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青年时代一段往事，一生中黄金年华时节，与省城来农村插队落户知青交往那种美妙瞬间，又浮现眼前。今天又是老玉米成熟季节，家里煮一锅粘玉米捞出锅端到桌上；品尝它久违的味道，想起1968年7月15日那天，家里也是烀熟的玉米刚端上桌，由远方省会大都市载着12名知青卡车进了村。听到汽车引擎隆隆声，放下刚啃了一口的粘玉米，跑到生产队文化室改成的知青之家，和同龄人热情的攀谈着。不久后便和这些可爱小弟弟、小妹妹打成一片，并结下深厚友谊。
　　 时间过得好快，一晃过去四十多年。去年在外旅游时，又遇到知青朋友赵东九，见面后有说不尽的互叙离别情。在一家小旅馆，足足说了一个通宵。赵东九讲起他与我石园村中年女人林凤云结婚中坎坷经历，及他俩那段故事背后，我不知道一些事；妈妈在北京心脑血管医院住院期间那段往事。
　　 北京市一家心脑血管医院，特护病房里的妈妈，安静地躺在可调姿病床中，周围有血液体外循环机、高氧瓶，各种监视仪等急救设施。看仪器读数，可想而知妈妈病情危险程度。院方已经下过五次病危通知书。但赵家父子还在强烈请求医院，想办法延长病人生命！赵东久眼含泪花守在病床前：“妈妈，您一定要坚强地挺过这一关，明天准备二次手术，是您的学生亲自主刀，她说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把握。您一定会好起来的。”赵东九在悄悄地安慰着久病母亲，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赵东九用事实驳斥了千百年留下的俗话。
　　 赵东九特别说到他把在省城别墅卖掉以后，带巨款来京时，在火车上款被扒手窃去那段经历，听后感人肺腑；东九在处理房产转让抵押后，拿到三万元人民币。在当时人民币最大面额为拾元，鼓鼓地一大包。东旭把三捆钱分成两个兜子装好，匆匆忙忙赶往火车站，踏上拥挤地开往北京列车。挤在混杂人群中。列车出站慢悠悠地，冐着浓烟，喷着白气，以每小时八十公里，匀速运行着。两小时后东九迷迷糊糊睡去，他几天来太累了，当稳定地坐下时，又回想起爱妻林凤云的话音；东久，咱得找些事做，我大概怀孕了，以后用钱地方多。
　　 这是与她分别时的一段重要对话，东九时刻都觉着她再不断的说！一直说到睡去的梦里，这段话象放录音似的在循环说着！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东九忽然惊醒，梦里他被打劫了，三万元分纹未剩。当醒来时，发现包确实缺了一个，是装有两万元的那个，东九急出一身冷汗。这是给妈妈的救命钱，两万元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叶，是相当大个数目。爸爸和妈妈的每月工资加起来，不到两百元，等于二老八年多的工资总合。东九觉得眼前发黑，情急下，他晕了过去。有人通知乘警，找到旅客中的医生进行急救，东九总算苏醒了过来，他告诉乘警，包被偷窃了，一急眼前一黑便晕倒了。乘警问：“能记得是在哪段路被偷的吗？丢失的包里都装有哪些东西物品？”
　　 “在哪段路丢的真记不得！丢的包里有两万元拾元票面人民币，还有几件换洗衣服，洗漱用品，别的不记得，啊，还有八本日记，三本铭心录。”
　　 “出差带那么多现金干麻？转帐多稳妥。你的案子很重大，列车上无法解决，先记录在案吧。把你居住地址写下来，一旦有进展通知你。”
　　 “乘警同志，我是变卖家产给母亲看病，所以没打算转帐，家里已经没人了。地址是北京一家医院，警察同志，行个好吧，一定要帮帮我。”
　　 乘警懒洋洋地告诉东九说：“唉呀，我说你这位老同志啊，你是一点线索都不能提供，我看找到的希望很渺茫啊，好吧，慢慢来吧。千万别急，先回医垸等着听信儿吧。”乘警操一口东北北方口音，打个呵欠，嘴里说着无关痛痒的话，向列车尾部车长室挤挤挪挪蹭去。
　　 赵东九表情非常沮丧地走出北京老站，他调整一下情绪，想出几条补救办法。极力的自我安慰着，紧要关头不能倒下，妈妈还在弥留之中，爸爸虽然身体尚佳，但也是年过花甲奔古夕的老人。丢钱一事不能让爸爸知道。爸爸要是再倒下，这个家就彻底散了哇。他一边走一边想着办法。一套完整方案，基本在东九心中孕育而出，东九心里稍有一些稳定，缓缓地来到妈妈病床前。爸爸看着儿子一个人懒洋洋地走来。老人家诧异地说道：“东九，事办的怎样？小林怎么没随你一起来呢？怎么？吵架了？还是？”
　　 “爸，没事的，她去了郊区二姐家，您想多了。您老知道我是多么爱她。怎么会吵架呢！爸，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林凤云怀孕了，您等着哄孙子吧。”东九极力搜索能让老爸开心的新闻，但想了半天也找不出一点能让老爸高兴的事。耳边又响起爱妻临别对话一段，让他挥之不去的一事，心想这到是一件能让老爸高兴的事。
　　 爸爸忽然喊了起来：“东九，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大点声。你看妈妈笑了，流泪了，两个月第一次面部有了表情，你妈高兴了。”爸爸发现老伴听到东九说，林凤云怀孕和等着哄孙子，面部表情是笑了，是真的笑了，爷儿俩又仔细地看着妈妈的脸，是真笑了。又急着催促东九大声些。
　　 “妈妈，我与林凤云结婚了，您高兴吗？她怀孕已有两个多月，您听见了吗？”讲台前说了一辈子话的妈妈，现在已经两个月没有说话，今天她好了许多，也有点力气，她微笑着轻轻地说：“祝贺你东儿，终于盼到了要当爸爸了。”
　　 妈妈的第一次心脏手术做的很失败，因年老体弱，身体恢复两个多月，今天气色不错。能慢些说话，扶起来喂饭。有时多少表现出一点笑容。陪同一起来医院的刘姨，正在给妈妈喂稀饭。东九与爸爸用罢晚餐，也回到病房。父子俩在妈妈病榻前时，刘姨一边躲开去，到洗衣间去洗涤脏东西。刘姨在农具厂工作多年，深受工友爱戴，听说妈妈住院，放下工作特意来京陪妈妈。
　　 东九思索一夜，该怎么办更稳妥一些，交到医院的五千元，能圆满解决明天妈妈手术费用，后天和以后又该怎么办？他索性坐起来，又穿好衣服，走出屋子坐在院子石登上思索着。这座在京的四合院是老舅留给妈妈的住宅，就是爸爸和妈妈结婚时，姥爷花重金给女儿修建的院落做新房用，住一年多，爸爸思故土心切，姥爷又在塞外省城给建一座别墅。今天把别墅抵押给公方换回现金，是用在给妈妈治病上，被自己贪睡弄丢了！当东九想到这里时，方觉得自己的无能，做事马虎大意，才走背运，先是卖掉别墅，刚新婚百天爱妻不知去向，接着又丢了卖别墅钱。
　　 东九坐在院子石板凳子上自言自语：我真没用，堂堂五尺男儿，一守不住家产，二救不了母亲，还有说不出口的事；费尽千辛万苦得到的爱情，如今又把爱人丢了，东九啊东九，你还能做什么？将被众人耻笑，遗臭万年。东九最后还是理智地，从另一则思考出一条生路。
　　 这样沉沦下去不是办法，还没到关云长夜走麦城那一步。一定得筹到钱，只要有钱一切都好办。有了钱，妈妈才有救。林凤云丢不了，想办法在妈妈大病痊愈出院时，翻遍省城大街小卷，也要找到她二姐家，找到她二姐家凤云也就找到了。
　　 东九在走背字时候他要努力想尽一切办法从低谷中爬出来，他在院子里坐两个小时，自己在郁闷中的情绪，终于被自己解救出来！。东九回到房间，找出笔纸，他开始求人了，也是平生二十八年第一次求人，给知朋友们写信求助。筹集资金，是暂借，不是无偿捐献，能搞到贷款最好，但决对不用高利借贷，一定和知青朋友说明自已的大意，丢去给妈妈的救命钱。不要怕丑，也好让自己长记性。丢钱算作交学费，换个经验教训也值。
　　 天刚麻麻亮，东九起床先做三个人饭菜装好饭盒，又给妈妈做一碗营养稀粥，打点完毕起身去了医院。东九在医院期间，这些琐事都由他来做。爸爸和刘姨轮班守在妈妈床前监护，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守在床前，监视着仪表。东九在医院看到妈妈精神状态比昨天好些，心里很高兴，又在妈妈面前捡些好听话，面带笑容说给妈妈所。稍刻他告诉爸爸说：“爸，我出去走走，也许中午不回来，今晚我值班吧！看你熬的眼晴红红的！”
　　 东九从医院出来，快步来到家中，带上写好的纸壳，直奔北京老站。他到一处人员流动频繁地方，站好，两手端着纸壳牌子。低垂着头，不敢看过往行人，地上放个小纸箱。片刻围过一些看热闹的男女老少，围观者众说纷云，褒贬不一。东九此刻的心里说不出来啥滋味，苦辣酸甜涩五味中该是缺甜。第一天在不停地轮换场地，下午回家时自己看看，做一天乞丐，只要来不到六元散碎钱。他躺在床上，回想起一天所听到的话，看到的脸色，露出一丝苦笑，自语道：乞丐的感受，万般无奈也做得。
　　 东九陪妈妈床前监视着各种仪器读数，又给妈妈说半宿社会新闻。妈妈只是静心侧耳倾听，用眼睛和儿子做心灵勾通。经过近几天来的细心调养，妈妈自己觉得能有些力气做语言表达。但爸爸告诉东九：“东儿，尽量少让你妈妈说话，不要让你妈妈消耗本来不多的体能。”
　　 刘姨后半夜换下东九，东九合衣而卧到拂晓，他起身回家准备早餐，到一切忙完后，东九又和爸爸说一声，悄悄地溜出四合院，操起昨天的乞丐行当。他不敢在一个地方久留，半小时左右换一次场地。午后两点多，东旭草草用过了午餐，两个馒头一碗汤，大约两角伍分钱，又开始站地举牌，做场地乞丐。
　　 从北方开来的列车进站时，东旭凑在出站口北端一处开阔地，又开始他的乞讨营业。一天多，他多少有些不在乎围观者说什么，也不在乎众人的乜视目光。他乞盼引人注意，能有媒体注意到最好。第二天，东九的收效甚微。乞讨到的现金不足五元，东九并没有泄气。第三天照常在广场附近转悠，傍晚要回家前，他周围还有好多人围观群众，也有小青年的取笑声。
　　 东九的知青好友张静在市府秘书处，和主任请半天假，明天是星期日，踏上南行列车去北京，探望东九妈妈，也是张静的干娘。这样的往返旅途，张静也不记得走过了多少次。原打算约上男友小赵一同前往，后来小赵因公事不可脱身，张静只好一人独行，当她走出检票口，看到一伙人中间举牌人的头形，酷似东九哥。
　　 一股强大引力，张静身不由己的走过去，走进人群发现果然是东九哥。张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东九面前：“哥！你这是干什么？还没沦落到这步吧？干吗这样糟蹋自己？”东九急中生智：“张静，你来这干什么？我这是体验生活，给角色充电！什么沦不沦落的，你看你都说些什么吆！这下漏馅了？撤吧。”此刻围观人群自然而然地散开去，也有几个小青年误认为是演员，纷纷走到面前，拿出本本让东九签字，赵东九顺势真给人家把自己大名赵东九写在他的书或本上。
　　 有两个小女孩子看到本子上写的：乞丐赵东九时，激动的跑上来吻了两口。张静见状立刻拉着东九边走边说：“哥，出来才三四天怎么弄成这样？我真没想到你会出此下策。越来越不象样子，你会惹大祸的。这些小女孩的男友看见，非把你揍扁不可！”东九长叹一声说：“小静，哥太没用，卖房的三万让我丢了两万，没敢和爸爸说，但钱的缺口太大，我给你写的信可能你没收到。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说心里话，四天内让我把家丢的净光。你嫂子走开时没留下她二姐地址，若大省城让我到哪去找她？别笑我，好妹妹，哥也是尝一尝山穷水尽是个啥滋味！”
　　 “好了，哥，钱不用你张罗，我和小赵想办法，再找那些知青帮忙，和咱认识的上山下乡知青通通气。如果可以的话，以我的名义，开个知青联谊会，把你当前的窘境说给大家。办法总会有的！乞讨这条路行不通，得猴年马月能凑齐两万元？”
　　 “小静，我得有事做才行，夜间陪护妈妈，我能说说话，忘掉一些烦恼，白天怎么办？书看不下去，没有你嫂子在身边，字也写不下去，妹子，哥该怎么办？”
　　 “振作起来，闯出这道关，哥说的山穷水尽，只是上句，走出低谷不就柳暗花明了吗？拿出两年前的气概来，象个男子汉，做乞丐连退路都没有。”
　　 “妹妹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哥并没沉沦，以前哥见过街头乞丐，沿街乞讨，有时候我有瞧不起这类人群的意识，不知道他们心里是怎想的，能做这类行当？那天晚上给你写完信后，我的大脑里一遍空白，又一联想，已经是一无所有了，安身处也亏得老舅念姐弟情，祖上给妈妈的房产，他没归己有，我等才有的容身，否则，哥只能流落街头。这时哥突发奇想，何不借此人生低沉段体验一把乞丐生活呢？出于这种心里支配，也算一举两得吧。”
　　 “好了，哥，别说了！咱没到万不得已那一天呢。妈妈病好出院，咱还回省城，我爸有一套住房闲着，他总在农具厂住，刘姨那套房就她一个人，怎说没了容身地了呢？小赵很同情我，原打算今天和我一起来京，秘书处有事走不开。哥，生活也体验的差不多就行了，可别再给知青丢脸行吗？咱另想办法，才能解决问题。唉！时令不好，我和副市长说过家里事，副市长也是唉声叹气，他说你要是工人他能批两万，军人家属三万没问题，是职员他也能说话，就是教师他实在是爱莫能助，他批了，财政一关也难过。哥，你别急，东方不亮西方亮，官方不行咱找百姓。我就不信，知青群体队伍如等庞大，一位知青妈妈救不了？是咱没说，大家不知道！我非趟混这股水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