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以爱的名义(小说)
“倩儿,你的腰还疼吗?你的头最近有没有晕过呢?”躺在简易木板床上的王文中一边嘴里喃喃自语着,一边抬起右手,使劲地吸了一口烟,黯淡无光的眼神看着指间发出红光的烟头。没一会儿,他又是使劲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微微地闭上眼睛,快速地把右手指间的烟头捻在左手的小手臂上面。
一股难闻的味道迅速在这个低矮的阁楼里弥漫了开来。
此时的王文中,深深凹陷的眼眶,颧骨凸出,无肉的下巴尖尖的,因痛苦而佝偻着的身子,仿佛来自于九幽地狱一般。
过了一会儿,王文中才缓缓地睁开了他那双充满着血丝的眼睛,看着瘦如芦棒的左手臂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着的坑坑洼洼,紧皱着的眉头此时此刻仿佛拧成了一条忘川河。
泪水,惯性地从王文中的眼角倾泻而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王文中的心里很清楚,自己流下来的是悔恨的泪。
是的,王文中知道,此时此刻肆无其惮地流下的这些泪水,是从回忆的那条河里流出来的。
想着曾经十分幸福的旧时光,曾经无限温馨的家,都在自己一念之间,变成了一个忆字。唉!忆,难忘啊!
“斌儿,你听妈妈的话吗?你有没有拉下功课呢?斌儿,你一定要听你妈妈的话,一定要好好学习,发奋图强,以爸爸为镜,以爸爸为深刻的教训。”王文中再一次的喃喃自语着。
悔恨的泪水,顺着王文中的脸颊有一部分流入了他的嘴里,可是,此时此刻,他哪里还会有心思去品尝这些泪水的味道呢?更何况,王文中心里明白的很,这些回忆的泪水,不知道何时就会枯竭了。
然而,王文中的脑子里又很清楚,他知道生命只有一次,人生犹如下棋布局,一步走错,就是满盘皆输啊!
唉!王文中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阁楼很小,又很低矮。里面只有一张简易的木板床,一个老式的写字台。狭小的空间里仿佛每个角落都弥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这个味道,是那么的让人厌恶之极,仿佛来自于九幽之地的死亡气息。王文中闻着这样的味道,他知道自己已经离死不远了,因为,他很清楚,这个味道就是频临死亡的味道。
再一次的闭上眼,那些如烟般袅袅绕绕的往事,就如同幻灯片一样,一帧帧地浮上了王文中的脑际。
忆,难忘点滴。忆,痛苦不堪。忆,尽是悔恨!
不认识王文中的人,有谁能够联想得到如今骨瘦如柴的他曾经的风光岁月?而王文中的每一个亲朋好友,如今,只要一说起失踪的王文中,无不摇头叹息:都是毒品害了他啊!
王文中闭着眼,心里想着妻子、儿子,嘴里一遍遍地念叨着“倩儿、斌儿……”,眼角的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地坐了起来,上半身靠着墙壁,微微地抬起头。此刻,王文中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四年前的那次广交会。或许,那是一场他根本逃不过的劫数。但是王文中的心里很清楚,错的关键还在于自己的意志力太薄弱,也是自己太自以为是,而且还可以说是刚愎自用。唉!俗话说得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四年前,那时候的王文中已经有了不菲的身价,他的手里有一家上了规模的袜子企业和一家轴瓦生产工厂,而且两个企业的效益都不错。那年的十月十四号,王文中带着满腔的希望去参加秋季广交会,但令他想不到的是,就是这次广州之行,从此颠覆了他的人生,彻底改变了他红红火火的命运之途。
尽管如今变得骨瘦如柴,但是,王文中的思想并没有消瘦下去。每一次,当他躲在这个租来的小阁楼里,忍受着毒瘾发作时的万般煎熬,而心底深处的那些回忆却在支撑着他的生命。尽管王文中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但他此刻多想回家去看一眼自己的妻儿啊!
四年前的镜头,仿佛定格在了王文中的意识流之中,是如此的清晰,又是那样的不堪回首。
那一年,十月十四号下午,王文中带着秘书董晓红和业务部长胡英明一起来到了提前预定好的浙江大厦。三个人在各自的房间里休息了几个小时,然后一起来到了大厅,商量着准备去外面吃晚餐。
对于第一次来到广州的董晓红来说,这个城市仿佛对她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诱惑。王文中看着董晓红那双充满着新奇的眼睛,调侃着说她:“晓红,你绝对不能去和陌生人说话的,要不然,回去的时候,说不定就只有我和老胡两个人了。”
“王厂,怎么会只有你和胡部长两个人呢?难道我去和陌生人说话了就一定会留在这里吗?”董晓红带着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老板说道。
“呵呵,小董,王厂的意思是广州处处都充满着诱惑。尤其是你长得这么漂亮,肯定会有很多男人来和你说话的,这个你需要当心一点,毕竟你太年轻了。”胡英明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才解释着。
“你个王厂长,我还以为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我就如此的不堪吗?虽然我是第一次来到广州,但是我跟着你王厂的后面,跑的地方还少吗?而且,我还很相信自己的定力,绝对会经得起诱惑的。倒是你王厂,远离了倩儿嫂子,别经不起灯红酒绿的诱惑。”董晓红气呼呼地说着话,一副余怒未尽布满着整张脸。
三个人在大厅里说了一会儿,就相继走出了酒店。
此时,夜幕已经合拢了,但是广州的夜晚仍然是亮如白昼。
在董晓红的眼里,夜晚的广州比白天还要美,还要热闹。
马路上面的车子汇成了一条条河流一般,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景,而道路两旁那些富丽堂皇的夜总会,门口的霓虹灯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把那些青春靓丽的女子照耀得更加的魅惑十足。
“哇!这么多靓丽的姑娘。”胡英明惊讶地说着,同时在一家夜总会的门口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王文中顺着胡英明的目光,果然看到两排清一色模特身材的美女站在夜总会的入口之处。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董晓红,觉得那些女子比自己的秘书还要漂亮。
董晓红看着自己旁边两个男人的这副神情,尤其是看到他们的眼神之中仿佛要冒出火花来,就觉得他们那份略显迷茫的眼神,已经沉浸在了夜总会入口处那些女人柔情蜜意的丰韵之中了。
唉!如此花枝招展的女子,怎能不令这些男人昏昏欲醉呢?
这时候,爱或者没有爱的浪漫气息,仿佛都化于空气中,有形无形地,在夜色之中四处飘散着。
而身边的马路上,车流匆匆,人流也是匆匆。
这一刻,董晓红才彻底明白,真的如别人所说的那样,只有在夜色渐浓之后,自己才能见识到真正的广州。
熙熙攘攘的街道,熙熙融融的行人,与带着一种迷蒙色彩的夜色,在董晓红的眼里,形成了一道独特又梦幻的风景。
三个人漫无目的地行走着,仿佛忘记了自己是出来吃晚餐的。等到董晓红说自己的脚走不动了,王文中才说那我们就在这附近吃一点算啦。于是,三个人找了一家经营广州特色菜的小饭店,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点了一些菜名叫得很有诗意的菜,悠闲地一边等着菜上来,一边看着窗外夜晚的街景。
等到吃好,董晓红说不想再走了,于是,胡英明拦了一辆出租车,三个人就回到了浙江大厦。各自回到房间以后,没多久,胡英明就敲响了王文中的房间门。
王文中刚一拉开房间门,胡英明就问着:“王厂,不去夜总会玩玩去?那么多青春靓丽的女子,看着就是爽啊!这么早,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你不寂寞吗?去吧,今晚我请客。”
其实,王文中回到房间以后,脑子里就一直在想着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子,此时听到胡英明说去夜总会,就立即说着:“哪里有你请客的道理,你这次是陪着我来参加广交会的,理应由我王文中请你。”
于是,他们说走就走,直接在宾馆门口打车去了刚才那家夜总会。当两人一走进夜总会的入口,就感觉到这里是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幽暗的KTV包厢与灯火辉煌的厅堂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而坐在沙发上的王文中尽管心里还有些放不开,但是看着轻车熟路的胡英明搂抱着靓丽的女子纵情地唱着歌,也就慢慢地放了开来,又在几瓶啤酒的作用下,王文中也就完全不把这个当回事儿了。
闲话少说,一直到午夜悄悄地滑过,两人才面红耳赤地走出夜总会,而此时的广州,仍然是灯火辉煌的广州。
王文中意犹未尽,看着明亮如同白昼的街道,就对身边的胡英明说道:“灯火可以彻夜,我们的激情也可以彻夜。”
有了一次,就会有二次、三次。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白天,忙着广交会的生意,而每当夜色一暗,王文中和胡英明的身影,就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夜总会里。
此时的王文中根本想不到,这次的广州之行,给他的人生从此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他也绝对想不到,业务部长胡英明早已经被生意对手所拉拢。而第一天晚上胡英明叫王文中一起去夜总会,只不过是他走出的第一步棋。
这一天,三个人刚刚吃好晚餐回到宾馆大堂,董晓红就问王文中:“老板,你为什么每晚都和胡部长一起出去的呢?老实说你们是去干嘛了?我怎么总不见你们在房间里的?那时候你还说让我不要去和陌生人说话呢。”
“我们去外面走走的,怕你吃不消走路,所以也就没有叫上你一起出去。让你不要去和陌生人说话,是怕你被陌生人拐跑呢。”王文中笑呵呵地说着,然后就叫胡英明一起又走出了宾馆。
此时的王文中还不知道胡英明已经要实施他的第二步棋了。
当两人走出宾馆,胡英明就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拔出一支,递给王文中,说道:“王厂,这是朋友从外面带进来的烟,吸着就比我们平时常吸的那种烟要有味儿,人也觉得更加的有精神呢。”
“哦?还有这样的好烟?那我试试。”王文中说着就点燃起,吸了一口,真的感觉不一样,只是一口,就很有精神头似的,于是,看着胡英明又说道:“真的感觉不一样呢,想必是上好的烟叶制成的。”
“王厂要是吸着觉得好的话,我就托朋友给你搞几条来,只是怕会难搞呢。”胡英明一脸真诚样地说着,但眼角浮起一丝让人不易察觉到的笑意。他不怕王文中不上瘾,就怕他不吸。说完他就把手上的这一盒香烟递到王文中的手里,然后献媚样地说道:“王厂,我房间里还有两盒,等一会回去我也拿给你抽。”
王文中哪里会想得到,胡英明给他吸的香烟里面含有海洛因的成分,此时,他还不知道恶魔的爪子正在向他一寸寸地伸出。
五天以后,王文中结束了这次的秋季广交会,而后返回了自己的企业展开忙碌的工作。这次的广交会,给企业带来了不错的订单,尤其是袜子的出口,这是企业前所未有的事情,所以,一回来,王文中就马不停蹄地着手进行下单生产。
王文中在抽完了胡英明送给他的两盒香烟以后,觉得再抽以前的香烟就没有味儿了,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对毒品有了一定的依赖性呢。这不,他在安排了生产任务以后,就给胡英明打电话了:“英明,上次的香烟还有吗?”
“王厂,我朋友上次就给了我一条,我自己抽了七盒,剩下的三盒都给了你啊。这几天我忙着工作,所以忘了这个事情,等一会我打电话问问朋友,让他给我再带个几条。”胡英明在挂断电话的这一刻,脸上浮现起一副猎人收获一只野兔般的喜悦神情。
随即,胡英明走出业务部,来到办公楼的楼顶,拿出手机拨打着电话:“老板,鱼儿已经缺氧,再来分量重一点的两条饲料给他。”
“今晚你过来取,这次你做得很好,等到事情完全成功以后,我给你再追加公司一成的股份,但你必须小心自己的尾巴。”电话那边传出来一段阴沉的声音,而后立即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胡英明就把两条香烟放在王文中的办公桌上,然后一副真真切切的表情看着王文中,说道:“王厂,这烟是我朋友留着给自己抽的,昨晚我软磨硬磨,被我给拿来了,你可不能发给别人抽哦,这烟可贵着呢。”
两条烟抽完以后,又有两条,尽管胡英明嘴上说难搞,但总是会在第二天就给王文中拿来,而渐渐地陷入毒品深渊的王文中,这时候哪里还会去想这样的细节呢。
两个月后,王文中感到自己不吸这个香烟就浑身没劲了,而此时,胡英明告诉他,他朋友在国外通过关系搞到了一大批这样的香烟,让自己问问王厂在国内有没有兴趣做这一单生意。
王文中心里很清楚这些香烟要是在国内根本是有价无货的,如果有这样的渠道,还不是暴利吗?搞企业有这样的利润吗?他思索了一会儿,就痛快地让胡英明告诉他的朋友,说自己有兴趣做这单生意。
一星期以后,王文中拿出企业所有的资金,并且东借西凑,还向银行抵押了轴瓦企业的厂房和几套房产,然后,把钱打入了胡英明提供的账号,喜滋滋地等着那批香烟的到来。
一天,二天,又是一个星期以后,就在王文中焦急等待的时候,胡英明却给他带来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王厂,不好了,边防部队将我们的香烟全部查扣了,说是毒品。”胡英明说完话,俨然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什么?”王文中一听胡英明的话,就不由得大惊失色,整个人犹如掉进了一个冰窟窿里。
完了,企业完了。王文中此时此刻一身冷汗。
回头再读,先打酱油。。
遥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