水儿心里一个激冷，跑到床前摸了摸妈妈的手，又摸了摸妈妈的脸，都是冰冰的。水儿感觉不好，疯一样地冲开了房门，跑到邻居家使劲开始砸门。邻居的奶奶惊恐地看着水儿：“你这淘小子，一会门被你砸坏了，孩子，啥事呀这么急？”奶奶问，水儿一把拉着奶奶的手，边扯边喊：“妈妈…妈妈…”
　　 妈妈走了，扔下了孤苦伶仃的水儿和鱼儿。后来水儿才知道，妈妈因为没有钱而停止了服药，病情慢慢加重了。是因为没钱而让妈妈过早地离开了他和弟弟，是因为没钱而让妈妈忍受痛苦的折磨，是因为没钱让他们又失去了母爱。水儿发誓，要挣钱，挣好多的钱，给妈妈治病。
　　 水儿辍学了，为此还和弟弟吵了一架。弟弟说：“哥，妈说过，让我们好好学习，怎么不听妈的话呢？”水儿反驳道：“小弟，妈是怎么死的？还不是没钱治病吗，如果有钱，她就不会离开我们。再说现在妈妈没了，我们都学习谁挣钱养活我们？你好好学吧，哥哥挣钱供你。”鱼儿不作声了。
　　 水儿呆呆地看着窗台上妈妈养活的一盆两棵小云竹花，他知道在妈妈的照顾下，这两棵小竹子长得很壮、很绿，一棵是自己，一棵是鱼儿。现在妈妈没了，他们要自己长大了，还能象过去一样的壮一样的绿吗？鱼儿又开口了：“哥，你说得对，我一定好好学习，实现妈妈的心愿，也不让你失望。”说着鱼儿一下子拉住哥哥的手，眼泪掉了下来。水儿也紧紧攥着鱼儿的手，但眼中没有泪水，只有坚强。
　　 第二天，水儿给鱼儿做好了早饭，催着弟弟早早去上学。看着弟弟背上书包走出屋子，背影渐渐逝去的瞬间，水儿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校园从此与他再无缘份了。
　　 水儿独自来到妈妈的坟前，跪下的一刹那，眼泪哗地流了出来：“妈，孩子不孝了，没能象你说的一样好好上学，你不要怪儿子，我一定能照顾好弟弟，让他实现你的愿望，儿子要挣钱，挣好多的钱，给你治病，让你再活回来。”水儿使劲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转身离开了妈妈。
　　 走下山坡时，天有些阴沉，一股寒风掠过水儿的身体，紧接着稀稀拉拉地落下了一阵雪花，刚一落地便融进了黑土里，冬天悄悄地来了。水儿径直向学校走去，沿着学校的栅栏一步一步地转圈。整洁的校舍，绿色的草坪，暗红色的跑道，雪白的足球大门。上学时天天见，天天玩的地方似乎没有什么印象，但如今这样平常的东西却是那么的可爱，仿佛第一次深深地烙在水儿的脑海里。教室中，朗朗的读书声传过来，上体育课的同学们清脆的报数声飘过来。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象小鸟一样逃出教室后发出无忧无虑的尖叫声。这一切水儿是如此的舍不得，但从此，这已是水儿的曾经了。
　　 正当水儿手扶着栅栏一步一蹭地往前走时，同班的一个同学大叫道：“徐水，徐水，你怎么不上课呀？”这一喊引来了同学们的观望，十几双眼睛一齐注视着栅栏外的水儿。水儿下意识地“哎”了一声，又猛然一楞，迟疑了几秒钟，迅速转身头也不回地拐过栅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