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巢小说】将军之死
刘司令自杀了!
这又是一个足以惊动中央军委的消息。
窗外的天阴沉沉的,云低得就像离那树梢不到三尺,压得人有点透不过气来。
方部长放下电话,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点着,吸了两口,又把烟使劲摁灭在烟缸里。重新抓起电话:“我是总政干部部,给我接你们吴主任。”
电话接通了。
“是方部长吗?报告首长:吴主任过江去军分区了。我是黄参谋。”
“唔,告诉吴主任,我马上上火车,夜里十一点五十分左右到浦口。”
“首长不过江来我们司令部吗?”
“今晚不过江了,就在江北住。明天先去军分区,然后再说吧。”
“是!”
放下电话,方部长自言自语:“这他妈是出什么妖蛾子了?上任不过两个月,一个来月时间里倒为了这类丧气事而两次南下。”
一
春意已浓,滔滔东去的扬子江水也比前两月流淌得欢实多了。岸边,垂柳迎风飘扬,青草郁郁葱葱。岸上,大片大片的油菜地绿意盎然,那密密的、小小的花骨朵已经涨得饱饱。很快,这里将会是满眼嫩黄,蜂飞蝶舞。
这是万物复苏,生机勃发的季节。
这一段扬子江的南岸是古城N。北岸有一个著名的县,说这个县著名是因为它有个“模范县”的典故。
1937年底,N城被日本人攻破,国军的一个师撤过江来。整建制逃跑来不及了,长官灵机一动,将好几千弟兄分散到这个县各村的老乡家里,楞就成了各个农家的“儿子”。当然,后来也难免有的弟兄干脆不当假“儿子”而做了真女婿。反正是完整地为国军保下了一个师的队伍而没被日本人消灭。为此,老蒋亲授该县“模范县”称号。
后来,解放军的N军区成立,其属下一个军分区的司令部就驻扎在这个“模范县”的县城里。刘司令刚来这个军分区当司令时,曾和县长打趣道:“你们的国民党前任真是乱弹琴,让老百姓拼了老命保下那个‘熊包师’来。结果,还不是被我们三野给完全彻底消灭了。哈哈!”
刘司令是新四军的老人,长征前就参加了革命。从三野调来这个二级军区当司令时,刘司令曾向大军区的老首长发过牢骚:“这每天在城里的机关中上下班,还能算是军人吗?”
渐渐地,刘司令也想通了:朝鲜停战后,这仗看来是暂时打完了。那些驻扎在山沟里的野战部队不是也没仗打吗?反正一样是没仗打,驻在城里倒是要方便些。
刘司令被授予少将军衔时还不到40岁。虽然年龄不大,但刘将军在长征中落下的老胃病和关节炎却很严重,再加上战争岁月里留下的几处枪伤,刘司令常说自己是“二等残废”。过江去军区总医院看病不太方便,驻地县医院里也有几个好医生。刘将军有时就会去县医院看病。这也算是驻在城里的方便吧。
“模范县”或许有拥军的光荣传统,解放军进驻后也与当地政府和老百姓相处的很是融洽。每年,县委、县政府都要组织好几次丰富多彩的拥军慰问活动。每当县里有重要集会和活动时,也都要来请刘司令参加。刘司令开始不太适应,有些地方上的活动向参谋了解半天也不能完全弄明白。好在大部份活动并不要刘司令上台讲话。后来刘司令认识到,参加这些地方上的活动也是搞好军地关系的一方面。一位将军往主席台上一坐,本身就是对地方工作的支持了。
刘司令经常去县医院看病。县里就把全县最好的医生和护士都集中到县医院来,还想方设法从外地商调好医生过来,当时县医院里就有一名在全省治胃病很有名的老中医。
县医院里有一位名叫韩梅的小护士,天生丽质、秉性温柔、聪明伶俐、善解人意。韩梅是本县人,在县中读书时就是全县有名的校花,中学毕业后去省城上了卫校,卫校毕业后回到县医院做护士。韩梅好学上进,边工作边学医,现在已是县医院的实习医生了。待人诚恳、美丽大方的韩梅可说是人见人爱。
刘司令认为,韩梅每次给他做过关节护理后都效果奇好。因此,刘司令每当关节疼痛难忍时,首先就会想到韩梅。部队认为刘司令需要一个保健医生,就和地方政府协商,破例把韩梅征了兵。
刘司令当年跟着红军离开家时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长征、抗日、打老蒋、抗美援朝……,一晃二十来年过去了,威震一方的刘将军想回老家看看。
县里听说刘司令要回老家,王县长亲自带队,送来了一大堆土特产。刘司令坚决不收。王县长说:“刘司令啊!你们常说:‘驻地是你们的第二故乡。’平时我们处的也像一家人一样。现在自家人要回第一故乡探亲,家里人捎带几样土特产回去还不是很应该吗?“
刘司令说不过王县长,便悄悄吩咐参谋长:“我走后,一定要替我把钱付给县里。”王县长眼尖,猜到了刘司令和参谋长耳语的意思。说道:“刘司令啊!您就不要为难参谋长了。钱我们是肯定不能收的。您看这样如何?您老家肯定也有土特产,回来时,您也顺便捎带两样回来。也算是我们第二故乡和第一故乡的友好交流嘛!哈哈!”刘司令便也没话可说了。
王县长关切地问:“刘司令,您的胃病和关节炎最近可好些?路上一定要注意!犯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参谋长说:“放心吧,王县长。常用药物都给刘司令带着了。部队还安排韩医生随行。”
“哦,这样好!这样好!”
韩梅这时正好走过来。王县长嚷道:“大梅子啊!一路上你可要把刘司令照顾好哦!”
韩梅笑吟吟地向她这位远房大表哥行了个军礼:“是!县长同志。大梅子已经向司令部立下军令状了,刘司令的身体如果出了问题,拿我大梅子问罪。”
“哈哈……”军地首长们纷纷开怀大笑。
刘司令老家在江西的大山里,不通车。部队就派了两辆吉普车,两个司机,两个警卫员,一个参谋,再加上韩梅。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跟着肩扛将星的刘司令衣锦还乡。
……
二
火车在津浦铁路上疾驰,窗外的小树飞似的掠过。天黑了,远处,星星落落的农舍里透出昏暗的灯光……
X站到了。这里是津浦铁路和陇海铁路的交汇处。方部长望着窗外那宽得看不到边的一条条铁轨。当年,方部长的部队曾在这里参加过一次大战役。那惨烈的战斗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
这里也是方部长上任不久那次南下的终点站。方部长点着了一支香烟,思绪不由得回到了一个多月前的那次南下里……
那件事情发生在驻扎在苏北地区的一个坦克师里。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装甲部队在中国人民解放军里是凤毛麟角。坦克师在军中的地位不是一般陆军师可比的。所以,坦克师的张师长以师长之职也被授予了少将军衔。当然,张师长也是老红军。
坦克师是那种驻扎在山沟里的野战部队,麾下的三个团呈品字形围绕着师部排开。
张师长是当年解放军师级首长中为数不多的科班军人,讲起战例和战术来头头是道,基层军官们都很喜欢听张师长讲课。张师长相貌英俊、仪表堂堂,言行举止间无不显示出职业军人的阳刚之气。张师长当年带兵打仗的英雄故事也让麾下的官兵们津津乐道。
张师长喜欢下部队,且轻车简行。有时只向参谋长打个招呼,便叫上司机,最多再带一个参谋,就下部队了。时常会弄得团首长们手足无措。好在张师长不讲究,不要求团首长们跟着他前呼后拥,吃住也是自己在团部的招待所里解决。
这天,张师长来到一团。一团长和参谋长陪着张师长视察了三营的实弹打靶。
张师长看着三营长果断干练的指挥和三营的实弹打靶成绩,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回头对一团长说:“这小子不错,要好好锤炼。明天开始的拉练演习任务是安排三营执行的吧?让这小子好好干!”
一团长笑道:“师长,原计划是安排三营执行这次拉练演习任务的。可三营长这小子今春刚成亲,新媳妇来部队探亲了,您看是不是换……”
张师长回头看看一团长,没说什么。全师都知道,张师长是最反对临时改变训练计划的。一团长没敢再说下去。
在团部招待所休息时,张师长见到一位身段窈窕、模样俊俏的年轻女子,红扑扑的脸蛋含着娇羞,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一笑还有俩酒窝。
服务员告诉张师长:“这是三营长的新婚爱人,叫赵桂花。来部队探亲,昨晚刚到。”
在一团吃过晚饭,张师长回到师部,随即让参谋长给一团下达了一条命令:原定计划不变,一团三营拉练演习五天!
第二天上午,三营长带着部队出发了。
……
五天后,三营长带着部队回营。演习装备还没来得及放下,三营长便急匆匆赶到了团部招待所。
见了娇妻,三营长一把抱住。赵桂花偎在丈夫怀里,娇羞的红脸蛋露出一丝尴尬。三营长紧紧抱着妻子,情不自禁地在娇妻的脸蛋上、嘴唇上亲吻着。赵桂花的神态愈显不自然,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三营长问:“咋的了?见了俺你不高兴?”
赵桂花的眼泪夺眶而出了。
三营长又问:“这是咋的了?”
赵桂花扑在丈夫怀里,强忍着呜咽,硬憋着抽泣……
三营长喝道:“说!到底是咋的了?!”
赵桂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丈夫的腿哭出声来。
三营长两手紧紧攥住赵桂花的肩膀,把妻子从地上慢慢提起,两眼直视着妻子,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告诉俺,到底出了啥事?不说实话老子毙了你!”
赵桂花惊恐地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丈夫走后这几天里发生的事情……
三营长听着,铁青着脸,紧咬着牙,额上青筋暴起。听完妻子的叙述,三营长一句话没说,出门,跨上了摩托车。
……
第二天早晨,一个爆炸性的新闻产生了:三营长把师长打死了!这消息很快报告上去,惊动了总部和中央军委。这还了得!一个营长居然把自己的师长给枪毙了?严查!重处!
三
总政治部是解放军的大机关,这里的一切对在沙场上冲杀了半辈子的方部长来说都是新鲜的。上任不久的方部长正在忙着熟悉情况,任务下来了:即刻率领调查组南下坦克师,调查张师长被杀事件。
方部长的戎马生涯是以政治工作为主的。战争岁月里,方部长处理过各种复杂的人和事,他自己也曾差点被处理掉。但是,那曾经要杀他的人是他的上级。像这种营长把自己的师长给毙了的事方部长还是头回遇到。
路上,方部长不停地抽着烟:这是自己上任新职后接的第一项具体任务。好在这事看上去不难处理,查明原委是一方面,三营长提交军事法庭执行枪决这个前提应该可以先定下来。
到达坦克师,前几天的调查工作在师部进行。三营长已被关押,对枪杀张师长的事实三营长供认不讳,理由也很单纯,张师长霸占了他的媳妇。可是,调查进行中不断有人向方部长举报:坦克师里好几个有些姿色的女军人都被张师长霸占了,举报人的言语间还都流露出对三营长的同情。
师部通讯连的柯连长是坦克师的一支花,曾为张师长打过两次胎。师部医院的护士长也为张师长打过一次胎……
护士长已被调往其他部队。方部长让人把柯连长叫到师部来。
“报告!”一声清脆响亮的报告,一个优雅标准的军礼,二十来岁的柯连长英姿飒爽。
方部长打量着面前这位漂亮的女上尉: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一身军装穿在她身上竟是如此得体,束着腰,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年轻女子的玲珑曲线。虽是齐耳短发,但那发梢处轻轻地向里弯曲着,衬托着一张楚楚动人的秀丽面庞。长长的睫毛向上弯曲着,更使那双大眼睛有神而妩媚。
考虑到柯连长是年轻女子,对柯连长的调查方部长没让其他人参加,只留下自己的秘书小邢作记录。
军人之间的谈话毕竟爽快,方部长让柯连长简单做了一下自我介绍,便单刀直入:“你和张师长的关系多久了?”
“两年多。”
“为啥不举报?”
“举报啥?是我自愿的。”
“张师长一开始就没有强迫你?”方部长有点诧异。
“没有。我爱他。”
方部长不禁再次认真地看看眼前这个女连长。从柯连长进屋就只顾埋头纪录的邢秘书也不由得抬起头来看看这位女连长。女上尉漂亮的面庞上显出令人不可思议的平静和镇定。
方部长继续问:“他也爱你吗?”
柯连长点点头。
“你不知道张师长家里是有妻子的吗?”
“知道。但是那个比他大好几岁还不识字的农村女人怎么能配得上他呢?”
“张师长和部队里其他女军人的事你知道吗?”
“没有其他女人,他只爱我。”女上尉的声调有点提高。
“张师长和护士长的事你知道吗?”
“护士长是个狐狸精!她是有家的,是她勾引张师长的。”女上尉有点激动了。
方部长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点着,吸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问:“那么,这次三营长媳妇的事,你怎么看呢?”
女上尉低下了头,红了脸:“我……最近身体不太好。好久没有和他……”
……
回到师部开会时,方部长对坦克师的周政委发火:“张师长的所作所为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向谁报告过?”
黄克功是个老红军,爱上了一位来到延安的知识女青年,两个公开了恋爱关系,但是,女青年不爱他,拒绝他,还骂他是“土匪”,盛怒之下,他枪杀了这位女青年。为此,是依法处极刑还是念其有功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为此,毛主席写信给时任高等法院院长雷经天:“黄克功过去的历史是光荣的。今天处以极刑,我和党中央的同志都为之惋惜。但他犯了不容赦免的大罪,一个共产党员红军干部而有如此残忍的行为,如果赦免,便无以教育党,无以教育红军,无以教育革命者,并无以教育一个普通人。正因为黄克功不同于一个普通人,正因为他是一个入党多年的共产党员,是个征战多年的红军,所以不能不这样办。一切共产党员、一切红军指战员,一切革命分子都要以黄克功为前车之鉴。”
军人和军队就是为战争准备的,不为了打仗花那么多钱养军队干嘛?战争和人道究竟是个什么关系?我想,这也是文学应该关注的主题。
这样的小说,虽然来自现实,且现实中的这种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我还是喜欢正能量的作品,犹如我们在生活中,喜欢看灿烂的阳光 ,而不是肮脏的狗屎。
至于作者的文笔,自然是可读性很强的,引人入胜的。
不过,就文学而言。既然是研究人的学问,阴暗的东西往往比灿烂的东西更接近人性。况且,我这篇小说写的内容实在不能算阴暗。月楼大姐也知道,现实远比此阴暗得多。
三少,叫你加我QQ你加了吗?
我相信这是事实,也是极少数人,军旗不倒,军魂永恒!
说到底,军队和军人本质上是统治者的工具。而且是最有力的利器。由于军队是最有组织纪律性的群体,要的是“一声令下,所向披靡”。这种情况让普通人容易将军队和军人理想化,似乎军队和军人应该是社会行为的标杆。在没有仗打的情况下,统治者也希望是这样。其实认真想想这是不可能的。让军人作为社会道德的标杆也是不合理的。社会上的贪污腐败现象很严重,军队中没有吗?我们一直对军队中的贪污腐败现象讳莫如深,结果,总后副部长、军委副主席都进去了。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要理想化,不要讳莫如深,该是啥就是啥。尤其作文的人,更应该从本质上讨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