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缘】吃醋(征文小说)
余山那年随军南下,已是二十几的人了。
余山老家在山西一个贫困山区,他虽然是个标致的后生,但因家境贫寒而没找上对象。到了南方后,给他做媒的人自然多,一些大姑娘小妹子们,见了余山个个眼睛都放异彩,但最终都没一个谈成了的。她们一听余山说的那番话,心就凉了。
余山有典型的北方人的直率性格,越是见了自己喜爱的姑娘,话就说得越直。有什么说什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毫无顾忌,从不遮遮掩掩。
一次,他单位一位大姐,领着她妹妹来见余山,说:“我觉得你俩很般配,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妹郎子,你们谈谈吧!”
那姑娘确实不错,有花一般美丽,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会说话,长长的睫毛扑闪闪的。皮肤白里透红,像深宫闺秀。
余山非常喜欢,很快就答应谈。
余山开诚公布说了自己的家庭和经历,然后说:“我这人没什么,只是爱吃醋,能满足就行。”
姑娘一听,顿时就愣了,半天没说一句话。她姐也没吱声,后来就以“考虑考虑再说”为由,拒绝了了,弄得余山一脸茫然。
接着又有单位一老同志带着侄女来见余山。
姑娘年龄不大,十六七岁,脸蛋红扑扑的,像三月的桃花。一双杏桃般的眼睛水灵灵的,更让人喜爱。
余山一见简直甜到了心底,二话没说就答应谈。
余山还是那样开诚公布地讲了自己的情况,然后又说:“我这人没什么,只是爱吃醋,能满足就行。”
姑娘开始还春风荡漾,后来脸就黯淡了,低着头,不吭声,老同志也不再讲话。
后来,又以“考虑考虑”为由推辞了。
余山仍然一脸不解。
后来又有人想给余山做媒,但一听说以前的事,就没人敢再开口了。
时间一晃,余山有二十八了。个人问题成了老大难。不仅他自己急,组织上也为他急。后来,就以组织的名义找了一位姑娘介绍给他。
那姑娘二十有三,天生丽质不说,还是某干部的女儿。两人条件很相当,也很般配,见面后都很倾心。于是,姑娘答应接触接触。
余山更是欢天喜地。
那天余山是把姑娘请到家里去谈的。他希望能与姑娘单独谈,以免外来干扰。
倒了茶、递了糖果,余山又敞开胸怀谈自己。谈到后来,余山又说:“其实,我这人调子并不高,只是爱吃醋,能满足这点就成。”
姑娘正听得入神。这时,她猛然就像嚼了只苍蝇,连吐了几口,半天才说:“那先让我考虑一下吧!”
姑娘说着起身就要走人,却被余山一把拖住了。因为有了以前两次经历,余山已经感到希望又很渺茫。他对姑娘央求说:“难道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到底哪点让你瞧不来?”
姑娘顿了半天,说:“作为一个男人,难道你就不能不吃醋?”
余山一下被问住了。他艰难地低下了头。沉默了一会儿,余山慢慢抬起头,还是低声说:“对不起,我就这点爱好。”
后来,姑娘再也不见有回音。
组织上知道后,又找姑娘问原因。姑娘很难以为情,开始不说,后来还是直说了:“这么大男人一个,比女人还不如,爱吃醋。这样的小心眼,将来谁受得了哇!”
组织上不再说什么。因为在这个地方,娘儿们吃醋都令人厌恶,更何况一个大男人呢?
组织上含含糊糊的把姑娘的意思转告给了余山。还提醒说:“男人嘛,胸怀要开阔点,别那么女人气。”
余山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仔细回顾了一下以往接触姑娘们的经历,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心胸不开阔的问题。但有一点,他已经十分明白:南方的姑娘不喜欢爱吃醋的男人。这一点,他改不了。再要想找南方的姑娘,他已经丧失了信心。
又一晃,就到了三十。
三十岁那年,余山托人从老家找了个姑娘,是县剧团的。姑娘高高大大,艳若桃李,性格活泼开朗。这次很顺利,见面一二次他俩就结婚了。
姑娘调来后,人们都很吃惊。这么个美人儿怎么嫁给余山这样的男人呢?莫非这次是余山学乖了,没和姑娘直说?
后来,有人就试探姑娘,问:“你俩合得来吗?余山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爱吃醋呢!”
“这有什么?”姑娘哈哈一笑,说,“我比他还爱吃醋呢!”
“你也爱吃醋?!那将来的日子……”
“那就是‘醋’味相投吧!”姑娘笑得更加欢快。
人们感到吃惊。原来两个都是醋缸子,将来会有好戏看了。
果然不久,余山和妻子就因为吃醋的事闹起来了。
余山的妻子昂着头,扯着嗓门叫道:“一个大老爷们,自私得很,吃醋吃得令人心寒。一点也不顾及别人。跟着他,要倒八辈子霉!这日子没法过了。”
余山则低声回应:“不要总说别人,自己吃醋成瘾,还会好到哪去!”
人们预料的情况果然发生了。大家都围过来看热闹,有的开始解劝。
“都别瞎猜疑了。其实你们都是很大度的人,何必说得那样难听呢!相互让一让吧!”
面对大家的劝解,妻子很委屈,她跑进屋,提出一个瓦罐子朝地上一摔,大声说:“凭大家说说看,这一个月的醋,还不到半个月就被他全吃光了。接下来,我们还吃什么?”
人们这才恍然大悟:他们夫妻说的“吃醋”和当地人的“吃醋”完全是两码子事。对于他们来说,前者的问题比后者更大。那时物资匮乏,食醋的供应也凭计划,他们家庭已经遇到了吃醋的危机,怪余山的妻子发火的。
于是,大伙一合计,将家里剩余的食醋票全送给了余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