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根兄弟（三）

　　三娃看着妈妈说：“三娃乖，听妈的话。”四娃坐在炕上跟着学：“我也听妈妈的话，我也乖。”“乖乖，你俩都乖，是妈的好孩子，不要学你哥哥呀，不让妈省心。”妈妈边唠叨边给他们俩收拾衣服，然后一手领着一个走出了家门。刚关上门，四娃就对妈妈说：“妈妈，没锁门，会有坏人偷东西的。”张嫂笑了笑，摸了摸四娃的脑袋：“四娃真乖，能帮妈妈看家了，咱这没坏人，不会丢东西的。”
　　刚走了两步，邻居婶子看到张嫂领着孩子出门，就打着招呼：“他张嫂，这是带着孩子干啥去呀？”婶子和张嫂是最要好的邻居，两家相处五六年的老感情了，真跟一家人一样的，无论谁家有个大事小情，对方都来帮忙。张嫂笑呵呵地说：“啊，哈哈，他大妹子，这不是老三也要上学了吗，我领着去报个名，老四也不小了，听说镇中心小学开了个幼儿园，去看看。”婶子佩服地看着张嫂说：“嫂子，你两口子真行，舍得为孩子学习花钱呀，将来孩子一定会有出息的，哪象俺家那死鬼，就知道喝呀喝的，孩子上学的事一点也不张落，唉，愁人。”“哈哈，有啥儿出息呀，只要不学坏就行了。”张嫂谦虚地说。婶子走过来，拍拍三娃的头：“好好学习，将来挣大钱，让你妈过上好日子。”又冲着张嫂说：“去吧，我帮你看家。”张嫂对两孩子说：“快向婶子说再见。”哥俩很乖地向婶子说了声再见，一蹦一跳地向前跑去……
　　学校离家有三里来地儿，四娃走一会儿让妈妈抱一会儿，不知不觉就看到学校大门了。这是镇子上唯一的一所小学，土坯的墙，灰色的顶瓦，校园不大，人却不少，简陋的体育设施并没有影响孩子们上学的热情。来学校报名上学的真不少，老师挨个登记着，询问着每个孩子的情况。三娃报完名，张嫂叮嘱着：“三娃，上课听老师讲，不许和同学打架。”三娃只是一个劲地点头，眼睛不够用地看着如此多的小伙伴，一个个都瞪着陌生的眼睛，渴望而又惊恐地打量着对方。三娃和其他四十几个孩子被老师领进了教室，张嫂抱着四娃走向了离学校不远处的幼儿园。
　　幼儿园是一个小四合院，南北各有一栋平房，干净的院落一角是四娃从未见过的翘翘板、滑梯、秋千，还有几对小鸭子玩具。精制的栅栏用油漆刷成七彩的颜色，十几个孩子在小教师的带领下，正在做着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张嫂来到一间办公室前，轻轻敲了两下门，一位五十多岁、矮矮胖胖的阿姨推开了门。“大妹子，你找谁？”胖阿姨问，张嫂笑呵呵地问：“大姐，我想让孩子入幼儿园，请问找谁呢？”胖阿姨和善的圆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哦，孩子要入园？快请进呀，找我就行。”说着，把母子让进办公室，还给母亲倒了杯水。然后不紧不慢地说：“我是这的园长，就叫我张园长吧。”“哎呀，一家子呀，我说见面这么亲切呢。”张嫂的一句话仿佛一下子把两个陌生人变成了旧相识。张园长详细询问了孩子的情况后对张嫂说：“刚入园的孩子肯定不适应的，家长要多陪孩子几天，等和小朋友混熟了就好了。孩子早入园早受教育，看大妹子也是读过书的人，把孩子放在我这儿你就放心吧。”“放心，放心，一准地放心。”张嫂一个劲地点头。入园的事就这样定了，张嫂带着四娃在院子里边玩边休息，还等着接第一天入学的三娃回家。不知不觉，四娃就跑到玩具角落里上上下下玩起了滑梯，一会儿就满头大汗的了。瞧着那边小朋友在老师的带领下玩得开心，四娃也不由自主地混了过去，没有了陌生人的感觉。
　　要说这个张园长在当地也算是个“名人”了，这到不是因为她是园长，也不是因为她有什么幼儿教育的绝招，而是她那极强的责任心，慈悲善良的情怀和对党的教育事业的忠诚，更是她那令人难以忘怀的在她快退休之际，五十多岁的人终于实现了入党志愿后激动得流出幸福眼泪的举动，感动着认识和不认识她的人。
　　父亲上班了，一去就是一天。四个孩子相继入学的入学，入园的入园，白天的家中一下子空寂起来。闲不住的母亲忙完屋里忙屋外，放下猪圈又钻进菜地，没有一刻闲着的时候。勤劳善良是母亲给孩子们留下最深刻也是最难忘的印象。虽然是大小姐出身，可在张嫂身上除了长像有些柔弱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的娇气。为了减轻家里的生活压力，她又在河边开了一小片荒地，种上了农家菜，期盼着来日的收获。地里的活忙活完了，就又翻箱倒柜找来旧衣服、破被单，开始缝制工厂用的擦机器的抹布。从天亮到天黑，围着张嫂转的大黄狗都累得吐着舌头直喘粗气，可张嫂还是没有让自己闲下来的意思，她憧憬着自己的忙碌能让家庭更富裕一些，让孩子们吃得更好一些，生活得更快乐一些。
　　天渐渐地凉了，秋风开始摧残着落叶。这天，张嫂刚喂完几只小鸡，并捡了几只鸡蛋回来，四个孩子就风风火火地奔回了家。二娃和三娃把书包往炕上一扔，转身跑到后院去了。大娃领着四娃稍晚几步回来的，一进家门，四娃就嚷嚷着：“妈妈，妈妈，老师今天表扬我了，还让我站在大家面前呢。”“哎呀，宝贝，是吗？四娃真乖呀。来，让妈亲一下。”张嫂高兴地说。大娃瞪了四娃一眼：“妈，你别听他瞎说，那哪是表扬呀？那是罚站，他抢小朋友的香橡皮。”大哥毫不客气地揭露四娃。四娃歪着头不服气地说：“那不是橡皮，是糖，妈妈我也要那种香香的糖，又能吃，又能擦字。”张嫂脸一沉，假装生气地说：“四娃，妈妈不是告诉你不要抢别人的东西吗？抢别人的东西就不是好孩子，以后不许再干坏事，听到没有？”四娃低着头不吭声了。突然，他看到妈妈手中的鸡蛋就嚷着：“我要吃鸡蛋！吃鸡蛋！”“四娃乖，听话妈妈就给吃，去玩吧别影响哥哥学习呀。”张嫂拍了拍他的头。
　　大娃很是听话，一回家就掏出作业开始写起来。张嫂忙活了一阵，抬头猛然想起了二娃和三娃，就问大娃：“你那两个弟弟哪去了？”大娃没抬头问答：“不知道，不是在后院吗？”张嫂转身走向后院，看到四娃正在后院用手和着泥，身上脸上满是泥巴，身边大黄狗的鼻子尖上也抹满了黄泥。张嫂一把拽起四娃：“咋这么不知道好歹呢？多脏呀。”又接着问四娃：“你二哥、三哥哪去了？”四娃紧咬着嘴唇，摇着脑袋。张嫂瞧了瞧菜地边上的小路上有新挖的土，心里明白了八九分。原来孩子们每次去河里钓鱼时，总是要在地头挖蛐蛇（蚯蚓）当诱耳，总会留下新翻的土的痕迹。张嫂还是举起手吓唬四娃：“真不知道？”四娃用沾满泥巴的小手一捂脑袋：“哥哥不让我说他们钓鱼去了，说是如果我说了就不带我去玩了。”张嫂放下了手，狠狠地说：“这两个死崽子，真不听话，看回来怎么收拾你们。”说完，转身往屋里走，刚走两步回头冲四娃喊道：“快去洗洗，没一个省心的，都象你大哥就好了。”
　　天刚擦黑，二娃、三娃就从外面回来了。为了防备张嫂看到他们去钓鱼了，先找了个地方藏好鱼竿，然后装着没事儿似的大摇大摆进了家门。还没进里屋，张嫂就大声呵斥道：“你俩给我站住，说，哪去了？这一放学扔下书包就跑，哪那么大瘾头子？”哥俩一愣站住了，二娃说：“到邻居家去玩弹琉琉球去了。”边说边用眼睛盯着四弟，四娃一缩脖子跑进了里屋。张嫂操起烧火棍：“还说谎？把裤腿给我拽起来。”哥俩乖乖地把裤腿拽了起来，张嫂弯下腰用手一挠两人的腿，立刻显示出白白的几条挠痕。眼看着瞒不住了，二娃坦白地说：“妈，我们洗澡钓鱼去了。”张嫂高高举起了烧火棍：“你们两个不知深浅的东西，多危险呀，不让你去大河偏不听，让你洗！让你洗！”哥俩眼睛一闭硬挺了。可等了半天妈妈的棍子也没落下来，倒是两人耳朵被母亲的左右手扯着往屋里拉，边走边说：“老二你当哥的，就这样带弟呀呀？咋不学学你大哥呢？咋就不能让妈省省心呢，看你哥就知道学习，好好看看，跟人家学学……”
　　大哥正在屋里桌子前“学习”呢，看到妈妈扯着两个弟弟耳朵进来，不知咋回事，站了起来。张嫂把两人扯到大娃面前，拿起大娃写的本子在他们眼前晃了几晃。“不好好学习将来能有出息吗？瞧瞧你哥，瞧瞧。”张嫂说个没完没了。哥俩看了一眼大哥的作业本，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张嫂生气了：“笑什么笑？还笑？有什么可乐的，到现在还不知道悔改吗？”哥俩还是一个劲地笑。张嫂忽然觉得不对劲，仔细看了看大娃的作业，竟然写的不是数学题，而是美术字。张嫂把本子往桌上一摔：“老大，你咋就没个当哥的样呢？没一个省心的。”大哥脸羞得通红通红地，哀求着母亲：“妈，我真学不进去，别让我学了吧，省下钱让弟弟好好上学吧，你和我爸说说，行不？”“不行，初中毕业再说。”张嫂不容质疑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