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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1)

作品名称:太阳每天都在升起      作者:罗安谋      发布时间:2014-08-26 09:59:20      字数:6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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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泉和殷佳执好高兴:他们的第二个女儿降生了。但夫妻二人高兴了没几天,马上就愁云密布。
  入秋没几天,晚稻刚扬花,上面就传来精神:今冬的水利任务是去七里湖芦苇荡灭钉螺。这是湖区的几个公社合作的一项工程,工程的量很大,没有四个月完成不了。农民们也都知道,灭钉螺是消灭血吸虫病的唯一有效的方法。他们都很乐意,湖区的好多人都有血吸虫病,是该把这个瘟神送走才是。只是,工程是不是搞得早了一点,田里地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啊!
  上面的精神传下来没几天,马甫辰安派袁泉去七里湖,为灭钉螺打前站,袁泉急忙向马甫辰申述:殷佳执坐月子只有八天,身体还很虚弱,这里离七里湖四十多里,他没法早出晚归回来照顾,家里又没其他的人,能不能先派别人去?马甫辰“嗷嗷”了两声,反问:“灭钉螺的事大还是个人的事大?”
  殷佳执知道这是马甫辰在故意刁难他们,顾不得那么多,挣扎着爬起床,一步一挪地来到马甫辰面前,说:“灭钉螺是贯彻毛主席伟大指示的大事,每个人必须无条件服从,但现在不是大批劳力都要上,可不可以叫袁泉随大批劳力一同去?”
  马甫辰问:“为什么呢?”
  殷佳执顺了一口气,说:“我家里没有婆婆,大女儿只有四岁,袁泉去了,水都没人提。”
  马甫辰把左边的那只三角眼往上挑了挑,盯了殷佳执片刻,拉长了调门:“好哇,今天生产队就听你们两口子的安排啦——”
  回到家里,马甫辰的神气和语调在殷佳执的眼前和耳畔总是挥之不去,越想越气,禁不住哭了。袁泉见状,哼了一声:“你还把他当回事?”
  因为灭钉螺的任务太大,没过几天,全部劳力要一齐上阵,殷佳执还差十二天才满月,袁泉不得不离家而去。出发时,袁泉对殷佳执说:“你现在要紧的是自己照顾自己,我呢,隔两天收工后回来,帮你把水缸的水挑满。还有,哪天,一定把我在心里‘写’的文章背给你听。”
  说实话,在农村,如果不是夫妻两人在家,如果没有公婆的帮扶,靠一个妇女里里外外出工带孩子做饭种菜喂鸡喂猪,没有五大三粗的身板儿是难得挺过来的。殷佳执嫁给袁泉几年了,她每天面对的都是超出她的体力的农活儿,虽然也长了一些力气,但由于身段纤细,始终成不了铁大嫂。如同一匹负重的喘息着艰难爬坡的瘦马一样,只能每天都拼尽了全力的挣扎。她好想到哪里舒舒服服地休息几天,痛痛快快地睡个好觉,她好想能吃上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喝一碗可口的鲤鱼汤或是蛋汤。她知道,这是奢望。她现在想的,是愿意用自己再辛苦一倍的代价,换取袁泉不再挨批受斗,能开开心心的出工收工。她少吃点、吃差点没什么,衣服上补丁叠补丁也没什么,在田里地里再精疲力竭一点也没什么。只要能让袁泉摆脱这个无形的枷锁,她愿意豁出去。看起来人的思想是因处境的改变而改变的。高中毕业后,她曾想过去当老师,要是让她去当老师,她会把学生教得很出色。现在学校里的赤脚老师好多都只是个完小毕业生,公办老师里有高中毕业文凭的也微乎其微。前些日子,大字认不得几个的贫下中农也被派去管理学校,居然还站在讲台上教起了语文、数学!她又想,要是让她去哪个单位的办公室,她会把材料写得很好。因为她不但能写一手好文章,还能写出一手漂亮的字。在学校里,几乎每期的黑板报都是她编排书写的,校报里的好多文章都出自她的笔下……前些日子,她收到了一封来自杭州的信,那是她的同学的信,同学说,当他们知道她目前的处境时,一个个都惊得目瞪口呆!同学们异口同声地表示要救她于水火!她把这封信偷偷烧了,她怕被袁泉看见。
  今年的冬天真冷。家里的人都挂念着灭钉螺的亲人,她们都知道,灭钉螺是一天到黑在冰天雪地里挑土挖土,手冻裂了,脸冻皴了,没法烤火。家里的人当然可以烤火,但从生产队里分回来的棉杆才那么一点点,这是做饭的救命柴,不管哪家都不敢烧棉杆烤火。每天天黑收工后,把饭弄熟,就将灶里残存的火沫撮到小钵里,靠它引燃钵里的谷壳或草屑。小钵往屋中一放,一屋人便围钵而坐,从钵里冒出的缕缕黑烟绕着周围的人转了一圈后再慢慢往高处飘散开去。与其说是烤火,不如说在闻烟。
  二女儿出生刚满月,她就出工了。队里的劳力都灭钉螺去了,生产队的地里有太多太多的活儿要人去干。刚满月那天,马甫辰就要她去田里割谷,她尽管知道这是故意为难她,还是决定服从安排。但,刚满月的孩子托付给谁呢?大女儿袁双彤上了幼儿园,再说,即使不上幼儿园,她能带妹妹么?她真为难极了!
  正在为难之际,李二妈来到她的家里:“你女儿没人带,我和我婆婆说了,她答应帮你带。”接着又说,“哪个没有个难处呀,你不要不过意,我儿子在学校里念书,那个赤脚老师教他念了好多错别字!你就帮帮我的儿子吧。”
  真是喜从天降!
  每天,殷佳执把小女儿送到李二妈家后再去出工。夜里收工后,就到李二妈家里告诉她的儿子一些字的正确念法后再回来。她虽然比其他的大嫂们多了一份辛苦,但解决了她一个人根本没法解决的困难,心里的高兴盖过了身体的疲惫。
  可是好景不长,殷佳执的双重身份干了不到三个月,有坚定的无产阶级立场的积极分子举报李二妈请一个反革命分子的妻子给儿子灌输修正主义。
  殷佳执只有仰天长叹了。小女儿只有四个月,只能勉强坐得稳。她发现,椅子四条腿的下边周围各有一根横着的小木片,这无形中成了一个木枷,如果将椅子倒过来,傍壁靠着,再把女儿放进木枷里,岂不是能困住孩子?她为她的这个发现有点庆幸。第二天出工,她就把女儿放进这个特制的木枷里。看着女儿坐在当母亲的为她制造的木枷里哇哇大哭,她心酸得抱着女儿的头失声痛哭起来!
  马甫辰催出工的粗暴的呵斥声再一次传来,她没有时间再磨蹭了,她流着泪,把撮了火的小钵放在椅子下,缕缕黑烟便绕着孩子慢慢往上升,能不能驱走一点寒气恐怕只是一个愿望了。她知道,有的大嫂把小钵里的谷壳放多了一点,不知不觉间,小钵里有了明火,小孩的尿片沾火就燃,好多小孩因此烧坏腿脚,甚至把小命烧了去的事也常有发生。生下双彤后,袁泉的母亲知道肺结核有传染性,不敢过分亲近孙女,但还能用一双眼睛盯着孙女儿,这叫袁泉和殷佳执在地里干活时少了一分牵挂。现在,母亲去世了,没有眼睛能盯着看二女儿了。小小的只有四个月的女儿必须整天独自一人坐在木枷里!殷佳执人在地里干活,心里时刻都在绞痛!中午晚上收工回来,第一件事就是从枷里抱起沾满了屎尿的女儿,忙不迭地换尿片擦洗屁股,然后才给女儿喂奶,再给自己炒一碗饭吃,最后就是给猪给鸡喂食。如果是中午,没等这些忙完,出工的号令就发出了。好在袁泉的妹妹十分体贴哥哥嫂嫂,只要放学回来,急忙抱起在木枷里坐了一整天的二侄女。
  啊,这样的日子哪天才能熬到头啊!
  李二妈知道殷佳执的小女儿没人带就根本无法出工,她豁出去了,对殷佳执说:“小丫头我帮你带,我的出身好,那些人要嚼舌根就叫他们去嚼!”
  殷佳执长出了一口气,压在心中的磨盘终于放下了。她的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流。
  有人在外当干部或是职工的家在当时都是有钱的人家,这样的人家都买了一点煤,冬天里,他们可以烧煤取暖。殷佳执的母亲家里买了煤,娘要她去背点煤,小外孙女不能冻啊。她不肯,她已经好长时间没回娘家了。因为她的错嫁,给娘家人添了乱。她的弟弟想几年后去当兵,但有了这个反革命分子的姐夫,政审肯定通不过。一想起这些,弟弟的心中就冒火。有两次居然还不让她这个姐姐进门!
  她和好多大嫂一样,吃罢晚饭,洗了手脚,都上床煨被子的“火”了。今天,小女儿早早睡了,她也把袁双彤哄着睡了,她要赶着做另一件事。
  她褪去棉裤,上了床。被子里,她的脚紧紧地挨着两个女儿的脚,有了三个人的体温,不一会儿被子里就暖和了。刚坐在床上的时候,她本来想天南海北一番,但几年来,她爱幻想的嗜好已渐渐地磨灭净尽了。她有太多的事要做,天南海北的想就会分心,分了心就会影响办事的进度。
  她摸出火柴,点燃了煤油灯,要开始纳鞋底了,这是为袁泉做的。上个月,袁泉的姐姐给他们寄来了十元钱,袁泉要买毛线让她制一件毛线衣,她不干,要给他买一双解放鞋。在冰天雪地里干活,必须有一双半胶鞋。他的那双解放鞋已打了六个补丁了,而男人们每一脚踩下来都如同夯地,一双鞋穿不了两个月就会毛边。每天收工回来,必须有布鞋换脚。袁泉去灭钉螺工地太仓促,仅带了那双刚买回的解放鞋,夜里收工回来,没有鞋换怎么行?
  她把鞋底靠近油灯,发现灯光太亮,不行,再小一点,煤油不多了,一旦油耗尽就什么都干不了了。一是煤油靠计划供应,二是要钱买,这两项对于她来说都是难题。
  她是嫁给袁泉后才开始学做布鞋的。老人们都说,女孩子做针线活需从小开始练基本功,十几岁后就不容易练好了,可她是从二十岁后才开始拿针的。
  做一双鞋,最大的工程是纳鞋底。她没想到,厚厚的鞋底,把针插进一次拔出一次都要付出好大的劲。她清楚地记得她插进第一针时的情景:当咬紧了牙关把针头插进鞋底后,再用套上了铁箍的右手的中指使劲地把针抵满鞋底,再把穿过了针头的针拔出来。啊,哪晓得使了好大的劲,连拔三次都拔不出。她只好借用牙的力,咬住针后狠命地往外使劲,只听得“啵”的一声,针断了!气得她把鞋底朝床上一摔!然而,她不能生气,她必须走出这第一步。没有人劝她,没有人鼓励她,也没有人挖苦她,她只有拿回鞋底,小心地把断了的针头拨出来,再拿针穿好线,默默地在心里念了一遍毛主席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真奇怪,念了毛主席语录,身上好像增添了一股劲。她把针尖在头发上抹了一下,再对准针眼,小心翼翼地将针插进了鞋底。这一下,把针拔出来了。她忙不迭地又开始第二针的工程,心里不由得一阵窃喜,看起来什么事儿只要一认真,就没有搞不好的。可是,当她怀着胜利的心情纳到半夜后,才蓦然发现只纳了一只鞋底的十分之一,啊呀,那该要好多天才能纳完一只鞋底呀!她想起了大妈们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蛮扎实(能干)的妇女一天到黑坐着不动也要三天才能做好一双鞋。现在,没有谁有条件享受专门坐在家里做鞋的待遇了,每一个妇女必须每天都起早摸黑的在田里地里为革命种田,做鞋的事儿只有天天熬更守夜。这样,一双鞋没有半个月做不了。而一个家庭里总有大大小小的几个人,一个人一年若是只做两双鞋,家庭的主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每个夜晚都得全部投入到做鞋的伟大事业中。
  殷佳执嫁给袁泉的几年里,也和所有的妇女一样,每天都利用睡觉前的那点儿时间,分秒必争地做鞋。她做鞋的速度好慢,一个月也做不了一双,好在家里只有三个人。但袁泉的母亲去世后,弟弟、妹妹的鞋没有了着落,她还要兼顾着给他们做一双两双。因此,她显得比任何一个训练有素的妇女都紧张。去年,在纳袁泉的鞋底的时候,忽然“哎呀”一声,针尖深深插进了她的左手大拇指的指甲里!袁泉正在睡梦中,听得殷佳执的尖叫,翻身起床,见状,立即拔出针头,殷红的血立即渗了出来,他心疼得抱着她的指头拼命地吸,钻心的疼痛令殷佳执哀叫不已。正是半夜,没法去找大队的赤脚医生,家里也没有止痛的药,只好靠哼哼着减轻疼痛。殷佳执的手指痛,袁泉的心里痛,夫妻二人就这样熬到天亮。赤脚医生说,为了不感染破伤风,需要去公社卫生院。尽管打了预防破伤风的针,殷佳执仍然疼痛不已,还伴着高烧,指头肿得像胡萝卜。十多天后,指甲掉了,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坨黄里带黑的肉。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成了现在的样儿,殷佳执免不了一阵阵悲从中来!
  没有留下后遗症已是万幸了。
  殷佳执煨坐在床上的时间太久,双腿感觉有点麻木了,她扭头看了看灯里的煤油,啊,快见底。本来,她是想把这只鞋底纳到一半的位置的,看来不行了。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睡吧,明天还要出工呢。
  咚咚咚,传来了三声敲门声。
  “谁?”
  “我。”马甫辰的声音。
  “哦……什么事?”
  “你开门。”命令的口气。
  殷佳执好不解,这时候了,他又来干什么?前几天,他来了,是快半夜的时候。来后,说一些不忘贫下中农的本色,要站稳革命立场,要帮助袁泉早日洗清罪行之类的话。还说,现在是贫下中农法庭,就是说,贫下中农有审判权。这个意思非常明显:他马甫辰是这个队的头头,完全有权审判袁泉,他说袁泉有罪就有罪,他说袁泉该斗就要挨斗。殷佳执当然希望袁泉能过上安静的日子,请他这个当生产队指导员的审判官以后多多给予教育和帮助。这样的话说了一遍也就够了,再说也就没有了意义。他今天又来干什么呢?又是老话重提?没法,只好揭开被子,趿了鞋,开了门。马甫辰一个大步走进屋里,也不说话,径直走进殷佳执的房,一屁股坐在床沿。他拿双眼紧盯着只穿了一件内裤的殷佳执,从殷佳执的身上透出的热气燎得他的心里有点火辣。
  殷佳执的双腿冻得瑟瑟抖,不得不上了床,仍用被子盖住双腿。她不敢望马甫辰,她害怕他的露着凶光的三角眼。拿过鞋底,低着头,诚惶诚恐地问:“什么事说吧……”
  “要想叫袁泉以后少挨斗,你有责任把他往革命路上拉。”马甫辰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殷佳执,他希望她能抬起头来,但她一直用头顶对着他。
  “……”
  “我需要你今天用实际行动为袁泉减轻罪行。”
  “……我?用什么行动……可以帮袁泉?”
  “我今天,要在你这里……睡……”
  殷佳执“呃”了一声,大吃一惊,没容她回过神来,马甫辰的一双手就搭在了她的肩上。她一愣,心急速地跳了起来,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
  马甫辰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欲火了:“怎么样?这是给你的一次机会。”
  殷佳执只觉得又气又急又羞!这个看一眼就叫人心惊肉跳的马甫辰,居然想占她的便宜!她忽然发出一声惊叫,不知从哪里涌起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头向马甫辰的鼻子猛地撞去:“滚!……”
  袁双彤被妈妈的惊叫惊醒了,她爬起来,看见这个她平常非常害怕的丑陋的恶神居然在欺负妈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佳执,有米没有?借两升,我没米下锅了。”屋外传来了刘婆婆的声音。
  殷佳执急忙大声回答:“有米有米,快来快来!”
  听到屋外的声音,马甫辰知道今天的计划落空了,狠狠地白了殷佳执一眼,悻悻走了。
  刘婆婆走进来,附在殷佳执的耳边:“我晓得他也要打你的主意……这个人……队里的那个五类分子的媳妇被他困了……这个不得好死的……你不怕,有我呢!”
  殷佳执一下子扑在刘婆婆身上,呜呜哭了。
  马甫辰对殷佳执今天的表现有点出乎意外,他没想到这个嫁给了坏分子的妇女竟敢不顺从他!有人说过,一个生产队政治指导员的实权胜过大队支书。他对这样的定位很满意。俗话说“现官不如现管”,一个生产队,一百多号人,生杀大权就捏在他一个人的手上!他试着行使了几回特殊权利,还真灵!这不,他说要给谁谁加几个工分,会计二话没说就加了。他说要把谁批斗一下,队长和民兵排长立即在田头召开了一场批判会。生产队里,谁病了不能出工,谁家里有急事,都要经过他的批准。有一天,他忽然想到皇上有三宫六院,他为什么不能够体验一下这种生活呢?五类分子家里的女人不就是他的三宫六院么?一天夜里,他安排队里的那个富农分子家里的人去田里打夜工,只留一个儿媳在家,隔了一会儿,他来到这户人家,进门就向富农的儿媳说:我要和你困。那个富农的儿媳惊吓得一下子呆在那儿!他也不管不顾,老鹰抓小鸡似的把说不出话的富农的儿媳抱上了床……令他感到非常遗憾的是,他这个生产队里只有一个阶级敌人,他对其他队里的几个五类分子家里的儿媳或未出嫁的丫头也动过念头,但那不是他的天下,他不敢造次。他真恨,为什么他这个生产队里不多几个五类分子!本来,他早就打了殷佳执的主意,他特别迷恋殷佳执的那种知识分子特有的身段、特有的气质,在他看来,能和殷佳执睡就等于让他开了一个大洋荤。他要享受一下,不能便宜了袁泉这小子一个人。所以,他几次都明白地告诉她:他可以决定袁泉的生死。他还告诉过她,他可以给她安排一点轻松的活儿。可她到底是不开窍呢还是不愿为了救袁泉而向他舍身?
  他在心里骂了一句:“这个不识相的骚货!”
  殷佳执擦干了眼泪,告诉刘婆婆:“您告诉他,如果他再来,我要去告他!”
  刘婆婆连连点头:“好!好!我一定,一定!是的,你读了书,懂道理……他这个人,是个欺软怕硬的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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