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又到三抢农忙时(散文)
俗话说:“小暑出谷,大暑立肉”,要是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现在这个时候社员同志们已经在为紧张的“三抢”做准备了。所谓“三抢”就是抢收早稻、抢种晚稻、抢时间对晚稻进行田间管理。“人误田一时,田误人一年”啊!这可是全年收成好坏的关键时刻。
那时候的农村,到了这个大忙季节,一定是男女老少齐出动,家家门中无闲人,就连我七十多岁的老母亲也忙着为割稻客烧饭、送水、做点心呢。
记得我最早参加三抢还是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读初中的时候,我和一帮放暑假的同学们一起下田干活挣钱。一开始是拔秧,一分钱一个秧,大家坐在自己带去的“拔秧凳”上,一边拔秧、一边讲故事、唱歌;有的年纪很小的小朋友,拔了一会儿坐不住了,打打闹闹玩了起来,你凫水,我扔泥团,弄得一身泥一身水的。等到早晨八九点钟,食堂人员就会送点心来,不用付钱,大饼油条或者淡包馒头按人头分,吃好点心,再拔一会儿秧,记工员数好数,我们就回家了。后来几年,我和几个年长一点的同学学会了插秧,就组成一个小组给生产队插秧,插一亩田几元钱,过几天结账,大家分一次钱。就这样为下学期赚一点生活费。
早稻的收割有很高的时效性,成熟一丘就得收割一丘,割稻还得趁着好天气以利于晒干稻谷,因而插种和收割往往是交替进行的,大晴天一般是收割,女社员弯腰割稻,男社员打稻,挑箩头;如果遇到雨天就立即插种。男女老少三更出门,摸黑到田间拔秧。天一蒙蒙亮,女社员就去插秧,而男社员不是坐在拔秧凳上拔秧,就是挑着秧担去抛秧或施肥,他们优哉游哉地一边拔秧一边吸烟聊天,而妇女们正弯着腰咬紧牙关拼命插秧,因为她们是以埭头记工分的,多劳多得。
不论收割还是插秧,妇女们干的都是弯腰的活,似乎不用像男人那样干很重的体力活,不用一脚高一脚低地在泥泞的田埂上挑着重担艰难地行走,可是,她们一天到晚弯着腰,没有喘息的机会,很多人都因此而落下了病根。
“三抢”时节人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好好地睡上一觉。每天凌晨两三点钟,生产队长的哨子声就像“周扒皮”的“半夜鸡叫”一样准时响起,社员们睡眼惺忪地来到大食堂用早餐,然后就去田间干活。夜幕降临,借着月亮和星星那一点点亮光,社员们还得完成当天的生产定额。轰炸机一样的蚊子成群结队地在眼前飞舞,不时叮在人们的脸上、身上,大家只得咬牙忍受着一阵阵奇痒;吸血的蚂蝗吸住早已麻木的双腿上的“蚂蝗蛀”,贪婪地吸血,偶尔伸手一摸它就会像大灯笼一样掉下来,用劲一挤,它那肚子里的血就会喷涌而出,这可是我们自己的血啊。最可恨的还有懒虫,冷不丁的咬你一口,让你痛得尖叫!
午饭以后总算有一个短短的难得的午休时间,睡在家里虽然舒服,但怕睡过了头,迟到是要扣工分的呵,大伙儿只能跟着队长在田头的凉棚、生产队的库房、小学校的教室等地方横七竖八地倒地而卧,那时根本顾不得男女有别,但得阴凉便是床!一条长凳,甚至一根扁担都足以让人美美地睡上一觉的。
大食堂的主食当然是大米饭,下饭(宁波人对菜肴的统称)以生产队自己种的蔬菜为主:冬瓜、茄子、带豆、芋艿......那时物资奇缺,鱼肉荤菜大都凭票供应,食堂也就只能限量提供几次,算是让大家改善改善生活。上、下午的点心由各生产队自行解决,队长会动用一些机动资金(农副产品到市场出售的现金)到街头的点心店买回包子、糖糕、大饼、油条之类的给社员们抵抵饥。食堂提供的凉开水、十滴水就是最好的消暑止渴饮品,有时候喝一口抽水机刚打上来的河水也觉得是那么的甘甜。等到三抢结束时,生产队才会杀猪、摸鱼、掏芋艿,热热闹闹地来一次全队大会餐,那时社员们不论男女老幼都可以放开肚子,大块朵颐啦!
“三抢”时节正及夏秋之交,我们宁波地区不但雷雨较多,而且台风频频登陆。社员们经常要顶风冒雨在田间劳作,遮风挡雨的大多是青箬笠、绿蓑衣,我们不是渔翁,没有“斜风细雨不须归”的闲情逸致,这种老式雨具笨重不说,根本很难抵御狂风暴雨,妇女们穿的是塑料雨衣,外面下大雨,里边冒热气,因为不透气,汗水总会湿透衣裤,闷热难当,所以好多人干脆光着膀子,任它日晒雨淋。
好容易盼到收种结束,晚稻的栽培管理立马提上了议事日程,广播里不时传来领导的指示,社员们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就得开始耘田、补苗,施肥、除虫:所以就有了抢收、抢种和抢管这“三抢”的说法。
写了那么多当年三抢的艰辛苦辣,现在想想似乎还有点后怕,其实个中也有我们的乐趣。经过苦难磨练的人们,更觉得幸福的可贵。
愿过去不再重来,盼未来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