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八拜师张仁庆，司马郎不敌孤鸟鸿
　　 首阳山位于昌乐县城东南十二三里远近，山虽不高，倒也灵秀。山南坡靠近山脚处，有三间青砖红瓦小舍依山而筑。半庙大的小院甚是平坦，院中偏南一棵一围来粗，躯干挺拨、枝叶茂盛的白杨树。树冠如一把巨伞撑开来，将整个小院笼罩在树荫之下。院子外围，野藤山枣自然结成的篱笆甚是别致。
　　 此时正处晚秋时节，微风吹拂下，金黄色的叶片从树冠不停飘落下来，如一只只蝴蝶在空中盘旋飞舞，甚是好看。
　　 星期八双脚叉开站在院子正中，身着青衣，打扮的紧衬利落。他抬眼望了望漫天飞舞着的树叶，忽地一声长啸，展开身形，将一套修习了三十多年的“文渊拳”使展了开来。
　　 这套拳法已有几千年的历史，广播于华夏大地，据传，创此拳法之祖师姓仓名颉。他自八岁始即跟村中一位孔姓拳师演练，五年内，才勉强习完基本功。十三岁那年，孔师傅年衰，将他推荐到了乡上初级拳堂。
　　 初级拳堂教习的拳种颇多，除主修的“文渊拳”、“术数拳”外，还有从夷帮传来不久的“悟理拳”、“化雪拳”、“茑语拳”等等。
　　 同门的师兄弟练起各种拳术来皆章法有度，驾轻就熟。星期八许是生来资质愚鲁，独“文渊拳”在同门相较中每占魁首，其余拳术皆不堪一提。
　　 教习“文渊拳”的拳师姓张名仁庆，是年六十一岁。他见星期八对“文渊拳”之痴迷几近疯狂，不免对他青眼有加，常常瞒了师兄弟单独授他些习拳的法门。
　　 三年的时光弹指而过，师兄弟们一个个摩拳擦掌、信心满满，对考入中级拳堂把握十足。这日午后，张拳师将星期八唤至跟前，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中级拳堂收徒甚严，如你这般只精于一种‘文渊拳’的，只怕会被拒之门外了。”
　　 “嗯、师傅，若然他们不要徒儿，徒儿还回到师傅身边，继续跟您修习‘文渊拳’。”星期八仰起头来望着师傅，一双小眼中噙满了泪水。
　　 “唉。”张仁庆轻叹了一声，摇着头说道：“为师今年已是六十四岁，送走你们师兄弟，我既辞了拳堂，守在家中，好一心照料你多病的师母。”
　　 星期八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强忍着未哭出声来。张仁庆伸出手来，爱怜地抚摸着他的头发，领着星期八往他居处走去，一边温言说道：“徒儿莫悲，须切记‘男儿有泪不轻弹’。为师的能耐已传你十之八九，纵是再教你也是有心无力，只怕会误你前程。现我将珍藏多年的文渊拳‘中级拳谱’、‘高级拳谱’一并赠于你，若然你不能升入‘中级拳堂’，就在家里奋勉自修吧。”
　　 星期八随张仁庆来到他屋内，见他走至床边，探手将一只小木箱子从床底拖了出来，掀开箱盖，从里边拿出两本厚厚的书来递到他手里。
　　 这两本书册页已然泛黄，独封面上正楷书写的书名乌黑精亮。星期八深深给师傅鞠了一躬，只听师傅嘱咐道：“徒儿，‘文渊拳’之博大精深，为师穷毕生之力也不过略窥门径。望你勤加演练，切忌心生狂傲，须记得‘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之理。天下能人异士颇多，待你学有小成之时，须得四方游历以开眼界。放眼中华之大，能为尔师者岂独老夫一人……”
　　 小院中，星期八将一套“文渊拳”使展开来，但见他拳掌虎虎生威，端的是静若处子，动如脱兔，令人目不暇接。拳风激荡间，地上的落叶被纷纷带起，待得他一招“不争是争”收势，方圆三丈大小的圈子内竟是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他迈步走近倚着树干相看的娘子身边，开口问道：“娘子，你看我今日这套拳使得如何？”
　　 星娘子眉眼如画，她“咯咯”娇笑了两声，手指了院子当心说道：“好便是好，只是院子的四角尚不甚干净。你说道明日要去马帮，只不知那马帮的高手之中，可有人比你的功夫更好？可能否一套拳演练下来，将我的小院整个儿清扫利落？呵呵。”
　　 星期八脸上微微一红，朗声说道：“娘子又在取笑我了，想我自‘文渊拳’初级拳堂回家以来，谨遵师傅教诲，每日里勤修不掇。虽说是未能入得‘文渊拳’中级、高级拳堂大门一日，自觉功力也已非凡凡。前几日闻听县城西南桃花山上，有一马帮。帮内红梅、风飞沙、卡西莫多、杨疯子等众皆是此中好手，帮主司马红尘更是了得，一套“文渊拳”使将出来神鬼莫测，我才决意暂辞娘子前往一探究竟，也好使我的‘文渊拳’愈加精进。”
　　 第二日巳时，星期八单人独骑往桃花山驰去。不到五十里路程，午时未到，他已是到了桃花山马帮大门前。
　　 星期八飞身下马，将马缰系在路边的松树树干上。走至门前，见守在门两侧的一对童子甚是清秀，他开口言道：“两位小哥辛苦了，烦请通报你们帮主，就说首阳山星期八前来拜师学艺。”
　　 两个小童相视一笑，门左的童子飞跑进了门内，身法甚是轻灵。一会功夫，那童子飞奔出来，后面跟了一个三十来岁模样的少妇，生得是面容姣好，身姿婀娜。
　　 将近山门，那少妇足下发力，展眼间掠过童子来至星期八身前，盈盈一个万福说道：“久闻八哥大名，小女子风飞沙这厢见礼了，八哥请帮内奉茶。”
　　 星期八赶紧抱拳还礼，朗声说道：“某区区山野村夫，何来大名之有？倒是‘八步赶蝉’风飞沙风女侠之名早有耳闻，今日一见女侠风采，传言果不虚也。”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院内，循石径蜿蜒行了百十丈左右，十来间东西向房屋映入眼帘，屋前一块四五亩大小的空地甚是平坦，想来是马帮弟子们平日练功的所在。
　　 星期八随风飞沙进入中间的大屋，屋日诸人纷纷离座，直起身来抱拳见礼。风飞沙手指了众人一一引见，立在北侧中间桌子两边的两位女子分别是雪儿与秋日私语。二人往后依次是杨疯子、红梅、卡西莫多、王明忠、雪峰、魏金平、飘、丁香、稻香抚云、蒲公英、一介书生、笑笑、平淡是真、火凤凰等人，足有四十多位。
　　 这些人个中个在武林中小有名气，星期八抱拳团团躬身一揖，开口说道：“诸位之侠名早已播于江湖，星期八未学后进之人，今日有幸与诸位相识，何幸如之！”
　　 诸人免不了互相客套一番，待得众人落座，雪儿开口说道：“八哥不必过谦，你今日光临敝帮，不知所为何事？”
　　 “我蜇居于孤山南麓，照本宣科习了些微末功夫，练至今日，想必是遇到了瓶颈，实已不能精进一丝半毫。闻听马帮内藏龙卧虎，特来虔心拜于门下，还望诸位多多指教。”星期八望了雪儿一眼，继续说道：“世人皆言贵帮司马帮主之‘文渊拳’已臻化境，星期八实是景仰得紧。这会怎不见司马帮主，难道是不屑于与我相见么？”
　　 雪儿闻言不由嗤嗤浅笑，她扭头左右扫视了在座的群雄一眼，开口说道：“八哥，你想必是误会我们帮主了，在座的也无外人，你且慢慢品着茶，待我将事情原委说与你知晓吧。”
　　 司马红尘的“文渊拳”确然功力精纯，两个半月之前，他从南方回来，行至上海祟明岛，闻听岛上“潮汐帮”帮主寒江孤鸿甚是无耻，激于义愤，遂孤身前往挑战。
　　 寒江孤鸿、江湖人又称其“孤鸟”，经营“潮汐帮”已愈多年。说起“潮汐帮”，江南武林人士无不恨之切齿。孤鸟常年遣出手下八大堂主四处搜罗、抢夺别门派的武功秘籍，其手段之恶劣无所不用其极。他将别门派的武术套路、功法一一据为已有，重新组合后编入自家拳谱，美其名曰“潮汐拳”，厚颜无耻说道是他亲身所创。江南大小二百多家门派中，竞有不下七成为他所害，先人传下的武学精华尽数被其所夺，不能再在江湖中立足。
　　 孤鸟闻听司马前来挑战，虽知其为江北武林知名人士，倒也不惧他，欣然约好在祟明岛东南沙滩上见面。
　　 是日七月二十九日夜戍时，一钩弦月隐在云中，夜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两人见面即恶言相向，一语不合间斗在了一起。斗不至数合，司马已知自已是孤身犯险，这孤鸟之功力竟是自己平生未遇。
　　 孤鸟见司马确然了得，在自己手下走了十余回合竟未露败迹。他狂笑声中，夹七杂八的招式纷至沓来，俱是各门派中最为精华的独门绝技。
　　 司马武功虽高，但在孤鸟变化莫测的招式面前不免相形见绌，斗至第二十三招上，孤鸟左掌抵住司马的‘霹雳掌’，右手使一招峨嵋派的“袖底藏针”，他手中折扇扇骨本为精钢所制，生生将司马的左胁戮上了十三四个小洞。
　　 司马猛觉左胁巨痛，脚尖点地倒纵出二丈有余，伸手一摸，鲜血已是将他衣衫染透。
　　 孤鸟并未趁势追上，口中哈哈狂笑着说道：“司马老儿，今日我且不杀你，你快些逃命去吧。”
　　 司马不由大惑 ，只听孤鸟继续说道：“并非本帮主良心发现，我且留你一条老命，好让江北武林人士知道我‘潮汐拳’的厉害。江北武林中，唯江山派能入了老夫法眼，你不妨传信于他们，就说我寒江孤鸿甚是不服，总有一日要去会一会他们的总舵主赵兴华。哈哈、哈哈。”
　　 司马带伤回到马帮，近两个月才将伤养好。疗伤期间，他冥思苦想孤鸟所用的武功，二十几招竞招招精奇，皆为自已平生所未见。
　　 这一日，他将手下诸堂堂主招来，言道要归隐于一僻静所在，将帮主之位托于雪儿。众人百般挽留，惜司马去意己决，也只得由他。
　　 众人知司马一向高傲，与人交手从未输过一招半式。这次他败于孤鸟手下，必是锐气尽折，不由纷纷为他惋惜。
　　 又有谁能料到，司马此一去辟谷修炼，十余年后复出，竞名动江湖，艺业不输于武林第一高手赵兴华之下，此为后话。
　　
　　 二、演武场演练文渊拳，温柔娴受教纷飞雪
　　 星期八听雪儿将原委娓娓道出，将手中茶杯轻轻放在茶几上，抱拳说道：“原来如此，雪帮主在上，星期八这厢见过。”
　　 “八哥，你且莫喊帮主，且待雪儿将话说完不迟。”雪儿继续说道：“司马帮主归隐后，我与诸堂主商议，将马帮手下诸人分为两个分舵。一舵舵主秋日私语，二舵舵主雪峰，我暂任帮主，待司马帮主复出后即还位于他。”
　　 雪儿停顿了一下，眼望着星期八继续说道：“八哥，我代表马帮欢迎你，只不知你愿加入哪个分舵？”
　　 星期八正思忖间，雪峰立起身来抱拳说道：“八哥，你到二舵这边来可好？”
　　 “好，属下见过舵主，见过帮主。”星期八正愁不知去哪边好，闻言忙直起身来，抱拳对雪儿、雪峰说道。
　　 雪儿“咯咯咯”娇笑声中，脆声说道：“今儿八哥加盟本帮，实是本帮的大喜。只不过，依马帮的规矩，新人入帮须得展示自己的武功，大家且随我去演武场，一睹八哥的风采。”
　　 众人随了雪儿来到演武场，星期八走到场心，将长袍脱下，一身黑色练功服甚是利落。他立在场心，抱拳对场边诸人客套几句，将一套浸洇了三十七八年功力之‘文渊拳’使展开来。
　　 众人初见他这套拳法中规中矩，也没觉得有啥过人之处。待十余势过后，只听他拳脚生风，竟隐隐带有风雷之声，才知此人行事不露锋芒，其功力之高恐不在场边诸人之下，不由都起了与他结交之念。
　　 一招“不争是争”收势，星期八将八十二式“文渊泉”演毕长身立在场心，气不长喘，面不改色。场边诸人立时掌声若雷，纷纷喝好。
　　 正在此时，一骑红马从山道上奔驰而来，马上女子身着一袭红衣，飞身下得马来，几步走至众人面前。
　　 “温柔小娴、是小娴回来了。”众人纷纷围拢过去，只听雪儿说道：“小娴，这次你去江山报信，怎待了这么久才回来？若然再有两天不见你归来，我就想差人去寻了。”
　　 温柔小娴二十八九岁模样，身姿婀娜，容色秀丽。人如其名，从骨子里透着娴静淑雅的气质。
　　 司马带伤从江南回到马帮第二日，即安排她骑了快马，前往江山给赵兴华送信，告诉他们江南“潮汐帮”的孤鸟为祸武林，意欲对江山帮不利。
　　 江山帮是武林中第一大门派，总舵设在天子脚下，其下设分舵四十余个，帮众四万余人。总舵主赵兴华，副总舵主古渡、林儿，绝品堂堂主石霞山人，名人堂堂主瞳若秋水等人皆为武林奇才，各有惊人艺业。其逝水流年、江南烟雨、梧桐文苑、杨柳春风等分舵皆实力雄厚，其舵主之威望犹不在江湖各大门派之帮主以下。
　　 温柔小娴昼行夜宿，第三日酉时已到了河北沧州。眼见得天色向晚，街道两边商肆门楣上早已点上了灯笼。此处离江山总舵还有一日路程，遂骑了马慢慢行走，思忖着找一家客店歇息一晚，明日再上路不迟。
　　 正行间，街左首一处高大的门楼甚是惹人眼目，她抬眼望去，但见门楣上书有“逝水流年”四个熘金大字，在纱灯摇曳下熠熠生辉。
　　 温柔小娴曾听司马说起过，逝水流年是江山中最有实力分舵之一，却原来分舵就设在沧州。今日即然到了此处，且进去看看再说。
　　 守门的闻听小娴说明来意，倒也不敢怠慢，转身进里面通报去了。
　　 逝水流年分舵大堂中，分舵主纷飞的雪正与风逝对坐在茶几边品茗。闻听马帮的温柔小娴候在门外，两人忙直起身来，快步迎了出去。
　　 几人见面相互礼毕，纷飞的雪见小娴娴静素雅，不免由心里头喜爱。她牵了小娴手一边往里走着，一边说道：“素闻马帮中诸雄名号，今日一见娴妹妹，果然是飒爽英姿。”说完，她扭头望着风逝吩咐道：“风哥，眼见时辰不早，你赶紧去后厨，让他们尽快准备一席酒菜，我二人好与娴妹妹接风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