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学】大学宿舍里的人鼠之战(散文)
一日身体不适,众人都去上课了,留我独守寝室。浮生难得半日闲,正待抓紧时间去会周公,忽闻阳台上有动静。我下意识地往温暖的被窝里缩了缩,心里默念着:我不犯人,人不犯我!
片刻后,却见一只老鼠……老鼠?我正准备放开喉咙尖叫,突然想到叫再大声也引不起回应,博不来同情,谁叫寝室里就是剩我一人呢。于是,我赶紧打住,不动声色地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静观其变。
这可真是一只奇怪的老鼠!只见它顺着半开的窗户利索地钻了进来,沿着窗棂不慌不忙地往下爬,然后轻快地跃到窗边A君的床上。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真让我有些目瞪口呆了!它先是浑身一抖,算是做了个热身运动,接着就在A的床上兜起了圈子!姿态之优美,速度之迅猛,无一不令我叹为观止!我猜它不是把那儿当成了跑道,就是误以为自己进了迷宫了。在A君床上跑完5000米后,它终于找到出口似的逛到了邻铺的B君床上。可能是长跑消耗了太大体力,也可能是刚才的高速运转让它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只见它在B君床上如闲庭信步时,身子遥遥晃晃,脑袋晃晃悠悠,颇有几分跳迪斯科的味道。
感情这只老鼠不仅是长跑健将,还是舞艺超群的艺术家啊!今日我算是开了眼界长了见识了,但心里还是有几分愤慨:它竟敢无视我这个高等动物的存在!不知是招数使尽,还是自认精彩的表演没激起半点掌声,它终于带着一脸怀才不遇的表情离去了。这家伙!肯定是在男生寝室偷喝了不少37.5°,才敢目中无人的在这里大发酒疯!这么一想,刚才的那几分愤慨全不知去向了。
老鼠是走了,可它留下的影响却是深远的。中午听完我如东方夜谭的描述后,A君先是无限凄惨地尖叫一声,然后立刻飞奔到床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两只利爪,三下五除二地扯下床单扔进桶里,接着便表演人工造雪般拼命往桶里倒洗衣粉,一边注水一边还念念有词:“浸你三天三夜,坚决消灭鼠菌!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
B君耐心地观察完A君一系列有条不紊的行动后,才语惊人死不休:“干嘛费那么大劲?!它肯定还会再来的,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说完便爬上床嗅嗅床单准备午睡。
A君用狠铁不成钢的目光足足盯了B十五秒宣告失败后,决心用追忆胜于雄辩的事实来申明自己与老鼠的不共戴天之仇:“想当年读高中时,每晚下了自习回寝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流着泪一边缝补昨晚才补好的蚊帐上的洞,一边哀怨地咒骂那早该千刀万剐抽筋剥皮油炸火烤……的老鼠。每看一眼蚊帐上大大小小层层叠叠的补丁,就感觉自己被活生生地从幸福的新生活拽进了万恶的旧社会……”
这边A君眼里已是洪水泛滥,那边B却已响起了满意的鼾声……
没想到一只艺术家老鼠离去了,又一只勇士老鼠钻进来!看来B君当预言家或巫婆的潜力颇具有开发价值,以后得进一步和她建立良好的外交关系,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就指望靠她骗口饭吃了。
半夜,千年难遇的美梦硬是被一阵不紧不慢的锯木头的声音给惊醒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又是老鼠在勤奋的练铁齿神功呢!开灯后,它识趣地闭嘴了。门角已被它啃出一个小拱形,地板上一堆大小不一的碎屑说明它的功力还有待进一步提高。
再不采取行动,它就快要打入我军内部了!无奈其他几个家伙不知是真睡还是假寐,都如千年的化石般纹丝不动。我只好鼓起勇气孤军奋战了。
扫视了一番,寝室里吃的不少,驱鼠的东西却难寻。到底是把热爱自己与热爱动物放在同一高度的新世纪高素质大学生啊!搜索了半天总算找到半截蚊香,点燃后放在拱形处。这么熏,看你还敢不嘴下留门!
关灯上床后,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聪明之举自我表扬一番,却听见不知死活的老鼠又再接再厉了!它竟然跟我玩起了游击战,改咬没放蚊香的那侧!
我把蚊香掰成两半,分别在两侧点燃,它居然就咬中间!我差点没当场晕倒!考虑到住六楼的我要是倒下去了,五至一楼的人都会有生命危险,还极有可能在一楼的地板上砸出一个大坑,造成严重的环境破坏,于是强撑着采取第二方案:翻箱倒柜地找出电风扇,插上电源对准门缝一顿狂吹,大冬天的,看你撤不撤!
这次可能真是战逢对手了,它决心和我一较高低似的,愈战愈勇!我略一沉吟,只好决定亮出极具杀伤力的绝招了。大家伙做证啊,这可是它逼我的,我一向对小动物有着一颗火热的心,如果不是那时安南忙着处理美国与伊拉克问题,早给我颁发诺贝尔和平奖了!
这绝招我小学时就屡试不爽了,我清清嗓子深吸一口气,惟妙惟肖地叫到:“喵——喵喵——”整个世界安静了!我得意地笑了:“连你都治不了,还怎么叫跨时代的大学生!”
打着呵欠,拖着极度疲乏的身子,看着窗外渐渐发白的夜空,准备抓紧时间再休息会儿,身后又响起了不紧不慢的锯木头的声音,然后我感觉整栋楼摇晃了几下……
第二天早上,她们在地板上发现了我和老鼠留下的各种战利品:半个苹果、咬了几口的面包、一地的方便面碎屑……
不服输的我继续遍寻斗鼠良方,然后意外发现了明代龚诩写的《饥鼠行》:
灯火乍息初入更,饥鼠出穴啾啾鸣。
啮书翻盆复倒瓮,使我频惊不成梦。
狸奴徒尔夸衔蝉,但知饱食终夜眠。
痴儿计拙真可笑,布被蒙头学猫叫。
看来我这斗鼠的憨态古已有之!了解得知,哺乳动物中老鼠的家族最为兴旺,老鼠,从前就比人古老;未来,还将传宗接代,老而弥坚。在人鼠之战中,它们与人类有史以来就势均力敌,在这场博弈中鼠前辈们愈挫愈奋的精神震惊了我!
培根说:战胜自然的唯一方法就是顺从自然。既如此,我决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与鼠前辈握手言和:保持其天敌的存在,保持对其生态权利的尊重,也算是保持一种人在长期与鼠斗其乐无穷过程中的乐趣与精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