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走进佤山采蘑菇(散文)
莽苍苍的佤山象绿波浪一样起伏着,刚被一场细雨洗过的树木苍郁得叫人心醉。我和十二岁的儿子背着小箩筐走进这片大森林里,儿子眼睛乌亮亮的,弯着腰,用小棍子一边走一边扒开脚下的杂草和落叶,歪着小脑袋找寻着草丛中隐隐约约的小蘑菇。
说来惭愧,在佤族山区生活十几年了,还是第一次深入佤山腹地采蘑菇呢。因为在咱佤山,到处都是野果和野蘑菇,只要花上几元钱就可以从市场上买一大堆。
昨天吃晚饭时,儿子小嘴“吧嗒吧嗒”地嚼着买回来的蘑菇,突然好奇地问了一句:“妈妈,这蘑菇是长在菜地里的吗?”我说:“不是,这可是从山里采的。”儿子就噘起小嘴说:“妈妈,我也要去采蘑菇,明天你就带我到山里采蘑菇去!”
走进山里采蘑菇,那曾是我一个美好而又烂漫的梦想呀!儿子的话让我的思绪飞得很远很远——
“走进佤山去采蘑菇。”十五年前恩师曾这样对我说过。“老师,您放心,我会把佤山最大最好的磨菇带回来给您的!”我也曾这样信誓旦旦地对恩师承诺。
那时的我,心中装满了美好的梦想,深深地迷恋着手中那支小小的笔,常常用那心爱的钢笔玩味着我那些叫做诗或小说的文字,描绘着五彩斑斓的少年生活。我当时的语文教师,是云南省中专生语文报的编辑,对酷爱文学的我特别关心。在他的极力推荐下,拙作被选入《全国中专生优秀作文》,也零零星星的发表在一些本地的报纸和刊物上。
毕业的时候,恩师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就要到边疆佤山去工作了,别灰心,记住千万不要放下你手中的笔。”然后,老师在我的留言本上写下了一段意味深长的话:“在没有人走过的原始森林里,用你智慧的眼睛,一定能采到最大最好的蘑菇!”带着老师的祝福,带着美好的梦想,我踏上开往西盟佤山的长途汽车。
车窗外,神秘的佤山笼罩在茫茫云海中,竹林里的农家小竹楼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真可谓“远山雾,近山雾,佤族云中住”的一幅美图。走进佤山,便可闻见阵阵山花的清香和水酒的醇香,美丽的佤族姑娘们举着高高的水酒筒,那优美的歌声赛过百灵鸟:“美丽的西南边疆,有一座美丽佤山;山清水秀呀,佤山欢迎您……”佤山的风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一切都是那样的亲切,一切又都是那样的美好。而我,就仿佛置身于仙境一般,不禁由衷地发出一声感叹:好美的佤山!
对异乡的我来说,佤山的每一寸土地都是那么的美丽和神奇,我曾想,在这片美丽神奇的土地上,一定长满了又大又鲜的蘑菇。
然而,一路走来,神奇美丽的佤山并不象我想象中的铺满鲜花洒满阳光,陡峭的山路上常布满荆棘与乱石。在边疆工作的人们生活环境很艰苦,因为不懂佤语,下乡到寨子里做工作和老百姓无法勾通,甚至有钱也无法买到自己想吃的东西。而到市里一趟也是相当的不容易,就三百多公里的路程,常常因为堵路和泥土流等问题要用两天的时间才能到达。
后来,我在边疆成了家,本想可以有一个避风的港湾,可是没过多久,婆婆因脑血栓瘫痪了。工作的艰辛和家庭的担子让我操碎了心,疲惫地走在坎坷的山路上,感觉山花不美野果不香一切都是那样的索然无味。于是,无奈的我便学会了平庸,平庸的我适应了生活的环境,我的眼睛也渐渐失去了灵性。
也许是佤山山高林密,也许是山里总是云遮雾绕,我在这片苍茫的大森林里乱撞乱跑,找不到方向的我一不小心把手中心爱的笔弄丢了。也曾想去找那最大最好的蘑菇,可是林中的荆棘划破了我单溥的衣衫,茫茫云雾迷住了我的眼睛,漫无目的地的我在山里奔跑了十余载,别说是最大最好的蘑菇,就连那丛林中小小的马皮泡也没有捡到。西盟佤山是全国降雨量最多的一个地方,佤族山区的天空总有下不完的连阴雨,坐在屋子里,读着窗玻璃上湿漉漉的雨水文字,我读到的只有失落,还有无限的惆怅。
“妈妈,我要采好多好多的蘑菇!”儿子清澈的眼睛里闪着希望的光芒。望着儿子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我的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是啊,在佤山的深处一定藏着许许多多鲜嫩的蘑菇,美丽的佤山有着博大的胸怀,它容得下高山、深谷,也容得下溪流、瀑布,更能包容我这颗失落的心。在这广阔的大山里,留下了我多少的欢笑又洒落了我多少的泪水呀,我要把我的爱、我的情和着我的汗水,用我的心实实在在的融入这座美丽而神奇的佤山。
我相信这里的山有情水有意,在传说中那个佤族诞生的司岗里岩洞里,一定会藏着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只要用心寻找,我一定会采到好多好多的蘑菇。也许,在佤山的深处、也许在小溪边或者在那不起眼的草丛里,我会惊喜地发现,那支曾经被我弄丢了许多年的钢笔,它还完好地躺在那里。
天晴了,我惊喜地推开窗子,一束明媚的阳光从窗外射了进来。我抬起头说:“儿子,咱这就进山采蘑菇去!”
雨后的原始森林是那样的洁净,树叶被雨水洗得晶亮晶亮的,我和儿子在丛林中分头寻找着,突然,儿子激动地大声喊:“妈妈,我找到蘑菇了!好多好多的小蘑菇!”我兴奋地跑过去,那草丛里果然藏着好多好多的小蘑菇呢,儿子一边小心地采着蘑菇一边高兴地数着:一朵、两朵……
望着天真的儿子,我笑了。忽然明白,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森林里毫无方向的乱跑,总想找那最大最好的蘑菇,可是,最大最好的蘑菇藏得太深,我找不到!却忽视了这些隐藏在草丛中的小蘑菇!于是,我也像儿子一样,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树杆,轻轻的扒开脚下的杂草和树叶,慢慢的在丛林中寻找着,用心采集那星星点点的小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