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号，从九寨沟飞回来，我坐了头等舱。是的，是头等舱。请不要误会，不是炫，是一个故事。
　　 我从没有坐过头等舱，总以为那是有钱人的事，和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以前，登机时也窥探过头等舱的模样，听人说，头等舱要比经济舱贵一倍的，我知道，那里不属于我。
　　 这次。坐了。第一次。
　　 走过去，我把绿色的登机牌递给一位空姐，（经济舱的登机牌是蓝的），空姐给了我一个礼貌的职业的微笑，一弓腰，左臂一伸说：“请，先生。”我说：“谢谢。”如一个绅士。
　　 我坐下，在过道的右侧，第一排靠窗。坐定，我四下打量了起来，这里临近驾驶室，前是登机的舱门厅，后是塞满乘客的经济舱，两头，都用猩红的垂幕隔着……两排，八座，宽敞了许多，幽幽如暗室，却只有我一个乘客。如果在经济舱，这样的空间应该是三排一十八座的。座位是皮革的，扶手是宽的，红木状，面前的壁上一个网兜，鼓鼓的，不知装着什么……往上看，电视正在播着广告，是一个男人在夸张地做着什么……却无声。
　　 “先生，换拖鞋吗？”自在娇莺恰恰啼，声音很悦耳。空姐很漂亮，也很殷勤。我说：“谢谢，不用了，就一个小时。”“您看报纸吧。”空姐拿来一沓报纸和几本杂志，我说：“谢谢。我这里有。”我登机时，在机舱入口的推车上顺便拿了今天的日报和晚报……我展开报纸，那女子抬起手调亮了舱顶上的阅读灯，“好吧，您休息。我就在隔壁，有事请唤我。”她指指舱顶的一个按钮说。小姐双手叉放在胸前，鞠了一躬，几乎成45度角。
　　 玄窗外，可见机场繁华的灯光，车辆在穿梭……飞机还没有起飞。
　　 “先生，您喝些什么？有果汁、咖啡、热茶，果汁有橘汁芒果汁苹果汁……还有牛奶。”“谢谢，真不用了。我这里有。可以的……”我抬起手把手中的水给小姐看。刚登机时，每人配发的一瓶矿泉水。我知道，这短途班机是不供餐的……也并不送饮料。来时，飞机上也只是一人给了一瓶矿泉水。我想象着，如果供餐，会是怎样？
　　 不一会，空姐拿来两包坚果：“先生，这，嗑一嗑，可以消磨时间的。”我笑笑，接过来：“零食啊？呵呵，又不是小孩子……”她也笑了。
　　 飞机起飞了。
　　 空姐送来了毛毯、靠背，扶枕，脚垫什么的……一条腿跪着，俯下身，给我铺好垫好放好……
　　 始终，头等舱空着，只是我一个人。
　　 这是夜航，舱外，黑得很沉，看不到机翼，却见到翼灯的红光一闪一闪地映在玄窗上。发动机寂寞地轰鸣着，飞机在飞。
　　 “飞机几点落地？”我问空姐。
　　 “22点45分，先生。您休息，到时间，我会通知您。”漂亮的空姐熄灭了我头顶上的灯……
　　 我觉得，我像一个“贵族”。
　　 不一会，我搭着毯子窝在座椅上睡着了……九寨沟和黄龙的几天，走得太累。
　　 ……
　　 飞机落地了。
　　 我第一个走出机舱，背后是一大群挤在过道忙乱着的乘客。在我离开座位向空姐道谢的时候，她提醒我“先生，不要忘了带好您的行李。”我知道，她会奇怪：这人谁啊？独来独往，空身一人，既无行李，且无陪同。我扭身走了，手里只握着刚看完的报纸。
　　 其实，我的行李在后舱，经济舱里，我女婿带着呢。
　　 后来，女婿见了我说：“老爸，你是人品大爆发！”我纳闷，怎么是“人品大爆发”？回来后，网上查了查，才知道，“人品”一词，网络语言，已经赋予了它新的概念：运气。怪不得女婿说：“我坐了这么多年的飞机，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好事呢。”
　　 这是一个故事。得从头说起。
　　 我们（我，我的女儿女婿和我的外孙麦稻）在九黄机场登机，座位是第27排，机尾，经济舱的最后一排。家人坐在过道的左手，我一人在右手，三座，我在中间，两头空着。行李放好，外套脱下，人刚坐下来。这时，走过来一对年轻男女，小伙子探身问我：“大叔，你一个人吗？”我说：“是啊。”“大叔，能不能帮个忙，换一下座位，我是一张头等舱……”
　　 于是，我独自一人穿过长长的过道，走过去，撩起紫红色的幕帘，把那张绿色的登机牌递给一位空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