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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雀巢小说】狼谷


作者:瘦马宇龙 秀才,1856.7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619发表时间:2014-08-16 07:46:00
摘要:夏末秋初,万芝仿佛脱去了一层厚厚的壳,她在万洪寿的护送下抱着自己的孩子踏上了通往狼谷的道路。下了汽车,挥手向返回的父亲告别,然后她搭乘一辆手扶拖拉机于夕阳斜挂时分走进了狼谷。

秋头夏尾,夜已经将它那巨大的羽翅展在这跳狭窄长长的山谷上面,阴郁的沉默在昏暗的天空下之持续了几秒钟。风便从远处的树林里呼啸而来,小河在谷的最凹处仿佛被风吹疼而发出单调凄厉呻吟。
   蓦地,一声低沉而悠长的哀号从远处传来,随即阵阵嗷嗷的嚎叫就连续不断地相和而起,随风飘摇,越来越响,沁人骨髓。
   那是狼群。
   听到这个声音,万芝仿佛遭了电击一样地往后猛地一缩,全身的肌肉都缩在了一起,她使劲地抓住了身旁的树,身子紧贴在那棵树上。万芝面色苍白,巨大的恐惧笼罩着她,整个荏弱的身躯开始索索发抖。
   万芝几乎是半跑着逃回自己的小屋的。她一进门,那仿佛被钳子钳住的心,才突突地蹦跳起来,且越跳越猛。她靠门立着,那声音渐渐变大,渐渐变近,隐约有一双发着绿光的眼睛在她的身后冷冷游动……
   “狼!坚,狼,坚……”万芝闭上眼睛,那些游动的绿光却越发明晰,她的手心沁出了汗珠,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怨恨,她不由在心底唤起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呼唤过多少次了,而独有这一次满含恐惧,满含死亡之前的哀伤。
   “坚---,我会死的,你说过等我,你说过会来看我的……”一页薄薄的调令,万芝就被贬到了这个连白天走路都会被自己的脚步声吓得魂不附体的幽谷里。
   那天是郑坚送她来报的到,坐了汽车坐拖拉机,下了拖拉机又改乘“十一号”。攀过十八座山,拐过十八个弯,当她浑身散架,宁愿躺在荒郊僻野,也不想挪动一步的时候,被称作狼谷的地方就在眼前。狼谷之所以称狼谷,一是因为谷的形状像条卧着的狼,弯曲细细的小河从谷中流过,像是狼的大肠,二是每年逢秋,常有狼出没,整个狼谷一年四季显得很没有生气,几十来户人散住在四个角落,唯一证明狼谷不是原始部落的就是狼谷中间位于狼心脏部位的狼谷小学。
   万芝就是来狼谷小学教唱歌的。校门口是一条路,路两旁零星地点上三四间房子,就构成了狼谷最繁华的“街”。
   一切安顿好以后,郑坚就和她在这里分手。
   “好可怜啊……”万芝惨兮兮地说,表情阴郁。郑坚说他该走了,周末会来看她。万芝突然哭了,眼睛里闪着泪花。
   “坚强些,一切总会好的。”关键时刻,郑坚显示着男子汉的刚强,但仍然掩饰不了眼睛里浓浓的惆怅。
   “我想跟你回去……”万芝只说了半句话,泪已从脸颊上滑落。郑坚伸手拭落了她的泪珠,“你说过你挺得住的,一天还没呆下来,你就打退堂鼓了?”
   万芝埋下头,嗫嚅道:坚,我想你。
   秋日的谷地,风很大,郑坚走了很远,回过头来望着她。她还站在原地,头发被风吹起,像一株柔柳。
   远远地,有伐树声伴着驴叫一样的山歌儿……
   狼谷的天似乎特别长,时间似乎被狼谷的人遗忘了。万芝上完她的课,就一个人紧闭着门钻在屋子里。屋子里陈设简单。一个土炕很小,却铺着一张很大的席,折下来,弯在炕沿上,一张满是裂痕的大红油漆桌子,油漆是褪非褪,漆痕斑驳,桌子前挂着一副《春鸟啼春图》,那是郑坚的得意之作。
   万芝默默地望着这幅画,泪水就不知不觉地从眼里流出来。第一个礼拜天,她在门口翘足等郑坚,黄昏时,夕阳如血,泼溅在路旁的树木上,有风吹起,一种“断肠人在天涯”的凄楚油然而生。
   她等了整整一天。
   整整一天。郑坚没有来,万芝缩在被窝里度过了狼谷的第一个周末。
  
   狼嚎阵阵,忽远忽近。近时仿佛就在门外拱着门扇,远时却如在山外,声音幽幽地、冷冷地。
   万芝攥紧拳头,却感到手什么时候已软得像面条一样,一点力气也没有,来狼谷一月多了,她总是适应不了这里的生活。她就那样靠着门,最终瘫软下去……睁开眼时,天已大亮了,她就这样在地上蜷缩了一夜。狼没有来,狼没有吃她,狼也许是看在郑坚的份上饶了她的。
   她痴痴地想。
   郑坚没有来,她不怪他。他肯定忙,说不定挥毫作画,说不准又有新画在省城展出。说不准昨晚还想我呢。想着,万芝不由偷偷笑了。
   认识郑坚是前年夏天,那时她还是文教局得打字员。郑坚刚从省计划学校毕业,雄心勃勃的样子。当时他抱了一大捆美术作品,说是热爱美术创作,要找局长毛遂自荐,到文化部门来工作。
   没有见到局长,万芝却同他相识了。那天郑坚展开那副清新淡雅得《春鸟啼春图》,开始跟她滔滔不绝的讲这幅画得构思、意境及创作。万芝只是坐着听他讲,她隐约觉得他是个很特别的人,等待工作分配的日子是寂寞而煎熬的。郑坚时不时来找她,来了总要不停地讲这讲那,有时说些很深奥的美术、建筑方面的知识。她虽然很费解,但还是喜欢听,不知不觉地万芝发现自己已模模糊糊地爱上了他。但这种稍纵即逝得感觉已蹦出来,随即被她一连串得“不可能”压下去,然而,愈压愈烈,她开始魂不守舍,夜不安枕。见不到她的日子,她总盼望着他的影子出现,当他的身影映入她得眼帘,她的心里总会涌上一种莫名得激动。可是他爱她吗?她时不时在心底忐忑不安地问自己。所谓爱上爱你的人,爱你的人你爱是极其难得的。更多得时候,同你厮守相伴的人未必就是陌生的过路客。这的确是一种遗憾,也许才是真正的遗憾。何况,爱需要缘分,关键是她和他有缘吗?
   后来,他分配了。没有进文化单位,却成了县委机关里得一名文秘人员。万芝问他,为什么改变主意?
   郑坚长叹了口气,唉,人啊,总是身不由己得时候多……我也没办法,我很伤感。
   “其实,那一天听你说要毛遂自荐,我就觉得你很幼稚,你以为现实就像你想象得那样完美,局长真会被你的才华所感动而大发慈悲之心……可我没有敢告诉诉你,怕挫伤你的自尊心。”万芝小心地说。
   “可是,找找看总能比在家呆着拨来拨去强吧,其实,关键不在这里。”郑坚揽住了她得肩膀,“你以后会知道的。”
   真的,万芝很快就知道了。着完全是郑坚父亲的意思,而郑坚的父亲就是本县之长郑广汉。
   难怪,万芝多次问他家在哪里,他总是含糊其辞。原来是这样,万芝退却了。况且父亲对那些官老爷有着本能得反感和厌恶。父亲万洪寿是个老工人,因为不卖党委书记的账由一名技术员变成了车床工。从那时候起,父亲常跟她讲,人不能太认真,有时还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世道,官大一批压死人。所以每每提起某长某长时,父亲会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得“哼”来。
   果然他在知道女儿和郑坚的事后对女儿一顿大骂。万芝一气之下跑出了家门。可是万芝很快就后悔了。父亲,不容易啊。生活的风霜在父亲得脸上、额头上留下了岁月斑驳的痕迹,万芝的童年时代,母亲在生活最艰辛的日子里带着姐姐永远地离开了这个家。从此父亲脾气乖戾,并沾上了嗜酒得习惯。但是父亲却更加坚强,也更加疼爱她了。她长大了,招了工,有了职业,父亲却一日日地老了下去。但是万芝却没有勇气回家去请求父亲宽恕,她同样需要另一种爱。
   这时候,郑坚来了。
   “万芝,你怎么啦?好像哭了?告诉我谁欺负你啦?”他捧着她的脸。
   “你为什么骗我?”万芝满腔的怨愤全发在了郑坚的身上,她用拳头狠狠地擂着郑坚的胸膛。
   “我什么时候骗你啦?到底出了什么事?”郑坚疑惑地问她。
   万芝背转身,轻轻地啜泣着,“县长老爷的公子,你为什么戏弄我?你说过你会娶我,是戏弄我,对吗?你还说过无论有多么艰苦有多少困难,你都不离开我,你在骗我,对吗?”
   “不对,不对,统统不对!万芝……”郑坚把她扳过来注视着她,“原来是这样,万芝,你应当相信我。我迟早会告诉你的。就算是这样又有什么嘛,县长是我父亲郑广汉,而不是我郑坚!”
   “其实,在父亲得庇荫下生活,我不时感到耻辱,这也是我一只隐瞒你的原因,至于说我在戏弄你,那简直是对我天大的冤枉。我爱的是你这个人,我不在乎你的身份,社会地位,我求的不是虚名。”
   “可是,我在乎,我在乎啊!坚……”万芝扑进了她得怀里,热泪滚滚。父亲的警告、无情的现实不仅没有把她同郑坚分开,反而把她和郑坚得感情又推进了一步。
   然而,不到一年,万芝就接到了调往基层的通知。郑坚闻说立即就去找文教局得刘局长。万芝没拦住就跟着他进了局长办公室,她怕他太鲁莽。
   “刘局长,你为什么要调她?”郑坚果然年轻气盛。
   “这是组织的决定。”刘局长不冷不热。
   “组织上决定也该有个理由吧?”郑坚当仁不让。
   “你去问小万嘛。我已经找她谈过话啦,本人很通嘛。”刘局长冷冷地说。
   “什么年轻啦,到基层锻炼锻炼创造转干条件啦……哼,一派空话。”郑坚用拳头擂起了桌子。
   “郑坚!”万芝拽了他一把,他没管,反而更凑近了局长,并晃起了拳头。
   “郑坚,你想干什么?”刘局长愠怒,片刻之后,他的脸色缓和下来,眨眨眼睛,意味深长地说,“局里上会定的,也是代行县政府行使职能,你身在县委工作,不应该不懂这个。”
   “明白了。”郑坚望着那双冷笑的眼睛,叹了一口气随即转身大步走出了局长办公室。万芝追了出来,看到他背靠着墙,表情黯然凄怆。
   “万芝,我对不起你。”
   “不要这样说。坚,这不怪你。去就去吧,我不怕。”万芝拉住了郑坚的手。
   “你放心,我想办法调你回来。不行的话,我跟你一快走。”郑坚的眼睛里泪水汪汪。
   天上人间,月盈月亏。狼谷的深秋一片红色。山风峭厉,树叶凋零。
  
   “无论你去了何方
   无论你做些什么
   我将永远在此等候你
   无论时光逝去多久
   无论我的心怎样破碎
   我将永远在此等候你”
  
   万芝凝目注视窗外,在心底轻唱这支熟悉得歌,日居得孤独,萧索得心情尽管无情得折磨着她,但却丝毫没能动摇她对郑坚金不可鉴得爱情。她崇尚他对事业近乎疯狂的程度。所以她不能埋怨他因此而冷落了自己,在天各一方得日子里,万芝耐心地从那些往事之海里打捞一些温馨得浪花,来湿润自己干裂得心田。
   傍晚,当万芝习惯性地拉开被子,插上门时,她忽而记起中午晾在院子里的衣服来,忙又向院子里走去。院子里静悄悄地,一眨眼的功夫,天已经麻麻黑了。繁茂的树林,垂直的陡坡,都渐渐看不见了。万芝一边走一边四顾左右,心不由跳了起来。听惯了狼嚎,今夜却无声无息,她仿佛感受到有一只狼正潜伏在附近的树林里窥视着她,眼睛凶凶地,目光如两星鬼火,闪闪地。也许此时它正伸出猩红的舌头,不住地舔着嘴唇……天,她的呼吸急促起来,顾不上去衣服,转身就往回走。
   当她一把推开门时,不由惊叫了一声,“妈呀!”就用双手捂住了脸。
   屋子对面的桌前,坐着一个人,背向着她。
   她慢慢移开遮挡眼睛的手,才看清那是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长发披肩,嘴里正嘟哝着什么。
   万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隐约记起似乎在学校里见过他,只是瞬忽而过,当时以为看花眼,那么他到底是谁呢?他想干什么?
   “你是谁?”她平静了下来,壮着胆子问,但声音却抖抖索索地。
   “是玉妍吗?”
   那人转过身来。一张很特别的脸一下子映入了她的眼睛里。像一爿被风切割过的山崖,坚硬,冰冷,内向,孤独。他的胡须密密匝匝,长发覆披在前额上,窗口射进来的月光迅速在发间的前额上透出一个亮点。乍一瞧,是个沉稳刚毅的人,但仔细一看,那眼睛里分明有着夏天里潺潺不休的雨。
   注视她的一瞬,那灰黄而黯淡的面孔突然亮堂起来,眼里发出一种夺目的光来。
   蓦然,他站起来,向她扑了过来,“玉妍,果然是你。”万芝躲闪不及,被那人伸过来的双手勒住了脖子。万芝只觉得有一只铁钳死死地卡住了她的咽喉,她想喊,已发不出任何声息,只听到对方的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玉妍!我掐死你,我恨你……”
   正在万芝感到气息渐微,生之无望的时候,那人的双手却松了下来。但是他却一把将她揽在他怀里。万芝想喊,但嘴却被对方的嘴唇紧紧压住了。万芝感到对方的泪水渐在了她的脸上,凉凉地,她的心不由一颤。
   而这只是几秒钟的动作。那人很快又放开了她,颓唐地倒在凳子上,喃喃道:“玉妍,我不怪你,因为我爱你。”
   万芝不无疑惑地瞅着他,这时她发现那人的脸变得柔和,不再如一爿山崖,倒像一片被水冲击而成的沙滩,痛苦地扭曲着。
   这时候,门被敲响。有人在外喊了句什么。万芝过去开了门,进来的是校长,一见万芝,惊问:“小万,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就在这儿吗?”万芝惊异地回答,而她一抬头,却不由大吃一惊,“哦,这是我的房子吗?”遂环顾四周,才知道自己慌不择路,闯错了门。
   其实,这间屋子的陈设同她的那间大相径庭。墙上有一副用树皮拼贴成的画,猛一看,什么也看不出。仔细一瞧,是五个裸体少女的形象,越看越像,越立体。她忽而想起郑坚提到的毕加索的立体主义,再看下面,有七个字,也是用树皮拼成的——《亚威农的少女们》。画下面是一张床和已块用凳子撑起的大木板,供写字用。木板上堆着书、纸笺。还有一个石膏像,抬起头,仰面对着太阳。哦,这人像是在哪里见过。对了,在郑坚的画册上,好像叫什么梵高。画笔、画架和颜料杂乱地放在屋子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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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秋头夏尾,年轻的教师万芝带着满心的爱,来到了需要“攀过十八座山,拐过十八个弯,一年四季没生气的被称作“浪谷”的狼谷小学支教。夏末秋初,万芝仿佛脱去了一层厚厚的壳,在父亲的护送下,抱着自己的孩子又一次回到了通往狼谷的道路。一个凄婉的爱情故事,结尾是令人唏嘘的,但也让人充满了期待与希望。整篇文字表达充盈着凄婉的唯美,故事构架也在一步步的悬疑中引人入境,不失为一篇好文。 推荐阅读。 编辑:耘池墨砚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408170026】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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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耘池墨砚        2014-08-16 08:15:52
  此文行笔流畅,故事一气呵成,不失为一篇好文张。只是白字稍许多了一些,修改了很多,但肯定还有遗漏,还望读者原谅,也烦请瘦马以后投稿时多做文字推敲。不好意思哈,我实话实说,只是想偷个懒,减少一下我等义务编辑的工作量。问好!
十年网龄,收获了文字、友情。丢失了太多ID.期待这里是个可以让倦鸟栖息的良枝。
2 楼        文友:瘦马宇龙        2014-08-17 18:08:55
  辛苦编辑,惭愧!此文是以前的手写底稿,找单位打字员敲成电子,没好好校对,太不认真,对不住大家了,抱歉,今后一定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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