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九月(小说)
1、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女孩。
她穿着白色的筒裙,白色的板儿鞋。黑色吊带衫上罩着短短的蕾丝套头衫,若隐若现的黑色,从蕾丝的镂空里透出,又隐去,给人心头微微一惊诧,又慢慢平复的感觉。
她右肩背着一把吉它,与牛仔蓝的双肩包相互碰撞、相互摩擦、相互依偎。她看上去有些清瘦,走路轻轻的。很安静地在九月的黄昏,踏进我在碛口镇上的根雕工艺品店。她进门时,带起了一阵风,是秋风,有凉意,就如此时的她,身上带着秋天的味道,是清寂而娇艳。我看不出她有多大。二十五?还是更大一些,抑或还要小。只是她落寞的表情,像极了九月的秋。及腰长发,摆啊摆得,就将人的目光招惹过去。
她手里提着一个蛇皮袋,看上去鼓鼓囊囊的,与她背上的吉它、与她的衣着格格不入,但,她就是紧紧地攥着手提袋。
她踏进了我的店,抬头,看我,我也正在看她,瞬间发现,虽然她带有秋天的清凉,眼睛里却像有一簇小火苗在顽强地燃烧。她被我看得有些羞涩,微微低头笑,脸上泛起了红意。如此容易脸红,真不该是这个年纪的女生有的,我这样想。
“我能把我的行李放在这儿,然后慢慢欣赏吗?”她指着摆放工艺品柜台的空白角落说。是吴侬软语,有江南的味道。
“当然可以,您随便看,如果喜欢,可以告诉我,价格好商量。”我笑着看她。每个顾客都是上帝,能来我店里欣赏,就是我莫大的荣幸。无论怎样,我都要笑脸相迎,给顾客最大的便利。虽然也偶尔会遇到些跋扈而不懂得艺术的人,我却只当他们无聊、闲逛,只是别亵渎了艺术就好。我手里正拿着一根桑树根,比划着,思绪却没有停止。但愿她是个懂艺术的,我想着。
“我喜欢也买不起,我穷得只剩下我了。”她咕哝了一句。你这个树根从造型看,可以雕成静坐莲台的观世音呢。她何时已慢慢踱到与我只有一个柜台之隔的我的面前?
我被她的话惊住了。她果然懂艺术。我有些暗自惊奇。“你懂根雕?”我有些迫不及待的话语,将我心里的渴求表露无遗。
“哦!对不起,我不懂,我只是随便一说。我看这树根的造型很像独坐莲台的菩萨,所以就……”她又脸红了。
“是吗?”我没有掩饰我的失望,我有些失落地收回了目光。“嗯,那你随便看看,我这儿正忙着呢。”我低下头,继续我手中的活。女孩儿说得一点不错,嗯,造型是适合雕刻成静坐莲台的观世音菩萨。我又一次抬起头,打量着她。不懂艺术,却如此精准地发现自然之美。她一定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此时的她,已背对着我。她的背影,看上去单薄而瘦削,长发垂在腰际,她低眉看着我昨日完工的根雕艺术品《搏击的雨燕》。一缕长发斜斜地垂下,遮住了半边脸。她专注地在看我对作品的简介:一只雨燕,与风浪搏击,在狂风暴雨中挣扎,它的身体是弱小的,可它的意志是坚强的,它一定能战胜所有艰难困苦,无论前方的路多艰辛,它一定能战胜。我相信!
她用手轻轻地抚摸,而后又垂下头继续观看,我甚至感觉到了她的泪在眼眶中凝结。“一定能战胜,无论多苦,她都能……”她飘渺的语气,让我弄不懂她在说谁,是那只雨燕,还是……她慢慢提起她的蛇皮袋走出了店门。
何时下起了雨?这该死的雨,下得真不是时候。我看着她站在我店门口的屋檐下没有离开,只是很惆怅地看着天空,静静的店,除了雨声,就是若隐若现的,她的叹息。
2、
她一直站着,雨一直下,在清秋九月。我不时地抬头看她。她穿得太单薄了,我看见她缩了一下肩头。
她弯腰,将手中的蛇皮袋靠在店门上。就在她抬眸时,看到了半拉开的玻璃门,我贴在门上的“招聘店员”的一张A4纸。她复又走了进来。
“你正在招店员?能让我试试吗?”她的眼中有惊喜。那份惊喜如一个陷入绝境之人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地在眸里跳跃。
“你?”我停下了手里的活。我重复打量她。她看上去很紧张,小脸上透着可怜兮兮,那表情,看了会让人有无法拒绝的疼惜。可是,我这儿不是收容所,就算她如何可怜,我也要理智。毕竟,我早已对女人失去信心。我曾经那么重地被女人伤过,我曾那么重地疼惜过一个女人,可女人——她却伤我最深,我该远离。
“我什么都能做,打扫卫生,招呼客人,还可以帮你在根雕上出出主意,虽然我不懂根雕……求你了,就留下我吧。”说着,她竟然有了“嘤嘤”的哭泣之声。
我有些手足无措,我拖着一条瘸腿站了起来。隔着柜台,我清晰地看到泪水从她眼中滑落,就如窗外的雨,透着清凉。我的心突然有了触动。这是那个女人和别的男人私奔后的第六年,我第一次对女人正眼看。我却不知道,就在这一眼中,我会爱上她。后来,我一直都在想,我该问问她来自何方,她的家在哪里。可我,因为那一眼的缘故,就那么轻易留下了她。
“我真的什么都能做,只要你留下我,工资的事,我们可以商量,不必付我太高的工资,我能吃饱就好。”她说着话慌忙放下了手里的袋子,将肩上的吉它和双肩包也一同放下,抓起墙角的拖把开始拖地。我可以看出她要这份工作的渴望。那份渴望不容我拒绝。
“那好,你明天来上班吧!你先回去休息,我这里有伞,外面正在下雨,我想,你一定没带伞,不然不会一直看着雨不走。”我拿出了柜台后的雨伞,我却忘记了,我也只有这一把伞,我又将如何回家呢?
女孩儿并没有移动脚步,而是站在原地,脸色是青里泛起的丝丝红?分不清。她欲言又止。而后,转身,拿起了抹布开始擦拭柜台。
“你继续你手里的活,不用管我,我把柜台擦擦。”女孩儿干活还算麻利,只是我看到女孩儿的脸色有些发青,有鸡皮疙瘩在脸上若隐若现。那是清秋的寒冷,穿透了她的肌肤。
“你回去加件衣服,别着凉了,如果你感冒了,来不了,我就会把这份工作给别人的。”我没有抬头,冷冷地说。
“我……我,我是第一次来碛口镇。我没钱……”她好像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偷跑出来的?离家出走?和男朋友吵架?还是和父母吵架?我一连串的问题砸向她。
“我……没有男朋友,我没有父母,我是孤儿,我没有家……”她的泪一行行滑落。看上去,她不像说谎。我的心抽动了一下。看到她哭的样子,我的心里就会有说不出的感觉。这是很多年都没有的感觉了。我承认,这个女孩儿打动了我。
我无言地看着她,她就流着泪,样子很无助。
“我没地方住,我一个人流浪。弟弟,妈妈都死了。为了给他们治病,我把家也卖了……没关系,我睡在店里就好,睡在地板上也成……”女孩儿的声音越来越低,不由的我眼眶也有潮意。
“那,不行了,你先到我家住吧!哦,对了,你不用怕,我还有个母亲。”我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柜台,提起了她的蛇皮袋。蛇皮袋很轻,应该只是几件换洗的衣物。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动了恻隐之心。可是动了就动了吧!当一份相遇的缘来时,又怎么容人抗拒。
3、
窗外,是雾霭深重的天气,雨却渐渐稀疏。这样的天气,生意很淡,我也不必守着没有生意的店了。
我领着女孩儿来到我母亲身边时,雨停了。母亲有些惊呆了,张大了嘴,她手里端着的豆角差一点落在地上。几年了,除了那个女人,三十多岁的我,还是第一次领一个陌生女孩子回家。母亲脸上有一丝欣喜。我何尝不知,母亲也想我尽快成个家,有一个叫妻子的人陪伴我,虽然我也曾有过妻子。
“妈,这是新聘的店员,她没地方住,我就领家里来了。她叫……”我突然意识到,竟然不知道她的名字。我转头看向她。
“大妈,我叫九月,因为我是九月生的,所以母亲就给我起名九月。”她看到我母亲,很亲切地接过母亲手里的豆角,放在院里的小桌上。
“妈,你先别忙乎着做饭,咱们得把阁楼收拾出来。以后,我住阁楼,九月就住我那间屋吧!”我想着给她安排住处,她是我的店员,是个女孩子,我不能让她太受委屈。
阁楼,一直是堆放杂物的地方,是父亲活着是修建的。很多年了,只是偶尔进去拿些所需之物,便关上房门,让里面的一切与世隔绝。其实,我是怕进那个阁楼的,因为那里有父亲的回忆。我站在阁楼,可以听到父亲的叹息,和在阁楼挥洒书法的声音。
“睡阁楼?”九月明显有些忐忑。“我睡阁楼,我有个睡的地方就好,能遮风挡雨就好,我不能……”九月说着泪又要滑落。
好容易感动的女孩儿,这样爱哭泣一定很善良吧!我的心头又飘过了一丝与此时此景不太合时宜的思绪。
“你们俩就别争了,咱有三间房,你忘记啦,只是你爸走后,咱把一间做了厨房,咱把厨房再搬回原来的小厨房就好。母亲看着九月的泪,也心疼起来。快别哭了,大妈看人抹泪就受不了。”母亲给九月擦拭着泪水。
父亲曾是镇上的小学校长,也就在那个女人与别人私奔的同一年病故了。父亲的病故,于我是疼痛。如果不是那个女人,父亲怎么会走。唉!我轻轻叹息,那一年,有太多的伤痛,以至于让我的心从此冷若坚硬的石头。为什么会溶化,只为了面前这个女孩儿?我有些不相信自己。
“老板,你腿脚不方便,你坐着,我来。大妈,您告诉我怎么做就好。”九月放下了行李,跟在母亲身后。我突然想起了她,她也曾这样跟在母亲身后,妈,妈地叫得亲热。她却依然走了。她走得很彻底,她是跟人私奔的,也是在如此凉意深浓的九月。
我因为腿脚不灵便,不能干重活,也只能静静地坐下,看着母亲和九月忙碌着,可我的思绪一刻也没有停止。我又想起了她。
4、
六年前的那个九月,我无法忘记的九月。
九月的天空总是和雨有关,雨敲打在叶上,轻轻潺潺,潺潺轻轻。
二十九岁的我,刚从大山里回来。
那次出门整整三个月,我找到了很多造型独特的树根,这是我的欣喜,我一直喜欢这项艺术。虽然不是什么名师,但是,我还是执着于自己的这份爱。
可是一切都那么不幸,就在我将要行进县城时,也许因为太疲惫,我驾驶的货车与另一辆大卡车相撞了。我的树根散落一地,我倒在路边人事不省,一周后,我醒来,左腿膝盖以下粉碎性骨折。膝盖部位,还有一小块骨头无法拼凑,只有植骨;左边三根肋骨折断,左臂桡骨断裂,我在医院里躺了近一年。
前半年里,她时常来,我却能在她的眉眼间寻到烦躁。我常想,那份烦躁是应该的,谁喜欢长时间伺候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可是后来,她来得少了,就在我出院的前一个月竟然不见了她的踪迹。
我一直以为,她——玲子,我曾经的妻子,因为店里的生意忙,而没来医院。也许在病中的人,总会依恋一些什么,抑或可以理解为情感。不见她来,我很难过,追问奔跑在病房伺候我起居的母亲。她呢,玲子呢?为什么不来看我?母亲总是抚摸着我的脸,强笑,我能感觉到母亲的那份笑是多么勉强。我的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店里忙,生意好,玲子走不开。过几天就来看你。”我分明看到母亲眼中的泪。母亲还是笑。
父亲因为不喜欢城里的嘈杂,一直都居住在碛口镇,现今我所居住的老屋里。我是家里的独苗,对于父亲,我和母亲一直瞒着我出车祸的事。还好,退休赋闲的父亲,并没有太多过问,也只是整日邀几个笔友,在小阁楼里吟诗作赋、对弈下棋。
我就要出院了,我拄着拐杖站在医院门前。
九月的疏雨,敲击着马路两旁的叶子,可是,我的妻子——玲子,却不见。我问过母亲,玲子知道我出院吗?她会来接我吗?母亲的回答是含混的。她真的没有来,我却在医院的门廊前等待。等了有多久了,我看到母亲含泪的眼,和那句轻轻的“别等了,她……可能忙”的话语时,我不好的预感更猛烈了。
“我要去店里,妈……”出租车停在我面前时,本打算回家的我改变了主意。
“咱先回家吧!春儿,先回家休息几天……春儿,听妈的话,咱别去店里了。”母亲极力劝阻我。
我抓住了母亲的手:“妈,你告诉我,是不是出事了,为什么她没来,是不是出事了……妈……”
母亲终于泣不成声了。
我和母亲赶到我的根雕工艺品店。
店门紧闭,两扇玻璃门似是很久未曾开启过。门口挂着的两盏古色古香的灯笼早已破败不堪,那把锁在玻璃门柄上的链条锁,已布满了尘埃。我的心落入了谷底。
母亲从裤兜里哆哆嗦嗦地拿出了钥匙,嘴里却说着:“春儿,你可要挺住,钱没了我们可以挣,你可要好好的……”母亲开始呜呜哭泣起来。
我打开了店铺的门,一片狼藉展现在我的眼前。
部分根雕被扔在地上,几节玻璃柜台斜斜地倒着,玻璃已有碎裂的痕迹。堆放大型根雕的,店铺靠窗的左侧,我曾经的震店之宝,我的骄傲,那三棵胡杨根的根雕不见了踪迹。
我惊呆了。“妈……这是怎么回事?玲子,玲子呢?她去了哪里。”我拖着瘸腿重重地跌坐在地上,拐杖被甩出好远,发出咣当当的炸响。
猴哥,中秋快乐,合家幸福团圆!
秋凉,保重身体,猴哥!祝编创快乐!
根据故事,我写了这篇小说。
谢谢清吟能认真读这篇作品,
我相信九月会回来。
清吟,清秋,保重!
是发生在他们镇上的一个小故事。
我根据故事,编了这篇小说,故事情节很凄迷,我一直都不知道如何下笔。
这篇小说,我一直构思了两周,最后写成了这样。
自叹还是没有写尽其中滋味。
老师,我正在读《荆棘鸟》读完后,一定拜读老师推荐的作品。
老师,秋凉了,一定要保重自己。
给老师奉茶!
我每写一篇小说,都在期待老师给出建议。
老师,只有别人给出建议,你才会提高。这是我坚信的!
老师,我仍然希望在以后的作品中,您能给出建议。
我会慢慢来,写作是一个长期积累的过程。我的文学底子薄,但,我会努力!
老师,保重自己,清秋,天凉了。
给您奉茶!
静好,我是喜欢紫色,那是一种浪漫的色彩。
我也喜欢白色,喜欢那份素雅。
我小说中的女主角大多是白或紫系。
呵呵,静好,我这小说是根据别人的一个故事编的呢!
故事很凄美,一直写不出那份意境。
文字功底还有待加强,只能靠积累了。
哇!这么说我和静好的相同之处越来越多了。还是同为军嫂呢!
那两人都是甘肃人?真真的是奇了。
抱抱,静好,忙碌也要注意保重自己。
我这段时间要稍闲散一些了。
保重啊,秋天了,天凉了,出门记添衣!