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巢随笔】谈谈家风和家教 ————在秦都区“见贤思齐传承优良家风”座谈会上的发言
本来家风是件很私人很文化的美事,不适合在公众场合谈。但我听组织的话,上头抬举我,让我坐上台面,咱就不能狗肉湊不上席面。我最后的一句话,其实就是我的家教形成的行为准则。
家风此说,其实是太书面,我们关中农村人其实称为家教。比如某人德行不好,乡邻评价往往除鄙视其言行外称其“家教不好”,等于连其老人也裹住一起否定了。我猜,家风之应用可能是旧时候的大户人家才配的,中央提倡“家风”的首脑应该出身旧大户人家,而不是我等布衣家庭。其实,家风和家教是一回事。但大户人家喜欢把家风之类刻在墙上印在书里,代代相传,如我们在韩城党家村、山西平遥古城、王家大院、乔家大院、常家大院、周家大院、咱们旬邑的唐家大院、泾阳的安吴堡、三原的周家大院等等院子里的砖雕文字内容。往往含有勤劳、节俭、耕读、孝悌、谦让、感激等等劝人为善的字眼。家风历来是富人的专利和强项,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但是,小户人家也有这些东西,叫家教,是家庭教育的重要途径。不过它的流传通过大人的口口相传,身体力行,内容同样,效果一样,这就是中华民族文化的博大精深和强大迷人。
回忆自己的家庭出身和家教是件很美丽的事情,我相信我的文字也跟着灵动起来不少。我的父亲2008年八十三高寿临终时,多次讲我的家族是有文脉的,我祖父那一辈是“俊”字辈,每人名字中间带一“俊”字。祖父为四,人称“四先生”,是清末民国初期秀才出身,人善良,身子弱,开药方写文章提起毛笔一挥而就,因为劳累四十三岁就离开人世。到我父亲这一辈,门中十八个弟兄,亲弟兄三个,名字皆中间有“宏”,在两寺渡号称“十八宏”,其中做官和文章最突出的是我的大伯父,五三年诗歌在《陕西日报》(当年的《群众日报》)发表过。父亲对我说,你现在写文章出书,是你爷、你伯的遗传。我想,这就是家教。语言虽然是暗示性的,但给我的文学创作走下去提供了巨大的潜在动力,一点不比刻在墙上印在书里逊色。
我父亲和母亲生养儿女六个,最大的一个半途早夭,其余的五个儿女在成长过程中,家里再困难,只要娃娃读书上学,父亲总在面对愁眉苦脸的母亲商量时不加思虑的说“叫娃上”,然后黑天半夜的拉架子车打胡基做庄稼。父亲曾经说他当年拉架子车运东西从咸阳到西安跑一个来回,我现在坐车或者开车去趟西安,浑身散架般累,我不知道当年父亲是怎么熬过来的。我的两个姐姐都是高中毕业,在两寺渡绝无仅有。大哥初中毕业,写钢笔字龙飞凤舞,当过生产队的会计和工头,可谓念书不少。老小弟弟小学毕业,不是大人不供,是自己自愿放弃。排行第四的我高中毕业考进西安读书,参加工作后考上陕西工运学院,单位不让去,就连续五年到省委党校进修,取得了大学本科文凭。这就是我们老冯家重视读书的家教。还记得我二十几岁在西安求学时,家里非常困难,只要一到家,父亲就对母亲说“快给娃做饭”,就坐进黑黑的灶房,烧火拉风箱。这也是家教,父亲是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我做人要学习文化,睁眼瞎受人欺负,肚子有墨水心里才亮堂。对了,父亲的家教传承方式还有我小时候每晚临睡前的讲故事。浩若瀚海,取其一粟吧。
父亲说,有穷人和财东住对门,穷人是读书人,但日子清贫。财东家日子殷实,门前青竹一片。过年啦,穷人在自家门户口贴对子“家藏万卷书,门对千竿竹”。财东一看不舒服,叫长工连夜砍了竹子。看你怎么过年?财东想。第二天地主起来,见对门的对联没动,只在两边又续了一个字“家藏万卷书有,门对千竿竹无”,比先前的更漂亮。那晚我肯定睡了烟花灿烂的一大觉。我五十岁后记忆力严重蜕化,但是儿童时期听过的父亲讲的老故事一点没忘,记忆犹新。为什么,这就是文化的力量。这也许就是父亲鼓励自己的儿子读书学习最好的家教。
家风也好,家教也好,都是劝人学好,是家的需要。家好了,大家庭——我们的国家才能好。所以我拉拉杂杂在这里啰嗦了一些。讲的不对的地方,望各位海涵。对了,谦虚也是家教的内容之一。我母亲六十四岁谢世,活着时常讲“人张没好事,狗张挨砖头”。“张”是骄傲,是“狗”的行为,多形象,多带劲,比文邹邹的“家风”实用多了。得是?
2014年5月5日写于瓜棚
生活中的哲理是最确实的。
哈,我们这里对那些没家教的人就说:“小家出身的”,这话很能刺激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